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丘陵以南,有一自西向東的大江,名喚滄瀾江。
它發源于極西的絕壁山脈,流入無盡海當中,是大陸最大的水系網絡,擁有無數支脈和分流。
此江的南邊,就是大秦國的江南區域,是小橋流水人家的世界。
安瀾等三人不分晝夜的趕路,期間多次變換方向,甚至以正弦函數圖像迂回前進,再走對勾函數路線,終于成功的把自己搞迷路。
好在,大方向總是沒錯的。
五天之后,他們聽到滔滔不絕的水流聲音從天上來,似九天銀河倒掛而下。
循著聲音前進,他們發現了一座小鎮,以及小鎮前方近二十米高的堤壩。
滄瀾江是一條地上江,多年的黃沙淤積,不僅讓江水渾濁不堪,還把它的河床抬高了十幾米。
遠遠看去,昏黃的江水在頭上流淌而過,異常的震撼。
怪不得有人說,瀾滄江是黃泉之江,把人的靈魂帶入死者的世界里。
常有漁夫和擺渡人在江水中遭遇怪異事,言稱此水不詳。
江邊不知名的小鎮有些年頭了,基礎設施很差,主干道用細土鋪就。
雨時泥濘不堪,晴時又黃沙飛揚,迷幻人的眼睛。
但是往來小鎮中的人卻是不簡單,要么孔武有力,要么眼蘊神光,甚至有人不加掩蓋,頭發上頂著一片綠油油的森林!
這是修士的聚集地,但不是坊市。
那么答案只有一個,此地存在著某種寶物、遺跡或與之相關之物。
“走,去看看?”
林克有些意動。
在門派都市,他的修煉順風順水,就像是大派的圣子圣女,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不會耽誤趕路嗎?就怕被身后的那家伙追上。”
“沒事的,那個怪物駕馭著金色之光,速度比我們快多了。他現在一定已到我們的前面去,不妨多在此停留,說不定還能避開殺劫。”
當事人都同意了,安瀾還有什么話可說?
再說,他本來就對此非常感興趣。
三人來到鎮子中央,這里有唯一的一家客棧,名喚“龍門客棧”。
掌柜的是個清瘦的中年人,棱角分明,一雙眼睛鋒利如刀,看上去就是修煉有成的高手。
“三位客官,請問是打尖呢?還是住店?”
安瀾說道:“整理三間上房,要一桌吃食。”
便排出九張大錢。
掌柜的眼前一亮。
雖然店里的生意不算差,但像是如此闊綽之人,大抵是不多見的。
那些散修們往往斤斤計較,譬如吧,購買靈酒的時候,他們要親眼看著酒水從壇子里舀出,封裝的葫蘆要檢查里面是否摻了水,更有甚者,還需丈量葫蘆的容積,教人做不得假。
掌柜的喚來一個練氣三層的伙計,帶著三人走入二樓。
大廳里坐了不少人,都是各地慕名而來的散修,散修們談不上正邪,不少是專職于撈偏門的貨色。
其中幾人看到安瀾等身穿寶衣,年紀不大,花錢又大手大腳,便猜他們乃是出門歷練的大派子弟,不少人動起歪心思。
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人默默起身,一言不發的跟著上了二樓。
其余人瞥了他一眼,好像什么都沒有看到,繼續自己的吃喝。
包括掌柜的,笑呵呵的坐在柜臺上數錢,對客人的行為視而不見。
中年人追上四人,他面露難看的微笑,拍了拍安瀾的肩膀。
安瀾轉過頭來,疑惑的注視著這個家伙。
“你們好,我是大丘山散修邱秋子,想向各位借一樣東西。”
“什么?”
“你們的小命!”
嘩啦。
椅子被忽然站直的人推向身后,與地面發出摩擦聲。
一戴著面紗的曼妙女子起身,抓起放在桌上的寶劍。
“坐下。”
其身側,略微年長的另一女性淡淡的說道。
“可是,師姐……”
“與你無關,不要多管閑事。”
“那邱秋子可是惡名遠揚的魔修,心理變態。不僅劫人財物,還喜虐殺生食……”
師姐打斷道:“那也與你無關!怎么,想行俠仗義?他的修為可是明神巔峰,就差一步便可凝丹,你打的過他嗎?”
面紗女子不甘心的坐下,一句話都不說。
師姐說道:“怪只怪他們自己。修士可是天下間最野蠻的生物,為了修煉什么事情都干的出來,區區的背景嚇不住他們。”
話畢,樓上忽然傳來一道類似氣球破裂之聲,震的木質樓梯噠噠震動。
緊接著,是一陣細微的“唰唰”,好像有人在洗地。
良久,樓梯口傳來一道腳步聲,所有人循聲望去,卻沒有見到預料中的畫面,反而是安瀾,一臉無辜的從樓梯上下來。
他的右手當中,抓著一條大腿,腿后連接著一具無頭尸體。
他拖著殘破的尸骸,從樓梯上走下,帶出一條血痕。
“掌柜的,這玩意怎么處理?”
安瀾抬了抬手中的大腿說道。
“出門右拐,直接扔江里就好了。”
掌柜的忽然面露高興之色。
“小伙子,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購買本店的套餐?”
“什么套餐?”
“這個,管埋業務,洗地業務,除臭業務等……”
“算了,沒有必要。”
“是嘛,真可惜。”
掌柜的失望的嘆了口氣。
安瀾拖著尸體走出門外,意外的與一名少年成為同路之人。
“好巧啊,你也出來拋尸啊。”
“恩!你手上尸體的傷口真不錯,一看就是一擊斃命,沒有痛苦。”
少年笑著稱贊道。
……總覺得哪里有問題。
可沒有人管理的修仙界就是這樣,以強大的力量肆意妄為,強者剝奪弱者,呈現出血淋淋的叢林法則。
唯有大勢力,大派當中好一些,畢竟“倉廩實而知禮節”。
滄瀾江的水吞沒中年人的殘尸,其生命,正如這江水,一去不復返。
你說這倒霉孩子,惹誰不好,一方通行那暴脾氣,是你惹得起嗎?
安瀾搖搖頭,與同行之人一起返回客棧。
通過交談,安瀾得知,他的名字叫鎮魂,是某個邪教教派弟子,不是信徒,是有傳承的那種弟子。
對于信仰的邪神,這些人反而是最不屑一顧的,甚至當面吐槽邪神的抽成太多,簡直是把他們當工具使。
那勞什子邪神還講什么狼性文化,只給畫大餅不給肉吃,他都想跳槽到別的教派去。
這一刻,他不像是殺人如麻的惡棍,反倒像是被工作壓迫的油膩中年人。
資本之惡,猶甚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