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在明中后期就已經傳到了華夏,只不過因為遠洋航行風浪太大,玻璃易碎,于是就切割成了小塊裝船。
侍女拿過來的小鏡子,在后世頂多兩塊錢就能買到,而在這個時代,卻是實打實的無價之寶——玻璃越大,運輸途中越容易破碎。
面前的這一塊,縱然在走私圣地江南,也要價值數十兩白銀!
有小及大,馬吉翔在這等小事上,都做到這么奢華,足見其他方面了。
竇逐北眼神微微瞇了瞇……
馬吉翔為了拉攏自己,可真的付出了本錢了。
但是——為了華夏,馬吉翔必須死!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必須要在李東國從戰場上解脫出來之前完成!
若不然,以李定國死忠的性子,縱然竇逐北想殺他,也無能為力了!
玻璃鏡內,竇逐北頭戴烏金三梁進賢冠,身穿圓領紅杉素面襖,前后襟九顆雜飾吊墜,腰間玉佩溫潤,一件青面比甲,罩在外間,卻是無扣,腳踏獸頭紫睛方便快靴,腰間一柄長劍,端地是威武非凡。
這般溫潤少年,饒是站在一邊身負密任的侍女,都給看得呆了。
竇逐北不過二八年華,自然不是馬吉翔這個糟老頭子可以比擬的。
侍女只覺得自己的心都酥了……
好一個俊俏少年郎,若能春宵一度……
“爵爺,我家主人有請。”
不知道何時,意識到自己失態的侍女屈膝下拜,這才急忙開口邀請。
“煩請姐姐告知首輔,小子這便過去!”竇逐北微微欠身。
饒是侍女早已被通了身子,委實不再是稚子那般不通人事,這一會卻是羞澀的宛若豆蔻少女,當即紅著臉蚊子一般的應了。
看著侍女一行趨身離去,竇逐北朝著偏房走去。
便宜老爹不學無術,為了懶省力,直接給自己的家丁從竇大排到了竇三百。
只不過接連大戰,現在還活著的家丁,只剩下七八十人了,這還是從軍中挑選了軍卒補充的結果。
竇逐北獨當一面之后,竇名望舔犢情深,直接將家丁撥付了四十人過來護衛。
此刻,統帥一眾家丁的,排名第六,名喚竇老六。
竇逐北掏出銀錢,遞給一個家丁,讓他去買一只大肘子回來,看著家丁離去的背影,竇逐北擺擺手,一眾家丁立刻四面散開,以防有人偷聽。
“六叔,”竇逐北四下看看,見到沒有別人,這才開口道:“我需要一根極細的中空鐵管,六叔可能快速幫我做出來?”
這竇老六,曾是鐵匠出身,原本是幫張獻忠打造兵器的,后來被竇名望收入麾下。
他想了想:“倒也很是簡單,只消一枚銀針便可以了,小侯爺稍等,半刻鐘就好!”
竇老六當即指揮兵卒生了火,找來銀針和鐵塊,直接將鐵塊燒紅,然后叮叮當當的錘了一陣,很快就給錘成了鐵絲。
他又換上小錘子,將鐵絲砸扁,將銀針包進去不停地錘擊著。
不過短短一瞬,就做出了一個牙簽粗細的小鐵棒,趁熱截斷多余的鐵絲,竇老六將留下來的一段放涼之后,又在火上烤的微微發紅,稍微一用力,就將銀針拔了出來。
“小侯爺,這便好了!”
因為鐵管很細,散熱就快了很多,等到鐵管不燙之后,竇老六就將帶著溫熱的鐵管遞給了竇逐北。
看著手中約莫后世針頭粗細的鐵管,竇逐北堵起一端,對著另外一端吹氣試了試,發現并不會漏氣。
“六叔,將這一頭磨的尖銳,記住了只能從一側磨。”
竇老六不知道自家小侯爺要干什么,但還是幫著他將鐵管的一端磨得尖銳。
呈現在竇逐北手中的,是一截宛若牙簽粗細,一端平口,一端卻是銳利的中空小鐵管。
形似后世的注射器針頭。
唯一不同的,就是后世的針頭是銀色的,而他手中的,卻是黑不溜秋的鐵管……
家丁已經買回了一個大肘子。
油紙包裹的肘子,鹵的稀爛,肥瘦相間的豬蹄,散發著濃郁的香味。
竇逐北強忍著油膩,將豬皮連帶著肥肉全部吃下。
這玩意最是解酒!
也是今晚的利器……
天色已經昏暗,正是華燈初上時,竇逐北帶著十來個家丁前往馬吉翔府上赴宴。
“小爵爺,我家老爺已經等待多時了。”馬富貴笑嘻嘻的迎了出來。
自家老爺已經說了,打算將竇逐北拉攏到自己身邊,身為管家的馬富貴,自然不會壞了老爺的大事。
“卻是某耽誤了。”竇逐北呵呵一笑,湊近了馬富貴,指著自己臉上開槍時火藥燒燎的傷疤:
“為了遮掩這些燎泡,某很是花費了一些功夫,還望貴主人見諒!”
“不敢,不敢!”見到竇逐北臉上果真還有一些淡淡的傷痕,馬富貴急忙彎腰致歉:“小爵爺忠貞為國,我家老爺豈會怪罪,小爵爺請!”
竇逐北笑了笑,在管家的親自引路下,走進了馬吉翔府內。
馬吉翔果真會做人,竟然親自在二進院門處等待了。
見到竇逐北到來,他快走幾步,伸手扶住了就要行禮的竇逐北,開口道:
“來逐北,我給你引見,這位是騰越府往知府,你今下午見過的,這是劉尚書,這是瞿主事……”
馬吉翔笑嘻嘻一一將眾人指給竇逐北看。
竇逐北定睛看去,只見庭院內擺了十幾張桌子,一道道山珍海味琳瑯滿目,婢女穿插其間等待著為眾人斟酒。
竇逐北眼神一縮,這馬吉翔當真該死!
國家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此人竟然還拉幫結派,過著驕奢侈靡醉生夢死的日子!
他微微捏了捏袖袋里的針管,打定了主意,待會一定要將馬吉翔弄死!
心中暗罵,臉上卻不動于色,竇逐北笑著與一眾大臣拱手致意,暗暗地卻是將眾人的名字都記在心間。
這些除了黨爭,啥事都不會的糊涂蛋,他一個都不回放過!
“來逐北,菜都上齊了,就等你了呢!”
馬吉翔哈哈一笑,拉著竇逐北進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