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嘴上罵歸罵,心中卻道果然如此。既然唐納德的反應如此淡定,那就說明他的猜測并沒有錯:這家伙原本就存著在銀盔城搞事的心思,自己的“英雄協會”則剛好成了送上門的由頭。
而弄清楚了這一點,一些話就方便說開了。
“唐納德,對于如今多倫帝國南北之間的形勢,你怎么看?”
“當然是用眼睛看。”
“你知道我想問什么,別打馬虎眼。”
唐納德撓了撓頭發:“……這么直白的問題你讓我怎么回答嘛,眼見不一定為實。”
蘇文:“沒事,你盡管說,反正我也就當故事聽。”
“嘖,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一個情報商人你讓我跟你講故事?”唐納德不滿道,“你要真想聽故事,建議去酒館找吟游詩人,保證他們一個個跟你吹得天花亂墜不帶重樣,而不是來這里找我。但凡從我口中說出的,那都是價值不菲的情報,我一小時的咨詢費可是要上百金幣的。”
蘇文微笑:“行吧,博學多知的唐納德伯爵,你是否愿意分享一些情報?準確性無所謂,把你知道的大概情況告訴我就行。”
“這還差不多。”
唐納德哼了一聲。
“你想了解的是帝國近些年上層建筑的變化吧?其實也沒什么復雜的糾葛,無非是位于南方多羅克行省的皇室對北方軍團和圣彼得學院尾大不掉,心生嫌隙罷了。經過幾次試探性的收權之后,雙方的矛盾就逐漸升溫,不過現在也就是鬧脾氣階段,還遠不至于打起來。別看最頂層的兩個大人物互相視為仇敵,真正在背后做決策的,可是整個議事會班子,而不是某個人,一切當然是以利益為重。”
“你說的那兩個大人物,分別是‘風之精靈’露易絲·德·斯卡蒂女士和‘巨龍屠戮者’安東尼奧對么。”蘇文沉吟道,“但這么看來,北方法師派系可是有兩位大魔導師存在,除了安東尼奧外,還有個托勒密·奧普勒修斯,反而更占優勢些。”
“那你也太小看皇室的底蘊了。”唐納德冷哼道,“這個世界上,并非大魔導師就無敵的,而哪怕南北帝國的魔導師數量很平均,分別是二十三人和二十人,真要撕破臉皮打起來,北方法師派系那群人未必就能占到上風。”
“哦?你還知道的挺清楚嘛。”
“當然,你以為我是誰。”
“那我有個問題希望得到解答,你現在站在什么位置,南還是北?”
唐納德卻并不傻,呵呵笑道:“前面的情報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可以免費跟你聊。但你這個問題就屬于商業機密了,你猜我會不會跟你說實話?”
蘇文對此早有預料,并沒有急著追問,而是引出了真正的問題。
“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不強迫你,不過你應該和托勒密·奧普勒修斯的關系還不錯吧?不然他也不會拜托你的寶貝侄女來專程‘護送’我家少主。更何況,據我所知,她還是圣彼得高級魔法學院的學生,從你如此關心你的侄女來看,能把她放心交給他,足以證明你們之間的關系不一般。”
只是這話才說到一半,唐納德的臉色就變得氣血翻涌起來。
他臉上流露出怒意,并非剛才的故作表情,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憤怒。
“我還道你究竟想問什么呢,結果你居然有臉跟我提這件事!”
蘇文讓1號臉上流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疑惑,明知故問道:“怎么了?”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家少主‘賽文·阿萊耶’都做了些什么!雪莉本就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為了履行對托勒密那老不死的承諾,我勸都勸不住,非要往那小混賬身邊湊,結果卻遭到那樣的對待……她只是個孩子,到底做錯了什么!”唐納德雙眼中布滿血絲,嘴中原形畢露的獠牙證明了他此時的情緒有多么激動,“要不是我已經把當時在場的目擊者都殺了,她的聲譽可就真的全被你家少主毀了!”
蘇文:‘!’
這操作他還真沒想到。
“把目擊者全殺了?那你還真夠狠的。”他操縱著塔蘇里皺眉道。
不過既然唐納德都說到這種地步,讓他也一時間不由得懷疑,難道那個雪莉真是個傻白甜,結果被自己錯當成了綠茶行為?
但既然裝糊涂了,那就裝到底。
“不管當時發生了什么,那些被你滅口的人也挺無辜吧。”只見塔蘇里淡淡道,“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還真不清楚,當時我并不在場,只知道那個叫雪莉的姑娘一直跟隨少主同行,在獸潮爆發之后,少主他直接使用主上賜予的座駕離開,兩者便分道揚鑣。如果你愿意告訴我,我倒是不介意聽聽后輩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摩擦。”
“摩擦?這就是單方面的侮辱!你家少主分明答應過我不會為難她,結果為了讓她難堪,竟公然污蔑兩人之間有染,而且還說雪莉懷了他的孩子……瞧瞧,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該死,你居然還在笑!”
蘇文這才收起了笑意:“你知道嗎,唐納德,我曾提出過建議干掉那個名叫雪莉的女孩,因為作為一名中階魔法師,她的過于接近會對少主產生威脅。如果不是少主心軟,拒絕了我的建議,那她現在可能已經身首異處了。因此,從某種程度來說,少主其實是遵守了對你的承諾,沒有過于為難她。”
唐納德猛然站起身,如同猛獸般盯著蘇文。
“這么說,我反而應該感謝那個小混賬的手下留情?”
“恐怕正是如此。”
“很好,很好。”唐納德怒極反笑,“你要真的這么做了,我會讓你和你的狗屁主上知道什么叫做狂妄自大會招致毀滅。你該不會以為,我的能量只有明面上的這點,而對你構不成什么威脅吧?”
“這話由我來對你說或許也同樣適用。”蘇文淡然道,經過這番玩火般的撩撥,他終于可以肯定,雪莉在唐納德這老狐貍心目中的份量還真不是一般的重,“不過既然最壞的結果沒有發生,那么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站在雙方長輩的立場上,我認為可以通過對話和溝通的方式解決問題,不是么?”
唐納德冷哼一聲,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這才平復了一些。
許久之后,他從新坐回了沙發上。
“沒什么好說的,我要你家少主賠禮道歉。”他冷哼道。
“如果雪莉確實沒有惡意,那么請接受我代少主對她的歉意。”既然唐納德給了臺階,蘇文便也順坡而下,“但前提是她真的和你說的一樣——據我所知,她殺起人來可毫不手軟,就拿那次發生在紅楓鎮的謀殺,一切都在我的觀察之下發生,這可不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應有的行為。”
唐納德止不住冷笑。
“對朋友不設防備,對敵人毫不留情,這難道還不算是單純的體現么?非要像個人畜無害的小白兔一樣你才稱心如意,才覺得算涉世未深?那你也未免太小看這個詞了。”
“……倒也有幾分道理,是我先入為主了。”蘇文聳了聳肩。
唐納德又道:“另外,你說那些被我干掉的人無辜?實話告訴你吧,當時在場的整個所謂的北風騎士團,包括那個高階斗氣騎士赫爾多爾·伯克,不但被我一個不剩地滅口了,而且他們的死狀都極為凄慘,你猜我為什么這么做?”
“他們后來打算圖謀不軌?”
“差不多吧,細節我就不說了,挺惡心人的,還好我派人防了一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唐納德擺了擺手,“總之別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你道歉頂個屁用,我要你家少主跪在雪莉面前懺悔,否則下次見到他我非得把他揍得連他爹都認不出來。”
蘇文淡淡道:“你敢。”
“急了?那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情如何。”唐納德搖了搖頭,“算了,這事爭論下去沒有意思,我知道你真正想問什么。若我所料不錯,你想從我這里知道托勒密·奧普勒修斯為何看中了你家少主‘賽文·阿萊耶’,想要收他作為弟子吧。”
蘇文聞言,當即面色一變。
“所以,你知道?”
“當然不知道,我又不是那個老不死肚子里的蛔蟲,不過大概是什么事我還是能猜得八九不離十。”唐納德展現出了令人咋舌的變臉速度,臉上出現了業務微笑,“這幾年他似乎都在專注于研究一個特殊項目,十分神秘,誰都不肯透露。之所以會邀請你的寶貝少主,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跟這個項目有關。但你找我還真就找對人了,我可能是唯一進他實驗室看過幾眼項目進度的人。”
蘇文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多少金幣?”
他問道。
唐納德搖了搖頭。
“我不需要金幣,這個情報的價值在我看來不是能夠用金幣衡量的東西,你想要得到它,就必須要付出超出金幣之上的代價。”
蘇文立刻知道,這意味著唐納德要獅子大開口了。
這家伙,還真會抓人痛腳。
“那么,說出你的要求,唐納德,你想要什么?”
“你的超級火槍,就是一發消滅了巨型沙蟲的那把。”
“不可能。”
“那就免談。”
唐納德絲毫不留余地,一副吃定了塔蘇里的樣子。
于是氣氛再次變得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