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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平帝被忽悠瘸了(大章)

  “這可如何是好!”

  大帳之中,關太初不禁色變,喃喃開口。

  白長根長長一嘆,“古往今來,不是沒有皇帝被殺過,但動手的幾乎都是權臣,說白了,這時候的皇帝不過是個頂著皇帝名號的擺設而已。把一個大權在握、正值盛年的皇帝,直接在朝堂之上弄死,這皇帝還是經歷過開國洗禮的,主人這可真是讓人無”

  他正自顧自地說著,忽然感應到了幾道不善的目光,連忙懸崖勒馬,生生改口道:“讓人五體投地,佩服不已啊!”

  八風和尚急吼吼地嚷嚷道:“但現在我們要怎么辦呢?大哥殺了皇帝,那能有好果子吃嗎?咱們得想辦法幫他啊!”

  眾人聞言陷入了沉默,大帳之中,仿佛有沉甸甸的烏云壓頂。

  石季尚看著那個一直沉默著的男子,笑著道:“三少?今天為何如此沉默啊?”

  他這么一問,眾人也都驚訝發現一向話多的花笑晨居然一直悶著沒吭聲,不禁都抬眼看去。

  道道目光匯聚的中央,花笑晨苦著一張臉,無語道:“為啥?郁悶啊!他都殺皇帝了,我今后上哪兒找一個比皇帝還厲害的來超過他啊!他這不是玩賴嘛!”

  眾人目瞪口呆地對視一眼,然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關太初和八風和尚更是忍不住出言調侃。

  同樣微笑著的石季尚卻飽含深意地看了花笑晨一眼。

  臨大事時不慌不亂,同時還能想方設法調節氣氛,這位看似在隊伍中最可有可無的富家公子,看來胸中亦有幾分錦繡心思啊!

  可惜,這份心思,暫時或許只有他能看得出來。

  比如呂鳳仙就是無語地白了花笑晨一眼,覺得他開玩笑都不分場合,不過想想他一直都這么個臭德行,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她伸手一拍桌子,斷然道:“三更是我們的兄弟,不管他犯了什么事兒!我們都要站在他這一頭!”

  關太初立刻打斷呂鳳仙的話,開口道:“大哥的品行我們素來知曉,他從不欺壓良善,只向那些窮兇極惡之人出手,他既然殺了狗皇帝,說明狗皇帝一定不是個好東西!大家想想,如果狗皇帝是個好東西,還會有這么多流民,這么多賊寇嗎?大哥殺皇帝,那是為民除害啊!”

  經歷了這么多事,呂鳳仙多少也懂得了些門道,明白道義要握在手中,名正言順的道理,立刻反應過來,“不錯,朝廷素來可惡,弄得民不聊生,狗皇帝實在該殺!既然此事錯不在三更,我們就一定要堅定地與他站在一起!朝廷要對付他,就是對付我們!如果他要反了朝廷,我們就跟他一起反!”

  等你這句話,等了半天了!

  關太初和花笑晨等人心中暗暗想著,面上立刻慷慨道:“大帥說得對!反了!”

  八風和尚大嗓子一嚎,舉起大手,揮動拳頭,“反!反特娘的!”

  白長根面露猶豫,“諸位,這事兒是不是還是想辦法聯系上主人,問問他的意見?”

  花笑晨將手一擺,“問什么問?人家都殺皇帝了,還能有別的意見嗎?”

  八風和尚豹眼一瞪,關太初捋著胡須輕飄飄地一瞥,白長根面皮一抖,苦著臉,“反,反吧!”

  呂鳳仙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兩日,就先不打了,我們跟將士們說清楚,不愿意跟著我們的,就先留在一旁,等到我們正式起事了再放他們離去。愿意跟著我們的,就好好再操練操練他們!”

  “至于三更那邊,只要我們把聲勢弄起來,他自然會過來找我們的!”

  眾人齊齊站起,抱拳應下!

  落劍城外,如絮的春雨中,陳三更朝著姜靈虛拱了拱手,“姜宗主,就到這兒吧,靈劍宗事務繁多,你已經耽擱好些天了。”

  姜靈虛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無妨,宗主要什么事兒都忙,那還要副宗主,要堂主、執事干什么?費盡心思爬到宗主這個位置上,難道是為了來勞心勞力的嗎?”

  陳三更哈哈一笑,“倒也是這么個道理。那接下來北原州之事,就有勞姜宗主了。”

  姜靈虛點了點頭,“陳公子這是說的哪里話,你都能如此善解人意,通情達理,我又豈能不投桃報李,全力以赴。”

  他所說的是今日清晨,陳三更主動跟他說的,舉事之初,靈劍宗不必暴露,只需暗中行事,待到他們兵進虎熊州之時,他們再從北原州出奇兵相應。

  姜靈虛自然是連連答應,畢竟如果十宗都不行動,他一家冒頭,定然要遭到瘋狂的打壓。

  雖然靈劍宗可能撐得住,但那也確實不是啥好果子啊!

  若是按照陳三更這樣的辦法,靈劍宗和他接下來的日子可就好過多了。

  陳三更眨了眨眼睛,他總覺得姜靈虛這三個詞不大對勁,似乎在諷刺他昨夜的槍出如龍,但他沒有證據。

  所以他只好笑著道:“勞煩姜宗主派幾位信得過的手下協助一下龐掌柜,盡快在這邊建立起粗淺的情報點,然后和王無爭他們取得聯系,我也會讓他們盡快按照約定的方式找到你們,有消息及時互通。接下來,一切平安!”

  姜靈虛抱拳應下,便也真的不再送了。

  以他的身份,送出五里是天大的禮節,但若要再送,這禮節就成了巴結了。

  畢竟不是誰都能像幽明羽那般為了目的完全不要臉皮的。

  八匹快馬又朝前跑出五里,遙望見前方路邊有座涼亭,涼亭旁有一間茶鋪和一家車馬行,蘇密緩緩勒馬,“陳兄,那我也就先行一步。”

  陳三更笑著點頭,“一路平安。”

  蘇密笑著調侃道:“你這逢人便說平安,干脆改名叫陳平安算了。”

  陳三更連連擺手,“這可不行,萬萬不行。”

  原本只是調侃的蘇密看他這個態度,反而好奇道:“這是為何?”

  陳三更面露回憶,“那是個大人物啊!搬山填海,摧城摘星,我可比不了。”

  他隨口嘟囔了一句便轉回了話題,“好了,不說那些別的了。回去之后,跟李山長、朱山長們都說說,白鹿洞千萬保護好自己。”

  蘇密點了點頭,“放心,白鹿洞只要不明目張膽地做什么,朝廷是不會動手的。”

  他輕笑道:“估計他們也不敢。”

  陳三更嗯了一聲,“別忘了小五兒的課業。”

  蘇密哈哈一笑,朝著小五兒曹裕和其余眾女拱手道別。

  風吹過,人已遠,涼亭前,翠煙如絲流飛檐。

  “真是個風一般的男子啊!”范自然嘖嘖感慨道。

  陳三更面露贊同,“是啊,是個快男。”

  云香忍不住掩嘴偷笑,而她的動作也提醒了其余諸位,很快大家都反應了過來。

范自然惱恨地瞪了一眼這個沒正行口花花的男人,要不是看他長得實在是好看  洛青衣恨恨地道:“咱們別理他了,讓他自己走吧,我們先走!反正他也快!”

  說完臉一紅,一抽馬鞭,當先沖了出去。

  其余幾位后宮團成員自然立刻跟隨。

  看著幾道麗影沖出,陳三更扭頭看著身旁的曹裕,哈哈一笑,“走吧!去造反了!”

  春日雨,新芽長,有青衫少年郎,策馬鞭揚。

  落劍城中,最豪奢大氣的建筑,自然非城主府莫屬。

  城主府中,最具氣象的,無疑是城主府的迎客正廳。

  無數人都以能進入這個廳堂為榮,若是能在進來之后坐下說話,那更是十分的榮耀。

  而這一切,對于落劍城主和他的家族而言,不過是稀松平常。

  他們一向活在許多人幻想的頂峰之上。

  但風光都是做給他人看的,看起來再美好的家庭在關起門來的時候,也會有自己難言的煩惱。

  落劍城主此刻便皺著眉頭坐在書房之中,看著一旁的管事,“少城主還是沒吃東西?”

  管事恭敬道:“吃了,但沒完全吃。”

  “嗯?”

  “想是少城主有些餓了,故而吃了點,但只是略略填了一點便作罷了,然后又無精打采地躺床上睡了。”

  “混賬!”落劍城主拍了一把桌子,“自己的身體不知道自己憐惜嗎!這都幾天了!”

  在城中幾乎從來都是拿鼻孔瞧人的管事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落劍城主深吸一口氣,扭頭看著那個管事,“那女子就真那般漂亮?”

  管事點了點頭,“的確是傾國傾城之姿容,更兼有雍容華貴之氣度。以少城主之身份,那女子不僅毫無懼色,而且連話都懶得說,也正因如此,小的才阻止了少城主在城中大肆搜捕的想法,只是暗地里找尋。”

  “這一點你做得對,這天下達官顯貴、能人異士多的是,千萬不能肆無忌憚。”落劍城主面露贊許,“然后呢?你們有什么線索嗎?”

  管事搖了搖頭,“毫無所獲。那女子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行了,你下去吧。盡量勸勸少城主,讓他還是向前看,女人多的是,不必盯著那么一個。”

  “遵命。”

  落劍城主一個人坐在書房中,起身踱著步子。

  前些日子,府中二供奉外出截殺碧浪劍派楚酣然,而后失聯。

  當時鳩占鵲巢住在府中的國師二弟子顧師言建議他不要追求,而后靈劍宗亦傳訊讓他不得追究。

  截殺楚酣然是因為楚酣然得罪了自己兒子;

  楚酣然之所以會得罪自己兒子是替那名神秘女子出頭;

  國師府和靈劍宗從未聽過與楚酣然有什么交集,卻又同時為他出頭,是不是就是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實際上是為了那名神秘女子?

如果是這樣,自家兒子  落劍城主心頭一咯噔,匆匆走向后院。

  剛走近名滿落劍城的大紈绔戴龍濤的房間,他就聽見里面自己兒子憤怒的喊聲,“滾出去啊!我不吃東西!”

  “公子,您還是多少吃點吧,您這要是餓著了,就算找見那個姑娘,您也沒氣力做點啥,這不虧了嘛!”

  落劍城主暗自點頭,管事的還是機靈,懂得引誘。

  “你有本事把她帶到我面前,別說讓我吃飯,讓我吃屎都行!帶不來,我就是不吃,餓死了變成鬼去找她!”

  “混賬!”落劍城主再也忍不住,一腳將門踹開,怒氣匆匆地走了進去。

  在天京城的宮城之中,同樣有一扇房門被緩緩推開,一個身著素衣,氣質高潔的中年男子不疾不徐地走入了全天下最尊貴的一間書房中,第一次以君臣的身份面對著那個曾經見過無數次的年輕人。

  “臣荀郁叩見陛下,陛下”

  禮拜的話剛開了個頭,身子才剛彎下了腰,年輕的太平帝就已經快步走來,攙住了國師的身子。

  “國師切莫多禮,你歷經太祖、先帝二朝,朕亦算作是你看著長大的,你我在外人面前分屬君臣,但在此間,朕當以長輩尊你。”

  荀郁看著年輕皇帝誠懇的臉,露出欣慰的笑容,“臣,多謝陛下恩典。”

  “來來來!我們坐下說。”

  荀郁在下方的椅子上坐定,抬頭看著坐回書桌之后的太平帝,輕聲道:“先帝駕崩,臣匆匆而返,在陛下面前卻一無哭嚎之狀,二無傷心之態,陛下是否覺得臣心性涼薄?”

  太平帝終究還是經歷得少了,稚嫩了些,被荀郁忽然這么單刀直入,一下有些懵了。

  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連忙笑著說沒有。

  荀郁微笑道:“其實是有的,對吧?沒關系的,曾經臣與太祖、與先帝,皆是坦誠相見,他們不在臣的面前玩弄帝王心術,臣亦不在他們面前藏掖心思,如此君臣齊心,方能有大端,以及大端二十余年的太平光景。”

  太平帝遙想著荀郁所描繪的那種君臣奏對的景象,稍稍有些羞澀地一笑,“朕先前的確有些這般念頭,不過并無責怪國師之意,只是疑惑。”

  荀郁緩緩收斂笑容,稍顯不敬地看著太平帝,沉聲道:“臣并未悲痛,是因為臣知道,哀傷是無用的。”

  太平帝神色也為之一肅。

  荀郁繼續道:“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要努力將大端基業延續下去,而且做得比太祖、比先帝在時都還要好,那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告慰。悲痛,必須被放在正事之后。因為陛下您是一國之君,臣是一朝國師,我們沒有資格沉浸在悲痛之中。”

  太平帝站起身來,朝著荀郁一拜,“國師所言甚是,朕受教了。”

  荀郁搖了搖頭,“這些事情陛下其實也懂,但身為人子,又如何免俗呢,臣工們礙于道義情面也不便多言相勸,這個惡人只能由臣來當了。”

  太平帝嘆了口氣,“敢問國師,可有良策?”

  荀郁臉上再度露出笑容,“首先,陛下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那就是陳三更為何要弒殺先帝?”

  太平帝眉頭微皺,“因為先帝處死了劉瑾,并且將他梟首示眾啊,這已經不是什么秘聞了。”

  “先帝處死了劉瑾,跟陳三更弒殺先帝有什么關系呢?”

  太平帝稍稍有些迷惑地看著荀郁,不知道這位國師的腦子是不是哪兒出了點問題,“因為陳三更和劉瑾關系好啊。”

  荀郁笑容玩味,“那關系得好到什么地步,才會愿意為了他的死去刺殺一朝君王?”

  太平帝悚然一驚,對啊!這一層他怎么沒想到。

  那是弒君啊,得什么樣的關系才會做這樣的事情啊!這是單純的關系好能解釋的嗎?

  “所以,陛下想到了什么?”

  太平帝緩緩吐出幾個詞,“同黨、利益、密謀。”

  荀郁點了點頭,“不外如是。如果不是為了滔天的利益,誰又會冒滔天的風險?為了感情,誰會相信?”

  太平帝十分認同地頷首道:“最關鍵的是,我們不知道是只有他倆,還是有旁人。敢做這樣的事,這個組織一定不會小。”

  “陛下所言甚是,一個曾經最受陛下信任的繡衣令都能被腐蝕拉攏,這個組織還牽涉到哪些人,什么品級,掌握著什么恐怖的權力,都值得我們深思啊!”

  太平帝猛地感覺背脊一陣發寒,想著自己或許某一天也會面臨同樣的慘狀,咬牙道:“查!狠狠地查!”

  “陛下別慌!”荀郁卻開口勸道:“此事雖然要查,但卻不宜大張旗鼓地查,以免對本就動蕩的朝野造成更壞的影響。”

  “對!國師所言甚是!”太平帝也從恐懼中回過神來,想起當前的狀況,咬牙道:“那就派人悄悄地查,悄悄地審,一定要讓朝中這些隱藏的野心家都付出應有的代價!”

  “陛下英明!”荀郁贊嘆一句,接著道:“不過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國師請講。”

  “繼續分化十宗,挑動修行者勢力內斗。”

  太平帝眉頭再次皺起,“這個時候是不是不太合適?”

  “非也,這個時候,才是最合適的時候!”

  荀郁站起身來,看著太平帝,“陛下可否容臣說一句大不敬之言語?”

  太平帝連忙道:“國師請講。”

  “陛下或許最害怕陳三更,但大端更害怕修行者。因為陳三更能讓陛下駕崩,卻不能讓大端駕崩,但修行者可以。”

  太平帝面上隱現怒容,但一閃而逝,坐下來沉默了片刻,艱難道:“國師的意思是,陳三更雖然個人勇武無雙,卻無力撼動我大端趙家天下,但修行者才是我們大端真正的敵人?”

  荀郁面露贊許,“一個合格的皇帝,一定要學會抓大放小,深入根本,從而掌控全局。”

  太平帝思索一陣,長嘆一聲,“朕雖然有些不甘,但不得不承認國師所言,是對的。”

  “對錯并無所謂,有用才是最重要的。”

  荀郁并不自傲,開口道:“先帝駕崩,朝中風波,陛下只需掌控好以李相為首的幾位大員,百官無礙;九州之地,堅決推行郡縣制,盡快從已有官員以及國子監生中選拔合格的地方官員,趕赴地方,掌控各州郡大權,地方無礙;至于流民,可隨著地方官員趕赴地方進行收攏,這又是陛下新朝之仁政,民心無礙;而威脅皇權的修行者,則繼續挑動其站隊,內斗,不斷削弱其勢力。如此下來,天下可安矣。”

  太平帝起身,朝著他長長一揖,“三言兩語,抽絲剝繭,困局頓消,朕茅塞頓開!能有國師相輔,朕何其幸!”

  荀郁微笑而立,“臣亦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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