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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匿戶

  “行,既然是新墾之田,就應早早上報,不要隱瞞,我相信王縣令不會吝嗇給你們賞賜。”

  宋朝為了調動地方官吏的積極性,開墾土地會被納入政績考核,作為獲取晉升和賞賜的依據。因此,只要陳家愿意將這些新田上報,鄭見就不能從這里找茬。

  不過鄭見的行為說到底還是給陳家莊造成損失了,畢竟對于陳家莊來說,晚報一年,就能少繳一年稅。

  陳祿擦了擦頭上的汗,有些點頭哈腰的邀請道:“轉了這些時間,想必諸位也是累了,家里備了些薄酒,還請諸位官人賞臉,去吃些酒菜,暖和暖和身子。”

  形勢比人強,還要在東莞這地界上混,就算是豺狼來了,也得有酒有菜。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鄭見并沒有拒絕,讓陳祿稍稍松了口氣。

  拿人手軟,吃人嘴軟,陳祿相信請這些人吃好喝好,再送一些銀兩應該就能擺平,就像以前招待上面下來的公人一樣。

  可惜他把事情想簡單了。

  鄭見帶人來到陳祿家,院子里已經擺好了十張大圓桌,所有人都坐下就餐,為了烘托氣氛,陳祿還找了一些族里的中年人陪酒。

  “陳員外,你們陳家沒有女人了嗎?怎么連上菜都是男的。”鄭見喝了幾杯酒,說話聲音大了許多。

  我要是敢讓族里的女人來陪酒,明天陳遜就能把我吊起來打。

  這話陳祿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說出來。

  “愚昧村婦有什么好的,粗手粗腳礙事得很,押司有興致,明日我在松雅閣請您,哪里的姑娘細皮嫩肉、身段嬌柔,包您滿意。”陳祿笑著給鄭見斟滿酒杯:“您再嘗嘗,這是我們陳家莊自釀的劍南春。”

  鄭見被拒絕也不生氣,樂呵的將杯中美酒一口入腹。劍南春近些年聲名鵲起,入口甘醇,一點都不澀,還有一股淡淡的果香味,由于高昂的價格,鄭見平時可沒有福氣多喝。

  想到整治了陳家莊,今后就能夠每天喝到這美酒,鄭見心里越發熱乎了。

  “酒是好酒,菜也豐富,就是沒有美女相伴,失了些興致。”

  “族長對這方面很是忌諱,某家也不敢觸犯,押司擔待則個,明日!明日某家保證在松雅閣打擺一桌,給押司賠罪。”陳祿看鄭見執著,只能將陳遜擺出來做擋箭牌。

  這個時代,族法(家法)大于國法,大點的宗族都會有私刑,所以陳祿這么說也是合理的。

  鄭見并沒有應下陳祿的許諾,反而開始大吃大喝。

  過了好一會兒,見眾人都吃的差不多,方才再次開口:“陳家莊的心氣高,腰桿子直,看不上我們這些胥吏,那我們就公事公辦,現在我們就開始核查陳家莊的戶口。”說著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陳祿,語氣輕蔑的說道:“就從陳員外家開始吧。”

  在鄭見的世界觀里,陳家要想富,肯定會藏匿許多北方的難民,然后狠命的剝削這些難民,方才能夠積蓄家財。

  陳家莊周邊的村莊看陳家莊對難民這么上心,大多也都是這么認為的。

  “冚家鏟,吃飽喝足了,才說公事公辦。”陳祿心里暗罵道,剛要將袖中早已準備好的銀兩拿出來,只能又塞回去,面色難看的說道:“應該的,我們陳家莊肯定配合。”

  按規定,宋朝底層胥吏每一個半月就必須對管轄的人口進行一次清查,增加貨減少戶籍上的人口,因為這些人口都是要納“丁稅”的,出差錯就會被處罰。

  陳家莊的上戶是陳祿,衙門里還有一個做手分的陳福,因此以前清查戶口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陳家莊確實有許多沒有上戶籍的人,不過這些人并不是像鄭見想的那樣,被剝削,而是很正常的幸福工作、生活。

  陳遜作為后來人,知道極致的壓榨剝削其實是一種效率比較低的榨取“剩余價值”行為,只有將盤子做大了,大家方才都能吃飽。因此陳遜選擇的是一種比較溫和的榨取方式,那就是“激勵”。

  鄭見帶人一家一家的核查,凡是被核查過的人都被帶到了曬場上集中看守,曬場上的人越來越多,戶籍名冊上的為核查名字越來越少。

  隨著戶籍冊上的名字變得寥寥無幾,陳家莊未被核查的房子卻還有一半多,陳祿就變得越來越慌。他終于感覺到,這些人根本就過來吃拿卡要的,今天自己肯定在劫難逃了,就是不知道陳遜會不會把自己從牢里救出來。

  ******

  陳家莊南院。

  一間教室里聚集了近百名年齡在十六至二十之間的小伙子。

  “不能等了,很快就會到這里,我們這幾百人都是匿戶,肯定躲不過去。”一個穿著海衛制服,理著精神短發的小伙子說道。

  陳家莊的孤兒,就算是已經參加工作,也會定期返回陳家莊進行培訓,順便做心里輔導、忠誠教育。

  這名穿著海衛制服的小伙子就是回來輪訓的。

  “若是真做了,豈不是與官府決裂了。”一個穿學生制服的小伙子面帶猶豫的說道。

  “還是再等等吧,信鴿速度很快。”另一人說道。

  很明顯,這間屋子里的大多數人都不同意海衛小伙的建議。

  “你們這些孬種,我先去做準備,跟你們在一起,憋屈!”說完轉身出了門,跟著他一起出去的,還有十幾名身穿各種制服的小伙子和幾名船學生制服的小伙子。

  進入各個崗位的小伙子和還在學堂繼續學習的學生膽魄差距頗大,大部分學生確實比較慫。

  海衛小伙快速來到陳家莊的私港,這里停靠了十幾艘中小船只,碼頭上聚集了一大幫人,不僅有碼頭上和船上的工作人員,還有從村子里過來躲避的村名。

  “情況怎么樣?”一名中年人上前問道。

  “那些人還在核查,村子里的房屋太多,肯定蒙混不過去。”海衛小伙回道。

  “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過了幾天好日子,這些豺狼又來找茬。”有老婦已經嗚嗚啼啼的哭了起來。

  “我打算扮海盜去搶陳家莊,有沒有人跟我去?”海衛小伙大聲吼道。

  “為什么要搶陳家莊?”有人不明就里,這轉變也太突然了。

  “你是要搶那些公人吧?”有人腦子轉的快。

  “他們都有武器的。”

  “發生戰斗,難免造成死傷,事情就鬧大了。”

  “那還有什么辦法?”

  眾人七嘴八舌,全都亂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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