這個想法剛冒出來,連蘇文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了亡靈天災的影響,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對于“奪取他人性命”這種事更加容易接受了。緊接著,蘇文便回想起了在祭壇大廳里那股莫名其妙的興奮感。直到今天,他也沒有搞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難道自己的內心深處在渴求殺戮?
這不太應該。
但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蘇文清楚,除非自己使用系統空間跑路,否則在這樣開闊的地形里,自己很難做到兵不血刃全身而退——根據剛才的測試,格洛克18在對付重甲目標時止退性和殺傷力格外有限,這意味著一旦這些人接近馬車,自己必須拿出其它大火力武器將其殲滅,否則就要承擔巨大的風險。
畢竟只要脫離了馬車的保護,在沒有任何掩體可言的平原上,他根本不可能跑得比弩箭還快。雖然對方之中應當沒有什么神射手,但是在直接面對箭矢覆蓋射擊的前提下,死亡還是生存真的只是個概率問題,和身法速度的關系并不大。
偏偏以蘇文現在“賽文·阿萊耶”的身份,他還不方便直接用系統空間跑路,否則等于承認了自己就是“塔蘇里”,之前所做下的布置便前功盡棄。而1號和其他幾名人型則被留在了紅楓鎮的臨時居所里保護莉蒂西婭,蘇文的確可以利用作戰空間把它們召喚回來,可這需要一定時間和精力不說,最重要的是,要召喚就必須召喚1號本身,增員人型在這么遠的距離下無法接受遙控。
而一旦把1號召喚了過來,那么另一邊的空間入口就會自動消失,其余人型也會立刻失去行動能力,意味著短時間內,它們再無法對紅楓鎮的居所進行保護。要是在這段時間里,那邊出現了什么意外,蘇文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這件事,他必須要一個人解決。
為此,是否殺戮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必須要贏下這場生死之局。
做出了決定后,徹底冷靜下來的蘇文只花費了一秒鐘時間分析周圍的地形,然后確定除了馬車之外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能夠倚靠的屏障。
他把抖若篩檬的老車夫拉下了馬車,對他指了指馬車背后,意思是讓他躲好免得受到波及。但后者則在驚恐地大喊了一聲誰也聽不懂的話后拔腿就跑,速度完全超乎了蘇文的想象。
然后沒跑出去多遠,就被十幾只弩箭射成了刺猬……
“……”
果然自己的擔心并沒有錯。
不過也沒辦法,又不是自己讓他逃跑的。
至于赫蘭基米爾?
蘇文抬起手槍,把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
這名舉止優雅的老管家額頭上出滿了冷汗,但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沒有失態。他將目光從百米外飛奔而來的援軍移回,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無法止住的汗水,對蘇文沉聲說道:“請放下你的武器,我們……可以談談。”
話音剛落,一枚弩箭就射了過來,但明顯準頭有些偏差,扎在了蘇文跟赫蘭基米爾之間的車廂木板上。
“看吧,你的話沒什么分量。”
蘇文搖了搖頭,把他拉到了馬車背面,免得與那群人直接對視,然后把槍口對準了他的大腿,扣下扳機。
槍聲響起,這名老人悶哼一聲,捂著腿上的傷口委頓在地,但終究沒有大聲呼痛。
傷口中并沒有很多血液涌出,因為蘇文根本就沒有瞄準他的動脈,只是因為無法信任他,所以暫時讓他失去了行動能力而已。
然后么……
蘇文猛然側身,躲過了一枚從車廂內部射出來的弩箭,并在翻滾起身的同時將手中的格洛克18切換到全自動形態,對著馬車車廂開始了快速的掃射。
短短的一秒鐘時間里,彈匣中剩余的12發手槍子彈被全部打出,在木質的車廂上留下了一連串通孔。但這還沒完,蘇文左手持槍,退出彈匣,換上新的,并在上膛的同時拔出了腰間的軍用匕首,劃開了馬車車窗上的金絲布簾。
踩著巨大的車輪躍起,蘇文看到了車廂內堆得滿滿的半車廂貨物,以及那名因為腹部和手臂中槍,躺在座椅上劇烈喘息著的金發小姐——她的手中緊緊攥著一把小巧的手弩,正用充滿了恨意的目光死死盯著車窗外的自己。
“不要這樣!”
就在蘇文準備舉起手槍射擊時,他聽到了赫蘭基米爾的聲音,這名腿部中彈的老管家不知何時已經爬到了馬車下方,對蘇文伸出手大喊。
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方才的從容,而是充滿了驚恐與懊悔,這種表情和他嚴肅的面孔十分不搭調。
“放了赫莉吧,我可以代她去死!”
赫蘭基米爾發出了沙啞的吼聲。
但并沒有什么用……
蘇文根本沒有受到這名老管家的影響,因為趁著他稍微把注意力放在赫蘭基米爾身上時,名為赫莉的金發小姐已經開始忍著劇痛為手弩上箭了。所以,在她那雙嫩白的手掌開始吃力地拉動弩弦時,蘇文就已經扣下了板機。
“嘭!”
被子彈射穿的腦袋重重撞在了車廂內壁上,這名年輕的小姐瞬間失去了生息。
赫蘭基米爾并沒有暴起反抗,在聽到了這聲代表著絕望的槍響時,他便半跪在地,發出了沉重的慟哭聲。蘇文手中的格洛克18再次指向了他,但最終還是輕輕放下,沒有動手。
雖然有著巨大馬車車體的阻擋,蘇文在免于被弩箭射擊的同時也看不到那群護衛的位置,但是從聲音來判斷,因為這個插曲耽擱了時間,他們已經很接近了。
這群護衛不同于特里底斯地下奴隸交易所中手無寸鐵的獸人,他們不但全身鎧甲,會使用戰術,而且還會遠程攻擊,因此蘇文明白,他必須用出前所未有的謹慎——自己要面對的可能不光是弩箭。既然那名衣著華貴的中年人都能掏出兩把遂石發火手槍,蘇文又怎么能夠確定沒有更多火器在等著自己露頭?
根據吊橋方向傳來的雜亂腳步聲以及驚呼聲,蘇文判斷護衛們距離馬車已經只有二三十米的距離。而這些人顯然都不是莽夫,訓練有素的他們很快就在一聲輕喝下同時壓低了腳步,那陣細碎的驚呼也消失不見。這對于蘇文而言可絕對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輕俯下身子,掀開遮擋住視線的厚布,透過另一邊巴掌高的縫隙,他看到的是整齊有序的隊伍。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里,這群護衛已經組成了嚴明的戰陣,并且已經開始有了兵分兩路的跡象。
而且,雖然因為厚布的遮擋而無法看到全貌,但蘇文還是注意到,有幾名守衛在較遠處停了下來,并且開始了為弓弩上箭的動作。
一切結果都跟蘇文的判斷相符合,如果對方只有寥寥數人還好解決,但二十人的戰陣在凝聚成團后,有了明確的分工,想要擊破難度就大了太多。這點可以參考尼古拉斯的亡靈法師戰團,論絕對實力,他們未必就比那些亡靈魔物強太多,可是真的打起來,簡直就是宛若云泥的戰斗力差距。
而對于這種無論進退都沒有十成把握的局面,蘇文很快就做出了決定,自己恐怕真的要拿出點硬貨了。
他半趴伏在馬車底部,用微不可查的動作,從口袋里取出了一枚小巧玲瓏的戒指,然后用右手食指貼上了古樸的指環,平靜朝著紅色寶石般的戒面連續輸入了三小股強度幾乎相同的魔能。
這枚戒指是一個B級任務的獎勵,屬于這個世界的超凡武器,學名為“火球之戒”。在指甲蓋大小的透析寶石中,封存著一個標準火球術的微型法陣,以及不多不少、剛好4費爾南德單位的火元素魔力。
這是一件真正意義上的“魔法武器”。
由于是一次性物品,所以蘇文從來沒有使用過它,系統商店也不出售來自這個世界上的武器和道具,用了就沒了。再加上蘇文知道“魔法武器”的價值,這枚火球之戒,哪怕是一次性武器,也至少需要完成四五次今天的傭兵任務才能夠勉強回本,站在金幣的角度,自己可以說是虧大發了。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蘇文沒有任何遲疑。
因為在他所持有的爆炸類武器中,僅有的震撼手雷殺傷力太弱,闊劍地雷又太過于被動。而作為底牌的“子空間爆炸”,蘇文昨天晚上的確進行了對兩個子空間的高能封裝,分別是一立方米和十立方米的“史萊姆炸藥”,但那本來就是為魔導師級別的目標而準備的戰略級武器,無論是哪個子空間,放在這種場合都太過于離譜了,簡直是高射炮打蚊子,搞不好還會把自己給炸沒。
因此,相比之下,“火球之戒”反而是最合適的武器。
下一秒,戒面上的一枚紅寶石轟然破碎,一條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火龍翻滾著吐出,穿過了馬車的底部,并在空氣中形成了臉盆大小的火球。
伴隨著這枚火球的形成,馬車的車底似乎扭曲了瞬間,作為遮擋的厚重布匹隨即開始了飛快且猛烈的自燃。蘇文嚇得連忙翻滾著后撤,但即便如此,他的衣服還是被瞬間點燃,不得不伸手用力拍了好幾下才把火苗給熄滅。
短暫的安靜……
大約兩秒后,蘇文猛然感受到了火球爆炸時迸發出的震顫,同時還聽到了充斥著毀滅與破壞氣息的巨大爆響。
隨之而來的則是狂風驟雨般夾雜著灼熱氣息的沖擊,馬車在搖搖欲墜中發出無聲的呻吟,木質的窗戶版夾帶著火苗飛出,落在了十幾米外的草灘上,幾匹受驚的馬匹拖拽著車廂奔竄,沖進了道路旁厚厚的草堆中……
在特林頓烈士陵園那次,雖然是同樣恐怖的標準火球術,但因為轟擊地點離的太遠,因此蘇文只是被沖擊波影響。而這次的距離明顯近了數倍,因此在被那股呼嘯而來的超強熱風包裹著的時候,蘇文覺得自己幾乎快被烤熟了。
至于那群爆點中心的護衛結局如何,蘇文根本不用去看。
劇烈的爆炸緩緩散去,蘇文抬起自己的左手,望著那枚只剩下少量紅色殘渣的寶石凹槽,一想到指甲蓋大小的寶石里竟蘊藏著如此可怕的能量,他就有些頭皮發麻。這個世界的超凡之力,果然也不容小覷。
“你……你究竟……”
這時,蘇文再次聽到了赫蘭基米爾的聲音。
他在火球的爆炸中被沖擊波*推得翻滾了好幾米才緩住,幸好同樣隔著馬車,才沒有受到致命傷害,但此時也已經是灰頭土臉。
而在朝著蘇文開口的時候,他的目光里只剩下了欲絕的驚駭,仿佛在看著一頭怪物。
他覺得,自己的眼光實在是太“好”了,這哪里是個什么新晉的黃金段傭兵?這根本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恐怖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