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隊的大巴車在早上八點悄悄離開，沒有大紅字幅，沒有領導的豪言壯語，也沒有組織學生來送行……
以往，籃球隊出征都是五中的大事。
昨天的體育館打架事件，所有校籃球隊的成員全部參與，將南陵五中和校籃球隊置于社會輿論的浪尖……，學校只得將比賽的消息做冷處理。
天色清冷，冬雨細綿。
稀稀拉拉的校門口，一身素衣的李慧卻出現在了大巴車旁。
她忘了撐傘。
她的臉上寫滿痛苦。
昨天的學校體育館打架事件，會給她帶來怎樣的心里傷害，無人得知。
她的男友許彪正躺在醫院里，被打得半死不活、面目全非。
她最信賴的學生廖凱，大概這一生都不會原諒她的廖凱，前程又會受到怎樣的牽連？
廖凱就坐在車窗旁，他顯然看見了李慧，卻冷著臉別過頭去。
他連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么？這更加劇了李慧內心的痛苦。
老二也看見了李慧，——他曾經心里敬愛的女神，他看得見李慧臉上的痛苦，卻只感到厭煩。他忽然明白了，廖凱之前為何不肯原諒她。
恨其不爭也是恨。
老二可不像廖凱那樣沉得住氣。他沖下了車，朝著李慧大步走去……李慧有了幻想，李茂然走向自己，是要同自己交代幾句么？或是來安慰自己。她竟有些激動，也蹣跚著朝老二迎去。
老二停在李慧身前幾步的地方，積攢了全身的氣力，然后是一聲暴吼：“滾！”
隨著老二的這一句怒罵，李慧的世界徹底崩塌。
廖凱、李茂然，她最驕傲的兩個學生，厭惡她、恨她……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整個人生都是失敗的。
可，為什么？
她家境富裕，卻不像其他富家子弟那樣坐享富貴，選擇出來自己工作；她與人和善，從不炫耀那些奢侈的物品，只愿身邊的人都能與愛共生；她心地善良，并不為自己的富足生活所蒙蔽，力所能及地區幫助他人……
為什么？
老二的怒罵，也罵醒了李慧。
她徹底與許彪斷絕了關系，并四處奔走，想辦法去解決廖凱的問題。
軍哥會出現在大巴車前，來為球隊送行，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他先是來到車上，向于成輝行禮，和大家一一說了些鼓舞士氣的話。
然后，他把廖凱叫下車，單獨說話。
“許彪會真的跑到體育館來滋事，這是我沒想到的。……我還以為他只是在吹牛。”軍哥的語氣有幾分歉意。
廖凱對軍哥素無好感。
他從一開始就討厭軍哥，到后來了解到軍哥在高中籃球的地位后，這種討厭也在加劇。
在廖凱的觀念里，他尊敬那些沒有天賦、卻努力訓練的球員，對于軍哥這種天賦出眾、卻要去浪費揮霍掉的球員，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
所以，他的語氣也就比較冷淡：“你叫我下來，到底想說什么？”
軍哥并不意外廖凱對他的態度，他還是平靜地說道：“前天你在球場上打敗了我，對你來說，可能也算得上一種成就吧。但我對我自己來說，意義更加重大。”
“哦？”廖凱大感意外。
這種話，怎么也不像是軍哥能說出來的。
軍哥這種球員，從一進校園就是天之驕子，長期霸占“第一籃球高中生”的稱號，難道不應該是比較自負、狂妄那種的嗎？怎么會親口承認被別人擊敗？……被人擊敗后還有什么重大意義？
“其實我就早就應該意識到，至少在年初的省高聯賽上就應該意識到，我的籃球水平不但沒有進步，反而大不如前。可笑啊，我還一直活在曾經的輝煌中……總之，前天在球場上，你讓我意識到了這一點。”
原來如此！
聽完軍哥這一番自述，廖凱反而不知道該怎么回話了。對軍哥說幾句寬慰的話？他肯定做不到。再說幾句落井下石的話？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必要。
想來想去，他只是問了一句：“你意識到了……然后呢？”
“然后？”軍哥尷尬地笑了笑，“然后就是我接受了錦都體院的試訓邀請，今天就去。”
廖凱能夠體會到軍哥內心中的那份失落。
錦都體院，和中南X大，在CUBA的賽場上可不是同一個檔次的學校。
在屬于軍哥的傳說里，有一件事被南陵五中的學生們反復提及。
那年軍哥高一，第一次出現在省高賽的比賽上，技驚四座，在被評為最佳新人的同時，也吸引了諸路豪強的關注，西南區的霸主中南X大的籃球教練在賽后專門聯系到軍哥，邀請他兩年后加入球隊……
兩年的時間終于到了……
然而，如今的軍哥卻只能回想，兩年前的場景一定很美。
“祝你在錦都體院有更好的前程。”廖凱誠摯地祝福道。
“謝謝！”軍哥回道，“還有一件事，可能會對你幫助，也是我走之前來找你的主要目的。”
“哦，什么事？”
“聽說你跟胡倩倩關系不錯。這次你打許彪，學校肯定會處理你的，你去找一下胡倩倩，或許她能夠幫到你……當然我也不確定，我是聽柱子他們說起過，許彪多次騷擾過胡倩倩，而胡倩倩也不是吃素的，聽說她手里還有許彪的把柄。”
廖凱跟胡倩倩的關系，遠遠談不上好。胡倩倩這女生，心機太重，廖凱一直防著她。
最近這一個月，他們倒是來往過幾次，但都是胡倩倩主動來找的他。
其實廖凱也納悶，好像大家都認為他跟胡倩倩的關系不錯，這是為什么？……當然這些不是他現在要去考慮的。
要說許彪去騷擾騷擾胡倩倩，廖凱絕對相信，就許彪那德行，胡倩倩那份姿色，不騷擾才是怪事。
要說胡倩倩捏著許彪的把柄，廖凱也相信，胡倩倩心思之深，許彪想去勾搭她，準得被反咬一口。
這世間，美麗的東西大多帶點毒性，比如玫瑰、蜘蛛、蛇、蘑菇……比如夢想、愛情、誓言……
但是，“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廖凱好奇地問道。
他實現想不明白，軍哥為什么要幫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