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
“你的眼睛怎么了？不會是沒找到仙人，又被驢踢了吧？”
黃狗村村口，幾名看上去八十來歲老人哈哈大笑，指著村外一名蹣跚走來的耄耋老人道。
那老人左眼紅腫，布滿血絲，并且，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不要叫我萬山，說了多少次，我叫萬壽。”那老人看上去很氣悶。
萬壽，原名萬山，十二歲那年，夢見自己尋仙覓得長生。
至此一發不可收拾，整日里想著尋找仙人。
為此，他還找算命先生算過，說是在村后清風山上，他會遇到命中注定的仙人。
也因此，他成為了村里唯一的老光棍，沒有哪個女人愿意嫁給一個整日里神神叨叨，尋仙覓長生的瘋子。
“垂暮之年了，不要瞎折騰，好好享享晚年的福吧。”
有好心的老人勸解。
“先生說過，我命中注定是要化仙飛升的人，你們不懂。”
其實萬壽這么多年沒說的是，他夢中還有另一幅場景。
那就是全村都將被屠戮殆盡，血流成河，甚至連村中的牲畜也逃不過這個命運。
唯一破解這個厄運的方法，就是他尋得長生道途，成為仙人。
因此，他數十年如一日，只是不想看見自己出生的這個村子變得如地獄一般。血流漂櫓。
回到家中，萬壽看著貧無立錐的屋子，突然生出了一股落寞，端坐在一張破爛的椅子上，顯得十分孤寂。
“萬山老光棍，羞羞羞！夜里不寐，想寡婦。整日尋仙，終歸寂。耄耋年來，生無力。”
突然，一些碎石子噼里啪啦的砸進來，落在萬壽枯寂的屋中。
他已經習以為常，這是村中調皮的小孩，整日里拿他尋樂。
當一切又歸于寂靜后，門外傳來一個悅耳動聽的小女孩聲音，“萬壽爺爺，我是小玥玥。”
他聽到這個聲音，寂寥的面上，立馬露出一絲笑意：“進來吧，小玥玥。”
房門開啟，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走進來，她臉上灰撲撲的，有些黝黑，破爛的布衣，看上去很陳舊。
她手上端著一碗菜湯，那是一些野草或野菜混合在一起，熬成的。
“萬壽爺爺，娘親今天熬了菜粥，你快喝點。”
小女孩眸子十分純凈，惹人憐愛。
在整個村子中，小玥玥是唯一能讓萬壽感覺到溫暖的人了。
她也是一個苦命人，在她剛滿三歲的時候，父親外出打獵，就再也沒有回來。
留下她與母親相依為命。
“萬壽爺爺，今天有發現爹爹的蹤跡嗎？”小玥玥眼神純凈，話語純真。
“放心，等爺爺尋到仙人，一定為小玥玥找回爹爹。”萬壽認真的道，他渾濁的眼中有一股執念，這是他許下的諾言。
小玥玥離開了，整個屋子又變得凄寂，落寞降臨。
萬壽看著昏黃暗沉的天際，漸漸合上了雙眼，熟睡過去。
傍晚時分！
天邊亮起昏黃的火光，有嘈雜的吵鬧，呵罵，訓斥。
萬壽睜開惺忪的眼皮，心中驀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
這幅場景，在夢中見過。
他立刻起身，雖然不如壯年，但身手同樣矯捷。
就在這時，那邊傳來一聲慘叫，撕心裂肺，穿透霄漢。
推開破爛的屋門，在黃狗村盡頭，一群騎著駿馬的彪形大漢，手拿火把，沖著村內喝道：“出來，你們這群賤民。”
同時，有的大漢用火把點燃了身邊的茅草屋，一時間，火光沖天，照亮夜空。
在那群兇神惡煞的彪形大漢身前，躺著幾具干尸，皮包骨，令人驚悚。
萬壽認出，那是村中今天出去的打獵人，其中甚至還有一個孩子。
有幾名婦人癱在地上，放聲哭泣，模樣痛徹心扉。
那是死掉的人的妻女、母親。
“強盜？‘夢’應驗了？”
萬壽心中巨震，自己還未尋到仙人，村子要被屠戮了嗎？
“小玥玥！”
他首先想到那個小女孩，急忙朝著另一邊一間破爛的屋子望去。
“放開我娘親。”
哭泣聲大作，萬壽心中冰涼。
一名彪形大漢拖著一名二十許歲婦女，還有一名小女孩從破爛的屋中走出。
同一時間，村中許多人都被這群強盜帶到村子的前面，扔在一片空地上。
萬壽也不例外，一些走路都不穩的老人，也被拖了過來。
“賤民，我等奉瞳仙之命，前來養睛，你等最好主動獻身，不然沒有好果子吃。”為首一名大漢，整張面上有一道橫貫的刀疤，兇厲無比。
他回首道：“拿上來。”
馬群讓開一條道路，一輛馬車駛來，搖搖晃晃。
徒然，馬車簾子無風搖曳，一陣血光大放，一名八歲模樣童子走出，看了看那些村民，稚聲道：“我乃瞳仙坐下養睛童子，爾等凡間賤民速速扣掉一只眼珠，待邪瞳入寢。”
童子轉身，端出一個木盤，其上盛放著一只眼珠，血紅色。
那只眼珠的瞳孔在轉動，十分詭異，它盯著那些村民，瞳仁中露出貪婪。
見村民無任何動靜，只是露出恐懼，養睛童子稚嫩的眉梢一皺，道：“你們怎么還不照做？難道不敬仙？不畏神？”
這種情況，為首刀疤大漢顯然有所預料，他轉首磕了磕下巴。旋即兩名大漢露出兇神惡煞之色，在人群抓來一個男孩，兩指并指如刀，在驚天的慘叫聲中，扣下了男孩的一只眼珠。
“小大人！”
其中一名大漢將小男孩遞上。
養睛童子稚嫩的臉上波瀾不驚，隨即抓住那枚血色眼珠，放入了小男孩被挖掉的眼眶中。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眼珠爆射出漫天血光，小男孩慘叫，最終徐徐枯萎，化作了一具干尸。
血色眼珠氣息越發強盛，血色光芒更加刺目。
“下一個。”
養睛童子聲音冷漠，似乎在說著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
村民見到這陣仗，全都嚇懵了，身體瑟瑟發抖。
“找一名女童。”
一名強盜剛轉身，養睛童子開口了，這樣吩咐。
“不！”
萬壽驚呼，那個強盜抓住了小玥玥，她的母親慟泣，拉住強盜的腳裸，“我就這一個女兒，這世上我只有她了，你放過她。用我，你們挖我的眼睛。”
“滾，過會邪瞳大人會需要你的。”
大漢粗魯的一腳踹開婦人。
此名強盜來到養睛童子面前，并指如刀，剛要挖出小玥玥的眼珠。身后卻傳來一聲大叫：
“住手！”
下一刻，在此地所有村民驚呼，震恐的目光中，萬壽毫不猶豫挖出了自己的左眼，碎肉伴著鮮血，在蒼老的面頰上流淌，空洞的眼眶中漆黑，略顯瘆人。
“我主動獻身。放過那孩子。”
“糟老頭子，邪瞳大人不稀罕。”在兩邊，有強盜嗤鼻。
抓住小玥玥的強盜不屑一笑，猙獰的將要挖出小玥玥的眼珠時，養睛童子開口道：
“停，主動獻身的人，邪瞳更喜歡。”
養睛童子喚萬壽上前去，稚嫩的小臉上出現笑容。
“萬壽爺爺！”
小玥玥哭泣，盯著萬壽臉上的血跡，以及那空洞的眼眶，她淚流滿面。“是小玥玥不好，害爺爺沒了眼睛。”
“別害怕，有爺爺在。”
萬壽看出了小玥玥眸子中的畏懼，怯懦。他安慰她。
“上前兩步。”養睛童子開口。
那顆血紅的瞳孔泛著妖異的光芒，它盯著萬壽，瞳仁閃爍，極其興奮。
自愿獻身的人，對于它來說，味道完全不一樣，從血液到肉體，再到靈魂感覺非常不一樣。
童子身高不夠，萬壽自己夾住了那顆血色眼珠，他看了一眼小玥玥，露出一絲笑容。
旋即將血色眼珠放入了自己空洞的眼眶內。
驀然，萬壽一聲長嘯，古怪的情況出現。
他的軀體沒有變的枯萎，而是越發的年輕，似若返老返童，皮膚光滑如新生，奇妙異常。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年輕的萬壽卻又開始蒼老，皮膚變得褶皺。
其他人都以為他將要枯萎死亡時，他再次轉變，渾身充滿活力，年輕壯健起來。
就這樣，他的身體仿若在輪回，從老變少，又從少化老。
“邪瞳大人？你怎么了？”
養睛童子恐慌，這情況他未曾見過。
驀然，萬壽的身體定格，不再變化，這時，他還是一個老者，但黑白相間的頭發完全化作了黑色，一眼看去，至少年輕了三十余歲。
一道紅光從萬壽眼中爆發，那顆邪瞳詭異的轉動，和另一只眼睛完全不協調，十分怪異。
紅光籠罩養睛童子，他頓時慘叫，身體肉眼可見的枯敗，震撼在場之人的心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