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然當然不知道他看的那張筆記,原主就是眼前這位。原主也不知道方浩然看過他記錄的筆記,那張筆記在很久以前就不見了。黃真可不知道是不是被老三周良這個懶蟲給拿了去。
因此方浩然說出來的很多道理,與黃真當年所悟十分相似。再有黃真這個原主指點,方浩然對筆記當中不明白之處,在二人幾次實戰模擬中,便全部了然了。
想到這里,方浩然只覺腦海中靈機一動,似有枷鎖破開,對于劍技根本似乎窺見了那一縷真知。
他也不管黃真在原地念那些生意經,此時生意經從二人探討的劍術,已經不知不覺擴展到黃老板當年找了幾個老板娘的風流韻事了。
方浩然打開貼身攜帶的劍譜,一頁一頁仔細觀看,同時大腦中卻閃過入門劍法的一招一式,兩種劍法招式在腦海中交叉到一塊。
最后只剩下一柄懸空自然揮舞的長劍,一招一式清晰無比的穿插演練兩種劍法。
“八十一路入門劍法,和六十九路真罡無極劍……有這么多重合點,這些重合點如果專門提煉出來,不看劍技,只看筋骨肌肉的發力運動,相似點再度增加……”
方浩然腦海中的迷霧似乎瞬間解開,他站立起身,倒是嚇了在旁邊自言自語的黃真一跳。
“黃師叔,弟子發現劍術這東西,其實真的很簡單,來來去去不過八招而已。”
黃真雙眉一挑,“小掌柜,這生意怎么做?”
方浩然身形放松,忽然間雙目當中精氣神為之一震,揮劍一刺,抬手下劈,立劍上撩,橫劍回掛,轉劍為云,抖劍下點,沉劍崩彈,斜劍截留。
只兒戲般隨手使了八式簡單之極的劍術,黃真卻是看得若有所思,隨即也有恍然大悟的感覺,但又不太愿意相信這一切都是面前這個乳臭未干愛貪小便宜的后生仔發現的。
于是不屑道:“無非就是刺劍、劈劍、撩劍、掛劍、云劍、點劍、崩劍、截劍而已,誰都知道這是所有劍法組成的基礎動作,但無法替代任何一種久經考驗的劍術,又何談什么劍技之本源。”
雖然語氣不屑,但只從他說話時不再波動算盤,也沒有用那不正經的生意經腔調,就知道黃真內心仍然處在震撼當中,只是不愿相信一切就是這么簡單而已。
方浩然可不清楚對方的復雜心思,他也知道這么說實在太過敷衍,也不顯得真實。
但是悟道就是如此,悟就是悟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硬要表達給他人知道,說出來就是那些最簡單常見又似乎假大空的東西。
然而卻只有真正領悟出的人,才能借助這大道之本行萬千之事。否則常人還是得專一事以專一法來解決。這也是世間萬千劍術存在的根源,它們是為沒有領悟到劍技本源八法的普通人創立的專一法。
方浩然挽動劍花,劍光閃爍間,那仿佛天地間最完美形狀的劍花,似乎綻放出了一道屬于鮮活之物獨有的美麗。
黃真的雙眉再次挑動一下,只從那劍花展現的狀態來看,這小子的劍……似乎活了。
“師叔,小子斗膽,想請教師叔劍技!嗯,是純粹的劍技,可不能用內力!”
黃真從道旁的大樹上隨手摘了根樹枝,運勁一抖,其上的分叉枝丫與樹葉全部被一道罡氣擼去。
“兔崽子,黃老板最講誠信,不占你便宜。保證不用劍氣、劍勢和劍道。”
后面半句似在提醒方浩然縱然領悟了劍技本源,也莫要心生驕傲,因為在技之本源之后,還有更深入的三種武道境界。
說完,方浩然道了句冒犯,便搶攻而入!
這起手一劍,看似像混合了入門劍法和無極真罡劍的招式,但實際上不過是刺掛劈撩的簡單組合而已。
一式既出,后續劍法連攻便都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招法看似有招實則無招,因為所有的招式都隱于一個變化無端當中。
黃真說不用內力就不用內力,他雖以算盤這件奇門兵器護身,但本身劍法造詣并不低,即便是用木棍也都能盡數接下來。
雖然接得很是輕松,但對于方浩然這類充滿天馬行空般想象力的無招劍法,也是頗為驚訝。
他是仗著自身百余年的戰斗經驗和積累才能做到舉重若輕的接敵,若是換成其他入室弟子,若不用內力以力破巧,則根本沒法在這庖丁解牛般充滿匠心獨運意味的劍法中撐得太久。
“好!方小掌柜獨具靈氣,攻得妙,卻不知守得如何!”
黃真手中木棍連消帶打,以豐富經驗和見識連續瓦解方浩然三式精妙之極的進攻招式,并作出絲毫不亞于方浩然那充滿靈氣的連續反擊。
黃真畢竟曾經就差點領悟到劍技的本源之法,這番與方浩然相互討論,并切磋印證之下,再結合他百余年的武道經驗,自然輕松就達到了劍技之極的境界。
雖然攻勢同樣靈動巧妙、無跡可尋,但方浩然卻并沒有被動防守,而是以身法于各個方位上進行牽動拉扯,迫使黃真攻出的劍技在被動性質的追擊下,從無痕變成空間距離上的有跡可循。
這個道理很簡單,就是追人時,必須提前預判對方的走位和敵我之間的最佳攻擊距離,然后在這樣固定的條件下,能夠做出的攻擊手段,其實比雙方二人正面對決就要窄得多。
再加上方浩然是故意拉扯走位,以空間換時間的方式,更是將黃真出劍進攻的時機變得更短,由此便能在大量無招之式中,尋到有招的軌跡。
要破解方浩然這等狡猾的做法也不難,要么以力破巧,強行用深厚的內力震散他全部架勢,自然攻守由心。
但這樣一來便是以大欺小,等同作弊,黃真自然不取。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使出比方浩然更迅捷的身法,壓制住他空間游走拉扯的節奏,并轉換進自身的進攻節奏中來。
這樣主動權便會異位到黃真這邊,逐步將有跡可循的無招變成無跡可尋的無招。而方浩然由于機動的空間被壓制,則步步都會被壓制,對攻之下便會陷入到之前黃真的不利境地中,自然就會失敗。
黃真看出了這點,便加快身法,意圖壓制。方浩然見狀也自是以自身身法反制,雙方攻防節奏同時改變,由劍法的爭斗變成身法的爭斗,以至于這條小道上,二人如穿花蝴蝶,你追我趕,你來我往,煞是好看。
旁邊路過的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初時還以為二人是在賽跑。
直到黃真發現眾多弟子圍觀,自己半晌拿不下一個后生晚輩,不由暗使內力至足下,身法便再次提升一個檔次。
這下方浩然便處于被徹底壓制境地,身法一被壓制,無招劍法施展的空間便越窄,越容易被看出有跡可循之處,終于被黃真以木棍點中穴位,不得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