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四象、三才,各色攻擊層出不窮;
腳下七星步、拂塵繞指柔、秘寶似無數,魏靈微的攻守絢爛耀目。
范自然的應對卻只有一種,那就是磅礴大氣,似無窮盡的劍光。
一劍破萬法,這就是劍修的厲害之處!
更何況,這些日子,范自然逐漸消化了陳三更當日的饋贈,對劍術和劍意的領悟逐漸加深,戰力比往昔更強了不少。
魏靈微輕喝一聲,拂塵祭起,在空中一旋,真元灑出萬千長絲,如天女散花,飄飛在空中化作一道囚籠,罩向范自然。
然后,她深深地看了范自然一眼,調頭飛速逃離。
范自然雙指橫抹,朝天一舉。
雪白的劍光將牢籠劈碎,大笑一聲,“罵了我就想走,世間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說完,身形一晃,也急速追了過去。
兩道身影在林間如穿花蝴蝶,轉彎都不帶減速的。
魏靈微惱恨的聲音在風中飄來,“不過就罵了你一句胸大無腦,你何苦苦苦相逼!”
范自然冷冷道:“好了,這就是罵第二回了!”
“你追上我了又能干啥?莫非還真有那個膽子敢打殺了我不成!”
“我把你吊起來抽鞭子總行吧!”范自然微微得意道:“小輩不聽話,長輩該教育還是要教育啊!”
魏靈微的身形忽然一緩,扭頭看著范自然。
范自然正要綻放的笑容,緩緩凝結在嘴角。
因為魏靈微的停下并非是因為范自然說不殺她,而是她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這個目的地便是一個早已設好的包圍圈。
范自然扭頭環顧左右,瞳孔一縮,寒聲道:“李稚川、魏昆、魏靈微,兩男一女,可真是熱鬧啊!”
在這片小小山谷旁,李稚川現出身形,恭敬道:“范長老名聲在外,自當鄭重以待。”
范自然嘖嘖感慨,“什么惡心話都能說得這么冠冕堂皇,天驕榜首果然名不虛傳!”
李稚川對范自然的嘲諷不以為意,“我們亦不愿與范長老起沖突,不知范長老可否配合一下?”
“不行。”范自然斷然道。
“我還沒說配合什么呢。”
“不用說,看你們這些個道貌岸然的貨色心里不爽。”
不愧是裴白玄心中彪悍的小師叔,范自然即使面對這樣的“絕境”依舊不改強硬本色,“打不打,不打我可要走了。”
李稚川苦笑道:“范長老,就不能好好談談嗎?”
范自然沒有回答他,而是扭頭看著魏靈微,“好歹你排名還比我高一名,就看上這么個玩意兒?”
這一次,是魏靈微先動手了。
李稚川和一直默不作聲的魏昆,在一旁協助。
單說境界,李稚川一人或許便足以擊敗范自然。
但修行界都有常識,擊敗甚至打殺一個修行者容易,但要生擒很難,尤其范自然還是一個殺力驚人的劍修。
是的,他們要生擒范自然。
因為,一個靈劍宗的女子劍仙并非真正的所求,他們的目標,是站在范自然身后的那個男人。
真元在林間劇烈地碰撞著,斷木、碎葉在空中翻飛,最耀眼奪目的卻是那以一敵三依舊璀璨的劍光!
劍修寧折不彎,一往無前的氣勢被范自然展露得淋漓盡致。
即使,她已經處于絕對的下風。
李稚川和魏昆的攻擊還好,魏靈微卻像是要將這兩日受過的委屈盡數發泄出來,道道攻擊盡是朝著范自然的要害處攻去,仿佛已經忘卻了生擒的目的,不將范自然置于死地不罷休。
被圍困的中央,一直處在下風,被動承受著三方攻擊的范自然忽地輕嘯一聲,長劍在手,一個擰身,長劍從高處砸落,雪白的劍氣如同北原高山上積滿的大雪忽然滾滾而落,沖向魏靈微!
靈劍宗鎮派秘典中的經典殺招,大雪崩!
體內的真元如巨龍在經脈中呼嘯而過,被陳三更拓寬過后,她如今真元輸出的效率有了極大的提高。
這一式大雪崩也真正有了上所寫的的氣勢。
借著李稚川和魏昆的幫助,完全占據上風的魏靈微正打得興起,壓根沒想到范自然還能有這樣的反擊,猝不及防之下一邊拼死抵擋,一邊不由自主地被逼得身形一退。
原本穩固的三角圍困之勢頓時被撕開一角。
就是現在!
范自然敏銳地抓住了機會,身形朝著豁口的方向前沖!
李稚川和魏昆見勢不妙,齊齊動身阻攔。
“極樂凈土,風塵三千!”
魏昆沉聲一喝,在范自然的前方,一片紅色的煙塵升起。
那看似可以一沖而過的煙塵,實則是由一道道真元經由極樂殿秘法組成,每一道都足以讓凡人致命,哪怕以范自然的境界,貿然沖入也討不了好!
在此刻用來阻擋去路再好不過。
李稚川也將道袍一揮,在范自然的去路上同樣布下一個三才殺陣,試圖阻攔其逃竄的路線。
眼看兩道防護成型,范自然很難逃掉,李稚川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忽然眉心微跳,心中警兆突生。
身子毫不猶豫地朝邊上一閃。
在極其短暫的一瞬間,一抹流光擦著他的耳朵刺中了他身體的殘影。
流光在空中光芒大熾,一道劍光自其中生出,又當頭朝著魏昆罩下,而后才飛向范自然。
直到流光沒入范自然的身體,李稚川才感覺到自己的耳廓一疼,血絲在緩慢滲出。
本命飛劍!!!
劍修的本命飛劍。
神出鬼沒,各有奇異的本命飛劍,才是劍修最沒道理之處,也是他們殺力強大的原因之一。
有的可以跳躍空間,極其神速;
有的可以放大劍氣,令劍修攻擊更強;
有的則是可以化身,組成劍陣,妙用無窮。
范自然的本命飛劍,神通便是:隱!
無聲無息,殺敵于無形!
她先前寧愿在三人的攻擊下苦苦支撐也沒有暴露本命飛劍的神通,為的就是這一刻!
趁著李稚川這微一愣神的功夫,原本朝著魏靈微閃出來的空檔沖去的范自然硬生生扭轉身子,扭頭朝著李稚川和魏昆之間沖去。
她真實的目的竟然是這邊!
這看似最牢固、最不可能突破的方向,因為魏昆情急之下的救援和李稚川被本命飛劍突襲的恍惚,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機會。
機會一閃而逝,魏昆很快反應過來,李稚川也回過了神,但以有心算無心的范自然已經從包圍圈中突破。
這就是差距!
不是境界的差距,而是實戰經驗上的差距!
天天窩在宗門之內,頂多就是比武切磋的這些天驕們,如何比得上自凝元境便下山游歷,一路打殺成知命境大能的范自然。
李稚川神色一變,拂塵朝著范自然飛掠的背影一點,真元全力輸出,輕喝一聲。
“遲!”
范自然四周的元氣頓時像是忠誠的衛兵,聽從著李稚川的號令,爭前恐后地拉扯著范自然,范自然頓時如陷泥淖,身形無奈一滯。
同時,李稚川和魏昆也立刻趕上來,被范自然那一手大雪崩砸得釵橫鬢亂,身上傷痕處處,血跡斑斑甚是凄慘的魏靈微也一臉狼狽地追過來,一個包圍圈就要再度成型。
若是等到再度陷入包圍,恐怕就不會如先前那般輕松了!
范自然也心知這一點,神色比起先前更要嚴肅了許多。
不過她雖情急,卻不心慌。
游歷廝殺這么多年,比這兇險的情況比比皆是,只要不慌,就仍有機會。
但吃了虧的李稚川不想給她機會!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隨著一聲敕令,李稚川拂塵暴漲,真元狂瀉,化作道道金光沖向范自然。
原本想著全須全尾地生擒,現在看這位天驕榜首、紫霄宮道子的樣子,怕是只要能活捉就可以了!
范自然看著那強大的金光,鋪天蓋地地沖來,把心一橫,雙指作劍,試圖點向眉心。
一個黑影忽然飄過,將她攔腰輕攬。
全身心都在應對李稚川等人攻擊的范自然猝不及防,落入其手,正要掙扎,一個溫和聲音已經傳入耳中,“范姑娘,我是救你的。一切等離開再說。”
黑影的速度極快,但李稚川、魏昆和魏靈微等人的反應也不慢,立刻追了上來。
沖出李稚川制造的“泥淖”,范自然和黑影同時朝著身后甩出一道攻擊。
范自然的境界實力自不用說,沒想到黑影的攻擊也有知命境中品。
李稚川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揮手止住了眾人追擊的勢頭。
勢均力敵,再追殺下去已經沒有太多意義。
“你是不是該松開了?”
范自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尋常女子常見的那種紅臉羞澀,反而語氣微冷地扭頭看著身旁的男子。
好似如果不是此人救了她一命,她都有可能直接拔劍一般。
男子悻悻松開手,后退一步,拱手歉意道:“忘了,范姑娘勿怪。”
范自然平靜道:“你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們可能還要打一架。”
“我們?打架?”男子有些遲疑,“我剛救了你一命啊!”
“一碼歸一碼,一會兒我要是能殺了你,我也會放你一命。”范自然看著男子的雙眼,“你該知道為什么。”
男子嘆了口氣,神色稍有黯然,“陳三更就那么好?”
范自然驕傲地點了點頭。
“我又哪點比他差了嗎?”男子猶不服氣地問道,然后默默補了一句,“除了長相。我相信范姑娘不是那般膚淺之人。”
范自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總不會說你喜歡我吧?”
男子神色一肅,鄭重開口道:“正是。在下仰慕范姑娘已久,此次相逢,實在情難自禁,請范姑娘放心,在秘境之中,我愿意一直守護你的安全。”
范自然看著男子一本正經的樣子,無語道:“顧師言,你有毛病吧?”
突然出現將范自然救下的男子赫然正是國師弟子顧師言!
他聽了范自然的話,神色不由微微有些尷尬,“范姑娘何出此言,你出身名門,貌如天仙,又爽快利落,在下心生仰慕是自然之事,何來有病之言。”
范自然挑了挑眉,“你就不怕陳三更提刀砍了你?”
說完她不等顧師言回答,就自問自答道:“也是,反正你做不做這事兒陳三更都想砍了你,”
她冷笑道:“不如破罐子破摔?說不定還能有意外收獲?”
顧師言神色一黯,“在下對范姑娘的真心”
“別說了,求你了。”范自然連忙擺了擺手,抱拳道:“救命之恩我記住了,有機會定當償還!告辭!”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兔起鶻落,消失在林間。
顧師言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微微一笑,旋即又黯然一嘆。
“李道兄,為何要答應顧師言的請求?”
站在圍剿范自然的地方,魏昆疑惑地看著李稚川。
“因為他答應欠我一個人情。”李稚川輕輕一笑,看著魏昆,“要讓他這樣的人欠別人一個人情,是不容易的。所以我答應了。”
“一個人情?”魏昆愣了愣,有些不解。
“有的人的人情不值錢,但有的人的人情就很值錢。”李稚川笑著道:“比如這一次,我就欠了魏兄一個人情,魏兄覺得可值當?”
魏昆點了點頭,“李道兄的人情自然是值當的。”
“顧師言的人情也值當。”李稚川笑了笑:“更何況你以為顧師言會不想殺了陳三更?”
魏昆恍然大悟,如果按照這個意思,李稚川只是暫時放棄了一個機會,長長的三天時間,他還可以拉著顧師言一起對付陳三更。
這一來一回幾乎沒有損失,顧師言的人情就等于白賺!
想到這兒,他不禁看了默默站在李稚川身旁的魏靈微,傳說中這位胭脂榜首心性高潔,最看不慣世間蠅營狗茍,可李稚川這般機關算盡的樣子,她難道就不覺得惡心?
可當他看去,卻看見魏靈微滿眼的愛意,甚至還帶著點心疼和仰慕。
深入過無數女人的魏昆,忽然覺得自己并不真正地了解女人。
“顧兄回來了。”
李稚川忽然微微一笑,輕聲開口。
在山林一角,顧師言顯出身形,走近之后朝著李稚川拱手:“多謝李道兄。”
“我不需要顧兄的道謝,我只需要一個解釋。”
李稚川的聲音依舊平靜中帶著笑意,但言語之中卻頗有幾分質問之意。
氣氛似乎在剎那間緊張了起來,山林間的風都開始慢慢停下,變得遲滯而小心。
魏昆看著顧師言,腦子里竟開始思考如果兩人打起來,自己要不要插手,該幫哪一個。
顧師言也微微一笑,“白鹿洞有句話說得好,食色性也。李兄身邊有佳人相伴,也得體諒一下我們這種人啊。”
李稚川眼睛微瞇,“這種話,未免有些太敷衍了吧。”
林間一片寂靜,魏昆還沒做出自己的抉擇。
顧師言卻沒有再解釋,而是神色平靜地笑著道:“李兄難道認為我與陳三更之間還有和解的可能?”
李稚川并未言語,顧師言笑著道:“不說我怎么想,換作李兄是他,你會原諒我嗎?”
李稚川盯著顧師言,顧師言看著李稚川。
沉默中,似乎醞釀著爆發。
就在魏昆想了半天,決定還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依然相幫李稚川的時候,李稚川忽然一笑,“我自然是相信顧兄的。”
顧師言也燦然一笑,“李兄不愧是天驕榜首,在下佩服!”
魏昆看著二人的言笑晏晏,忽然覺得天驕和天驕真的是有區別的。
就在這時,天空忽然一聲驚雷炸響,秘境南面的天空上緩緩出現了兩個大字,一條細線從大字上落下,如同風箏的引線落在山林中的某處。
當眾人看清那兩個大字,神色俱都一變。
許多聰明人在一瞬間便明白了這一出秘境探險的真正含義。
李稚川甚至都只看了魏靈微一眼,便瞬間飛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