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們報仇啊!”
孫婆婆爆發出了全部的潛力,猛然抓著那領催來不及收回的火槍。
仿佛是回光返照,又仿佛是壓抑在內心深處的仇恨,激發了身體的全部潛能!
只見平時走路都顫顫巍巍的孫婆婆,竟然一把將人高馬大的清兵領催拉了過來。
“給我們報仇啊!”
孫婆婆怒吼著!
她單臂死死的箍著那個清軍小將,不論他拳打腳踢,都掙扎不脫。
只有三步之遙的明軍士卒,剛剛斬殺了一個正在換彈的清軍士卒,還來不久扭頭,卻見孫婆婆已經一手巴著城墻,帶著那清軍小將,從城頭跌落下去!
“他爹,娃娃們,我來了,我給你們報仇了!”
孫婆婆最后的視線看向了正在廝殺的城頭。
“皇爺啊,給我們報仇啊!”
就在接近地面的一剎那,孫婆婆喊出了最后一句話。
她的眼睛里,全然沒有即將死亡的悲哀,反倒是嘴角洋溢著解脫的笑容。
一聲巨響,仿佛掩蓋住了城頭上的噪雜。
“婆婆!”
最先沖上城頭上的明軍士卒,一刀將一個手持腰刀的清軍劈成兩半,忍不住趴在女墻邊嘶喊起來。
地上那正在抽搐的尸體,眼睛卻是大大的睜著……
血,滋潤了墻角的青青雜草……
在那逐漸失去了光彩的渾濁眼睛里,云梯上的明軍士卒,就像是螞蟻一般,朝著城頭攀援著。
“殺啊!為婆婆報仇!”
那明軍士卒咬著牙,瞪圓了眼睛,手中的大刀揮舞的就像是風車一般,在城頭劈砍起來。
“鄉親們,為家人們報仇啊!”
教書先生不知道從哪一具尸體上,摸到了一把長刀,他先是抓著兩根鼠尾巴,將花白的小辮子割斷,然后揮舞著長刀,朝著當面一個清軍沖去。
“嘭!”
對面的清軍冷笑一聲,手中腰刀挽了一個刀花,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書先生,長刀就掉在了地上。
那清軍冷笑一聲,斜斜的舉起了長刀,朝著教書先生劈砍過來。
這個老東西,渾身沒有二兩肉,只要一刀,就能砍斷了他的脖子!
清軍士卒猙獰的冷笑起來。
哪知道面對著必死的一擊,那教書先生卻不曾退卻,他只是微微抬起了左臂,擋在了刀鋒前。
“咔嚓!”
一截枯瘦的手臂,掉在了地上,而那五指,竟然還在抓撓著。
血,噴上了天空……
斷臂之痛非但沒有將教書先生擊倒,他的嘴角反倒是帶上了笑容。
“你的力盡了!”
教書先生大笑一聲,不顧自己流血的斷臂,卻是猛然沖到了清軍士卒的身前。
他一把抱住清軍,甚至右手死死的抓著自己的斷臂。
“你給我死吧!”
教書先生怒吼一聲,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竟然帶著清軍朝著女墻沖去。
(女墻:我看評論有人還不懂這是什么,這玩意就是城墻上凹凸狀的那一部分,通常內外兩側都有。內外女墻也有一個各自分開的名稱,建在城頂內沿的女墻也稱宇墻,建在城頂外沿的女墻也稱垛墻。)
“你這老匹夫,快放開我!”
清軍士卒大驚失色,奈何手持腰刀的他,面對教書先生這種貼身的抱法,急切之間,竟然無法砍傷他。
清軍只得用刀柄猛擊教書先生后心,想要震死他。
“哈哈,玉芝,楊瀾、楊濤,我給你們報仇了!”
教書先生嘴角流著血,清兵每擊打一次,他都要噴出了一口鮮血,腥臭的鮮血,噴了清兵一臉。
“去死吧!”
教書先生大吼一聲,倒拽著清兵,朝著城下跌落!
呼呼風聲,在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耳畔呼嘯。
“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神經病,快放開我啊,阿瑪我不想死,額么我不想死……救命啊,我不想死啊,嗚嗚嗚……”
殘暴的清兵,已經被嚇哭了。
“哈哈哈哈!你們這群畜生,既然枉生為人,就讓我送你們到十八層地獄吧!”
教書先生放開了清兵,哈哈大笑起來。
他楊安志讀了十年書,秀才也不曾考上,只得以教授蒙學為生。
他軟弱了一輩子,遇事總求息事寧人。
設置就連清軍砸開家門的時候,他還在跪地哀求,不要傷害他的家人,哪怕是讓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然而……
這群披著人皮的畜生,卻是一腳將他踢暈過去。
等到醒來后,兩個兒子被亂刀砍死,身懷六甲即將臨盆的大兒媳婦,被扒光了衣衫,肚子里的孩子被挑了出來,丟在了一邊……
滿地都是血跡,可憐的老大媳婦,肚子被破開,還在朝著那血糊糊的小孫子尸體前爬。
就在距離那剛剛被挑出來的小孫子三步之遠的時候,大兒媳婦被清兵砍斷了手腳……
他的二兒媳婦剛剛才進門,都還來不及三天回門,卻被扒光了衣裳,下面已經血肉模糊……
清兵糟蹋之后,竟然還用掃把捅進去,生生從嘴里戳了出來……
他一輩子軟弱,一輩子息事寧人,卻換來了全家盡數被害的下場……
“大孫子啊,爺的小寶貝,爺爺來看你了,這輩子做不成一家人,下輩子爺爺加倍補給你!”
就在生命的最后盡頭,教書先生朝著天上嘶吼起來。
“嘭!”
城頭都仿佛震動了一下,血流了一地。
城頭上的百姓們紛紛抱住了距離自己最近的清軍,大笑著跳下了城頭。
嘭嘭嘭嘭嘭嘭!
清軍臉色大變,急忙不管不顧的四處砍殺。
奈何這些老百姓雖然大都是老弱,精壯都沒幾個,但是,架不住人多啊!
活著已經毫無生趣的百姓們,不顧砍在身上的屠刀,一個抱不動就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五個、十個!
每一個清軍,都被老百姓一擁而上,按倒在地……
殺得死的就殺了,殺不死的,就抱著他一起跳下城頭!
城墻腳,血流如河。
來不及被土地吸收的暗紅色的血漿,甚至鋪滿了大地,掩蓋住了青草的本來顏色……
竇名望手持望遠鏡的手,止不住抖得厲害,饒是打了一輩子仗的他,也住不住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