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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七、人間忽晚

  沈君諾隱含家國情懷的說辭,讓陳建新再說不出勸阻的話來。

  相對出生于80、90后的新新人類,陳建新這代人的‘大國夢’一點也不比年輕人來的少,甚至更深沉。

  沈君諾表明了態度,心情復雜的陳建新稍顯疲憊的靠在沙發上再不發一言。

  下午五點半,沈君諾告辭離開陳家,陳懷瑾送行。

  下行的電梯中,兩人沉默相對。

  直到快走出小區時,終究是陳懷瑾先開了口“我知道非死不可很重要,但怎么也不如你自己的安全重要吧?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么?你如果真的回不了國怎么辦?”

  陳懷瑾還想做最后的努力,嘗試說服沈君諾不要親涉險地。

  沈君諾停住腳步,認真的看著陳懷瑾,卻依然沒有把自己最大的依仗說出來。

  榮創美瑞肯在08年經濟危機中收獲頗豐,這些獲利大多被再次投資了美瑞肯國內的高科技企業。

  其中不乏Paypal、SpaceX以及特斯拉等等.......

  但榮創投資的企業名單中,除了高科技企業還有一家美瑞肯的地產公司.......

  這很不符合榮創美瑞肯的投資風格,但投資地產公司卻是沈君諾欽點的。

  08年、11年這個地產公司連續遭遇兩次危機,都是在榮創美瑞肯的全力支持下撐過去的。

  為此,這個地產公司的老板曾數次飛到華夏親自向沈君諾表達謝意。

  榮創美瑞肯已經在私下表示,會拿出不低于5000萬美元的政治獻金幫助其競選。

  但這種戰略層級的秘密,榮創內部也僅僅數人知曉,從未向外界透露過。

  “陪我隨便走走吧?”

  沈君諾沒有回答陳懷瑾的問題,反而溫柔的發出了邀請。

  沈君諾的平淡讓陳懷瑾愕然,短暫猶豫后,后者點了點頭。

  出了小區,漫無目的的兩人走向了環繞南湖的步道。

  5月初的天氣,還算宜人。

  黃昏的和煦光線穿過隨風擺動的楊柳,在兩人的臉上灑下懷舊的斑駁光影。

  十年前的某個傍晚,他們曾漫步于此,沈君諾暢談著未來野望;六年前的某個午夜,他們也曾依偎在岸邊,陳懷瑾含羞規劃著婚后生活。

  但此刻,物依舊,事已非。

  不管是沈君諾還是陳懷瑾,都已經完全褪去了青澀,變得成熟穩重。

  在別人眼中,沈君諾是名動華夏的科技新貴,就算陳懷瑾也成為了精英范十足的知名律師。

  兩人應無遺憾的人生,卻在同時懷念曾經的某段時光。

  “以前......”沈君諾忽然駐足在步道上開了口“以前,我覺得如果能重活一世,一定不會再有任何遺憾,但現在卻覺得遺憾才是人生常態,這個世界上應該不存在完美的人生吧。”

  雖然‘重活一世’的假設讓陳懷瑾迷惑,但她仍從沈君諾的話中聽出隱藏極深的失落。

  在陳懷瑾的記憶中,從高中時代開始沈君諾就輕易不會外露情緒,除了偶爾在陳懷瑾面前。

  這份例外曾讓陳懷瑾很驕傲,也是她覺得自己在沈君諾心中獨一無二的佐證。

  但后來.......

  陳懷瑾輕輕晃了晃腦袋,似乎是要把某些容易勾人眼淚的回憶甩出去。

  沒有得到回應的沈君諾,忽然低聲道:“對不起,這么多年都沒有真正讓你開心過......”

  一句話,陳懷瑾紅了眼睛。

  雖然積壓了無數委屈,但陳懷瑾卻并不認同沈君諾的這句話。

  因為她實實在在的開心過.......

  譬如高中時代小心翼翼卻又謹守分寸的小曖昧。

  譬如初到大學被江妮娜暗算時,沈君諾的神兵天降。

  又譬如京市雪夜街頭的初吻.......天橋劇場中的笑聲.......新垚三樓辦公室內的義無反顧.......訂婚后最幸福的憧憬.......

  這些年,陳懷瑾不敢回憶,只是每每午夜夢回總能讓嘴角浮現甜蜜笑容。

  但夢中有多甜,醒來后就有多苦。

  這是她最珍貴的記憶,也是再不愿觸及的回憶。

  陳懷瑾側著頭,不愿讓沈君諾看到她此時脆弱的模樣。

  吸了吸鼻子,眨巴眨巴眼睛,眼眶中的水霧迅速消散在晚風中。

  聊天基本上是沈君諾的獨角戲,陳懷瑾不說話,前者便接著道:“其實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沈君諾認真的語氣,終于讓陳懷瑾轉頭看向了他。

  “華瑾和榮創股份復雜,我已經決定成立控股集團統籌管理,但我這么一走不知道要多久,所以我想請你做集團主席,代表我行使股東權力.......”

  沈君諾用近似托孤的鄭重語氣說道。

  依舊紅著眼睛的陳懷瑾聞言,馬上皺起了眉頭直勾勾的瞪著沈君諾。

  即便分手了,但多年默契還是讓沈君諾從陳懷瑾的小臉上讀出了‘為什么是我?’的疑惑。

  “你知道,我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伊諾是溫室里長大的,這些事她處理不來,我媽年紀大了,并且心太軟.......”沈君諾解釋道。

  “工資嘛,肯定比你在律所高的多,能讓你早早完成當‘小富婆’的愿望”

  稍顯正式的氣氛下,沈君諾開了句玩笑。

  當年,沈君諾為了分散持股,陳懷瑾就代持過華瑾的股份,但那時兩人是無限接近戀人的關系。

  此時雖已分手,可沈君諾對陳懷瑾的信任卻依然如故。

  不過,陳懷瑾有種預感,如果答應了沈君諾的請求,這輩子就和他徹底斷不清楚了。

  “那我以后要是嫁人呢?”

  許久未曾說話的陳懷瑾,同樣用玩笑的口吻道。

  但雖是玩笑,可又有現實意義。

  若陳懷瑾以集團主席的身份嫁給其他男人,沈君諾還會像現在這樣信任她么?

  天邊余暉漸漸斂去,光線黯淡了下來。

  微風拂過湖面,發出輕微的‘嘩嘩’聲,像是情人間的低語。

  良久,沈君諾凝望湖水悠悠說道:“可人,我這小半輩子過得也算精彩,但依然有遺憾.......那就是你.......如果人生能重來一遍,我會在高中你去余州讀書那年,把你騙去葡萄牙,因為那里法定結婚年齡16歲,這樣我們就再不會錯過去了.......”

  沈君諾轉頭看著陳懷瑾,期望后者能有些溫順的反應。

  可沒成想,陳懷瑾忽騰一下站了起來,握起拳頭捶在了沈君諾的肩膀上。

  以前兩人戀愛時,陳懷瑾偶爾生氣、撒嬌時也會這樣,但這次明顯力道不一樣,沈君諾甚至能感到對方是用了全力的。

  似乎不解恨,陳懷瑾的小拳頭一下又一下的落在沈君諾的肩膀上。

  也不知是打疼了自己的手,還是別的原因,挨打的沈君諾還沒事,陳懷瑾卻嚎啕大哭起來。

  “沈君諾你都要走了,還和我說這些干什么!我都在你身上浪費了十幾年了,你還想怎么樣!你自私,你無恥,你就是想讓我一輩子忘不了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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