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塔帕所屬的種族顯然并不在瑪爾塔利亞提供的資料中,而從希格露恩對它的陌生表現,它也從未見過這種紫色皮膚的人型魔物。
而與此同時,帕塔帕的存在,也讓蘇文意識到,所謂的“亡靈位面”,并非只有亡靈生活。因為在他試圖直接把帕塔帕丟進系統空間進行中轉傳送時,發現系統空間居然對它發出了排斥,這意味著在系統的眼中,帕塔帕是一個生物,而非已死去的亡靈。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雖然到目前為止,蘇文對“生物”和“亡靈”之間的界定都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規范,但既然系統都表態了,那就說明它自有一套識別規則。他只好對帕塔帕進行了假死針劑的注射,順便慣例進行了更加細致的身體檢查。
蘇文其實并不是喜歡窺探他人的便太,但面對一個完全未知的物種時,謹慎和好奇一些總是沒錯的。為了避免讓希格露恩這樣的旁觀者認為自己動機不純,這件事他并沒有親自來做,而是交給了不帶感情的1號處理。
而在那不久之后,1號反饋的分析數據便引起了蘇文的注意——在性別特征一欄上,檢查表明,帕塔帕既是雌性,也是雄性。
蘇文愣了愣,隨即想起了自己在亡靈位面的調查中,一路上在作戰空間里收集了不少可能有研究價值的樣本,其中就包括了一些魔物的尸體,以及帕塔帕同類們戰死的尸骸。蘇文在看到了1號的調查結果后,立刻便產生了一個疑問,那便是這種雌雄同體的特征到底是極為罕見的變異,還是說帕塔帕所屬的整個種族,都是如此?
帶著這樣的疑惑,他趕緊把那幾具還算完整的尸體翻了出來,身上衣服扒掉看了看,嚯……還真是這樣,全都既帶和諧又帶和諧。
實際上,雌雄同體的生物,蘇文在地球上就聽說過,常見的有蚯蚓、藤壺,還有一種生活在海底的貝類,它們會互相擊劍,輸了的當雌性,十分有趣。但他從未聽說過有哪種智慧生物帶有這樣神奇的能力,尤其在銀盔城圖書館的大陸博物志中,上面介紹了上千種尚未滅絕和已經滅絕的可能誕生智慧的種族,蘇文曾經看了個遍,但對此毫無印象。
這就說明,對于輝煌大陸而言,帕塔帕所屬的種族很可能是一個從未見過的新物種——而進一步引申思考,在所謂“亡靈位面”,像這樣的新物種,還有多少?蘇文隱約覺得,自己作為第一個打開了亡靈位面大門的開掛者,未來要面對的全新事物,還有很多很多。因此在下一次出發之前,必須要做好最充足的準備。
而其中一項最重要的準備工作,便是來自這位廢墟的幸存者——帕塔帕。作為一名“亡靈位面”的土著,他對于那個世界的知識和記憶,于蘇文而言將是無比寶貴的財富,所以這幾天,蘇文都好吃好喝招待著他,生怕把他委屈了。
唯一對此感到不滿的是希格露恩,因為它的工作量再次增加,從照顧一個小孩變成了照顧兩個小孩。但這種涉及到核心機密的事,蘇文無法交給除了它之外的第二個人來做,而他本人又不能時時刻刻待在領域空間,只好厚著臉皮裝糊涂了。
沒錯,帕塔帕還是個小孩子。從生理學的角度而言,帕塔帕在她那個種族中的年齡,大概相當于人類的十三四歲左右,所以才會顯得體型有些嬌小。而那些看起來體型龐大、肌肉發達的個體,則都是完全成熟的成年體。
順帶一提,根據這幾天旁敲側擊的提問,蘇文已經掌握了關于帕塔帕種族的不少情報,并且得到了不少顛覆三觀的信息。比如這一種族的雌雄劃分并不靠武力高低,而是按照年齡;年輕并適合生育的個體作為雌性存在,而年長并完全成熟的個體便被視作雄性,所以也可以這么理解:現在的帕塔帕還是個女孩,但是等再過若干年她長大了,就變成了男人。這套規則要是放在人類社會中,必然會引起無數讓整個社會亂套的倫理問題,但在亡靈位面那種鬼地方,之所以它能夠存在……自然是完全為了繁衍和生存的最優化選擇。
蘇文覺得這一點也不好笑,因為生存是個既現實而又殘酷的命題。對于輝煌大陸這種環境適宜的地方而言,人們早已覺得能夠活著是理所應當,但是在亡靈位面,即便沒人去講,蘇文都能夠輕松看出,一個族群想要延續下去,必須要竭盡全力、不擇手段,因為那里顯然是個資源極度匱乏的荒蕪世界。
亡靈法師們對亡靈位面的了解只能算九牛一毛,但有一點他們倒是沒有猜錯,那便是亡靈位面的確如同末世。
此外,“亡靈位面”也是亡靈法師們給它起的名字,在帕塔帕的口中,它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叫做“塞卡蘭達”。這其實是個相當悲觀的名字,因為它是蘇文在華夏語的音譯,而在兩個位面共存的大陸通用語中,它的含義是“寂滅海”。與一聽就知道是個有著繁華文明的“輝煌大陸”比起來,這個名字真是喪得可以。
但這也說明,那里從古至今都是一個德性。
今天的蘇文帶來了精心準備的食物,和前幾天都不重樣,在上次的到了希格露恩的提示后,蘇文就發現“分享食物”是一種既簡單又高效贏得信任的方式,勝過千萬句甜言蜜語,而這次在帕塔帕身上,這項舉措也效果拔群。生在塞卡蘭達那種鬼地方的帕塔帕平日里能夠吃的東西并不豐富,甚至可以說很糟糕,根據蘇文的了解,那里的主食是一種生長在陰暗潮濕環境下的蟲子,城市中央那個巨大的建筑便是它的養殖場,不過當蘇文趕到的時候,那里早已被掠奪一空,什么都不剩下了。而在這種前提下,帕塔帕的味覺竟然并沒有退化,在見識到了輝煌大陸的食物之后,她整個人都被深深震驚,然后吃得根本停不下來,要不是希格露恩及時發現并且阻止,蘇文不排除她會有被活活撐死的可能……
現在過去了好幾天,雖然沒那么瘋狂了,但帕塔帕在吃東西的時候依然是狼吞虎咽,仿佛生怕自己慢了點就會沒有一般。蘇文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實在難以想象,這個小家伙在之前生活的地方,過得是怎樣艱苦的日子。
蘇文與帕塔帕一起就餐,之后是一些游戲和閑聊,這已經成為了他這幾天的主要生活節奏。這一方面為了取得后者的信任,另一方面,他發現這個小家伙還挺討人喜歡的,尤其是在希格露恩對她進行了精心梳洗打理后,穿上了漂亮得體的衣服,紫色的皮膚通透可人,就像瓷娃娃一樣可愛,試問這樣的“小女孩”有誰不喜歡呢?
不知不覺間,蘇文忽然感覺自己像是有了個小女兒一樣……而對于帕塔帕的處境來說,她如今已經失去了家園,唯一能夠依靠的,恐怕也只有這個把她從絕境中救出來的“大哥哥”了。因此短短幾天過去,兩人的關系就已經變得十分熟絡。
不過,為了避免刺激帕塔帕,蘇文前幾天始終都沒有提起有關家園破滅和魔物潮的事情,而今天,他覺得是時候提出了。畢竟他的時間并非很寬裕,他可沒忘了自己前往“亡靈位面”探險的最初目的,那便是為了找到尼古拉斯的靈魂并把他帶回來,如今尼古拉斯還沒影呢,蘇文怎么可能徹底放松下來?
于是蘇文找了個機會,接著問起了帕塔帕那天的問題:惡魔王貝尼亞米諾的軍團,為什么要讓帕塔帕的族人去所謂的“王都”參加活祭,以及最重要的問題,“王都”到底在哪里?距離帕塔帕的城市有多遠?
這個問題讓原本輕松歡樂的氛圍變得沉重起來。
短暫的沉默之后,帕塔帕給出了一個作為小孩子而言很合理的答案。
“我不知道……”
這倒是沒有出乎蘇文意料,經過這幾天接觸,他早就看出來帕塔帕對這種事情所知有限,于是他換了個更淺顯易懂的問題。
“孩子,想要救回你的家人嗎?”
當今天的會面結束時,蘇文說服了帕塔帕。
在對家人的和族人的渴望以及對惡魔領主的畏懼之間,這個勇敢的孩子在經過了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最終還選擇了前者,并答應與蘇文一起重回塞卡蘭達,踏上尋找和前往“王都”的道路,以在自己族人們的靈魂被活祭之前就下他們。
而對蘇文而言,這位土著的加入,也讓他能夠更好融入塞卡蘭達,最重要的,給了他一個行走在塞卡蘭達的“理由”。
雖然仍未見到那片土地的主人,但蘇文知道,在幾個小時的探索中,他都被來自天空的眼睛全程注視著,博弈早已開始。無論對那里的主人而言,蘇文的身份是其他惡魔君主的勢力,還是來自異位面的不速之客,身為外來者的他,都不可能受到一帆風順的待遇,可以想象,下一次前往,必將出現更多的試探和惡意。
在此條件之下,蘇文必須要有一個足夠正當的、能夠站得住腳的理由,否則兩者之間根本就沒有斡旋的余地。
這也正是他如此重視帕塔帕的原因。
而就在蘇文與帕塔帕告別,即將離開此處回到現實世界時,希格露恩忽然攔住了他,告訴了他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圣彼得學院的院長、北部多倫的最高領導者、兩位大魔導師之一的托勒密·奧普勒修斯,通過留給學院的聯絡方式提出,希望能夠見“瓦倫丁”一面。為表誠意,會面的地點就在瓦倫丁的領域空間里。這樣一來,會面的主導權就會在“瓦倫丁”的手上,而不必擔心對方搞小動作。
蘇文靜靜聽完,深吸了一口氣。
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