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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依依東望

  天地人三界,即指天庭、地府、人間三個地界。

  作為同人間陰陽兩隔的地府,被稱為亡域死境,由閻王主宰!

  陰曹地府,乃一個妖邪蠻荒之地。

  不過在這個地府,卻有著存在活人的二十八個城郡,并且分別對應著星漢大淵中的二十八顆星宿。

  據說這二十八城郡,已然與魑魅魍魎等眾鬼展開了長達數千年的殺伐之爭。

  更有傳言,說地府并非是真正的死人才存在的地方,而是一個人間驅逐罪民的流放之地!

  但這個說法過于悚然,且無從考究,只能當作是一句妄言。

  黃泉地府的烏云如被打翻的一硯濃墨浸染,濃郁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此時,一座戒備森嚴的城池正被籠罩在烏云之下,方圓千里彌漫著陰郁的悲涼氣息。

  而在那蒼涼壯闊的原野中,一座孤墳正與這座城池遙遙相對。

  凄凄北風呼嘯而過,席卷著的風雪零星落在墳頭上,好似不留痕跡地要將其遮掩一般。

  砰!!!

  墳丘驀然間炸開,泥土紛飛中伴隨著骨節敲擊的稀稀落落的聲響。

  一段慘白的骷髏手臂從中鉆出。

  這具尸骨的雪白手腕逐漸擰轉,殘破的指骨支撐在地表。

  想要脫離大地的桎梏束縛,重現這世間!

  就在這時,孤墳對面的城頭上有一道人影出現,正迅速掠下城墻,疾馳著向此處奔來。

  少年眼神冰冷,單手拽著一把比他還大的拖地重刀,在堅硬的地面上犁出了一道百米長的狹長裂口。

  獸皮大巾迎風飛舞,自少年脖頸處滑落,露出了他那略微有些消瘦但稚嫩的面容。

  一雙劍眉卻讓他此時的殺氣無比純粹!

  少年之名——許長安!

  可是生在地府這個鬼怪橫生之地,可就顯得不太那么長安嘍!

  作為一城之將,許長安的職責,就是盡自己所能,斬殺一切對城郡有威脅的事物!

  許長安一腳踩在墳丘上,兩只手高舉著拖地長刀揮斬而下。

  已經鉆出上半身的慘白骷髏被攔腰斬斷,全身骨架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同時,頭顱如滾皮葫蘆一樣在墳丘上翻滾著,最后滑到他的腳下。

  許長安彎腰,一手撿起幾近碎裂的頭顱,放進了腰間懸掛的口袋中。

  然后,他折身來到一棵枯樹下將纏繞在樹枝條上的獸皮方巾圍在頭上,只露出一雙似鷹般犀利的眼睛。

  茫茫天地間,在銀裝素裹的大地上,一位少年衣袍獵獵,驀然回首。

  許長安目光凜冽地遙視著天際的灰色霧氣,手中拖刀緩緩舉起。

  恰似一葉劍蘭遙指遲來的春意。

  過了一會兒,許長安才回過身來,抬頭望著城頭大門高懸著的破舊匾牌。

  遒勁有力的“東望城”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東望東望,依依東望,這望的到底是什么?”

  許長安沉吟了一會兒,暗自搖了搖頭,有些不明所以。

  緊接著,他雙腿微屈,獨自一人掠上城頭。

  城頭上,有一處馬草堆積的箭剁,上面掛滿了密密麻麻的頭骨。

  許長安打開囊袋,隨手將先前砍掉的頭骨掛在了箭剁上。

  一位身披厚重銀色盔甲的帶刀侍衛來到他的身旁,俯首恭敬道:“許參將!”

  話雖如此,但從他臉上溝壑般的皺紋可以看出此人歲數至少已有一甲子。

  對一個十六七余歲的小子卻如此禮待有加,實在令人費解。

  許長安微微頷首,對他畢恭畢敬的語氣依舊是有些不自然,但城中的宿老說這是“規矩”。

  有本事的人就該有高人一等的地位,和“學無前后,達者為師”一個道理。

  “城關近來有恙,切忌不可玩忽職守!”

  “讓眾將士打起精神來,死死盯住這大霧天塹,一有風吹草動立馬通知我!”

  說罷。

  許長安將手中拖刀放在瞭望臺上,從城樓中走了下去。

  年邁的帶刀侍衛面目含笑地望著少年的背影,眼中頗有贊賞之色。

  旁邊的一位年輕軍兵走過來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瞥了一眼箭剁上的頭骨,趴在他耳朵旁擠眉弄眼。

  年輕軍兵沒正經地說道:“咱這位年輕參將大人當真是有龍驤虎步的大氣勢啊!”

  老兵笑了笑,意味深長道:“虎父無犬子,東望城一代傳奇許總兵聲名遠揚。”

  “其驕人戰績令地府二十八城郡都艷羨無比,他的兒子當然也不會差。”

  “不!”

  老兵轉即否定自己。

  “與他的父親相比仍有過人之處...”

  年輕軍兵抿嘴,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也難怪,父親是東望城總兵,母親是東望城副總兵,一家三將...”

  “可是...”

  年輕軍兵突然問道:“難道城中真的沒有再比他母親厲害的人物了么?”

  “讓一個女子掌權未免太...”

  “閉嘴!”

  老兵神色嚴肅,大聲喝止了他。

  “城中由誰掌權這是老城主的決策,哪能輪得到你在這風言風語。”

  “你要有這個能耐,空著的那個總兵的職位你可以去坐著。”

  說到這里時,老兵心神微慟,有些愀然。

  年輕軍兵看見他動怒后,赧顏發笑,吞吞吐吐道:“我這不就是發發牢騷嗎?!”

  老兵一刀柄搗在他的腹部,罵道:“滾一邊去!”

  “滾就滾,這就滾。”

  沒想到俏皮的年輕軍兵真的蹲下身去,雙手抱膝,朝一旁滾去。

  盔甲和地面相撞的聲音咔咔作響...

  許長安來到城池中,跳動的炭火和嘈雜的人聲。

  一番熱鬧景象與城外的蕭條之景大相徑庭。

  上至七旬翁媼,下至垂髫少年,都囊聚在一城之中,和平常百姓的坊間市井生活尋常無異。

  剛踏入鬧市,旁邊一群在捉迷藏穿開襠褲的小孩就蜂擁上來,將他團團圍住。

  其中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穿著臃腫的紅棉襖朝這里奔來,一個腳下沒注意撲倒在了地上。

  許長安趕緊走過去將她扶起。

  小姑娘臉色臟兮兮的但又紅通通的。

  因為剛才的奔跑而氣喘吁吁地呼哧呼哧著傻笑著。

  “長安哥哥你回來了呀!”

  許長安也不過十六歲,此時卻有著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

  許長安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看著她那因為寒風而凍裂的小手有些心疼。

  “地府天氣,凜冬最為殺人,捉迷藏之際也要注意御寒。”

  小女孩重重點頭。

  “知道了哩!”

  旁邊一個腦袋光光,只有額頭留著一小撮桃形頭發的男孩嘟囔著嘴。

  “長安哥哥,每次你回來都是先和小言兒先打招呼,哪次福貴都是氣不過的...”

  說著,福貴眼珠滴溜轉,嘴角上揚,有些壞笑地伸手去翻自己灰布棉襖身上的口袋。

  然后,他握緊的小拳頭遞在許長安面前,突然張開,一顆山楂果平攤在手心中。

  小福貴眉飛色舞,驕傲地說:“我有糖葫蘆哦,要和我做朋友么?”

  許長安笑了笑,剛想接過卻又突然收回了伸出的手,用袖口幫他擦了擦流淌下來的鼻涕。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不必的!”

  福貴有些郁悶地看著許長安離去的背影。

  “臭老頭,我三歲才練劍,七歲就讓我上戰場,你信不信八歲我就能有我自己的棺材?!”

  一個個頭高一些的男孩在大棚下的茶肆里正兩手叉腰。

  正和一個身形佝僂老邁得不成樣子的老頭對峙著。

  老頭是個獨臂,臉上的一雙眼睛渾濁無光。

  一身襤褸衣衫卻能在寒冬天氣中巍然不動。

  獨臂老人嘿嘿笑道:“瓜娃子,你要聽話,越早上戰場說不定你以后活的日子越長。”

  在東望城,對于他們這些后生來說。

  三歲習劍是常態,而七歲就必須上戰場與陰魂白骨展開殺伐之爭,這也是“規矩”。

  七歲征戰,類似于一種成人禮,也是一種“養兵”。

  把這些快斷奶的娃娃扔上戰場,從小就開始熬煉他們的殺氣,以備將來更快的成長。

  當然,這并不是去讓他們送死。

  城中會派“兵匣”暗中守護,在關鍵時刻救其性命,然后再丟入戰場。

  反反復復,直到有一定自保的實力。

  這就是所謂的“養兵”!

  而這個獨臂老人,就是“兵匣”!

  男孩不為所動,杵在原地不屑道:“我信你個鬼啊,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獨臂老人顫巍巍地轉過身去,從背后的桃木茶桌上拎起一個鳥籠遞向不聽話的男孩。

  只見鳥籠中困著一具袖珍陰魂,身體虛幻不定,臉面兇神惡煞,一口大獠牙裸露在外面。

  兇惡陰魂在見到男孩后立馬凄厲地嚎叫起來,胡亂地撞這鳥籠四壁,想要脫困。

  小男孩立馬嚇得后退一步,大聲喊道:“我給你講,你可別亂來啊!”

  “拿上家伙。”

  小男孩下意識地抄起腳邊的竹竿,緊接著整個人就被瞬間縮小收入了鳥籠中。

  獨臂老者抿了抿嘴,拿僵硬的手指敲了敲籠頂。

  “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先磨磨你的戾氣。”

  獨臂老者剛要轉身,就看到了路邊的許長安,頓時來了興致。

  老者朝他招手道:“誒,長安小子,天寒地凍,過來溫壺熱酒暖暖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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