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貢院里。
呂渭綸激動的接過信封,仔細一看,分別是三個人的來信,潞王的,申時行的,還有蕭良有。
他現在顧不得其他事情了,只想盡快進屋子里去看信,于是折返回后院。
等坐定以后,先掏出的潞王的信。
上面說的是,他如今已經將四書五經熟讀,但一些意思和故事還沒搞明白,另外洋芋的種植也快到了收成的時候,目前來看,長勢很不錯。
另外就又說了其他的一些雜事。
呂渭綸不著急看他的,就將之擱置到一旁,轉而去拆座師申時行的。
拆開后,原以為上面會有字,可實際上,他想多了。
只有一張白紙。
這讓他不禁陷入了沉思,這是何意?
接著他又去拆蕭良有的,看完之后不免有些傷感。
良有信中只說了一件事,那就是趙大哥之前在翰林院外跟他說的原話。
這讓他有些心煩意亂,又拿著仔細看了好幾遍,確定這的確是良有的親筆。
可這不像是趙大哥的作風啊?這種話,他就算要走也應該會當面和自己說的。
呂渭綸站起身來,看向遠方,傷感之情浮上心頭,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日就遇到了趙大哥,陪伴了自己近兩個月的時間,如今卻離自己遠去,不論如何,他都是自己大哥。
他很多時候也在想,趙大哥有家室,這樣一直跟著自己也不太好,現在既然他走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想通以后,呂渭綸才去揣摩申時行的這一張白紙片。
首先,先生要說的事情應該很重要,而且是朝堂之事,故而不敢在信上寫,怕被有心之人抓到。
這一點,恐怕蕭良有也知道一些,但他同樣不會在信中提及。
那一張白紙,呂渭綸就只能認為,申時行是想告訴他朝堂有變,讓他安心呆在陜西,回家探親。
畢竟,如果沒事的話,他也不會不遠千里寄過來一封信。
之后的幾日,呂渭綸又見了一些舉人學子,他們都要在他這里留個形象,若是他們以后走上仕途,也好相認。
另外,就是西安府的官員們,并沒有誰來送送他,這也讓呂渭綸一度覺得自己混的很差勁。
但他那次無意間在那些學子之間提到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竟導致他的名聲在西安這塊地區的文人中瞬間炸鍋。
文人的嘴,傳的那是真快,呂渭綸清晰的記得,當初說這個東西時,僅僅只有幾個舉人在他身旁,不想現在已經被傳成神了。
因此,在他離開西安那日,雖說沒有官員相送,但卻來了不少文人學子,包括一些西安地方上的名士,都說要來送他。
一些人在送的途中還說,以后讓呂渭綸舉辦講座,講解生產力,不管多遠都會去聽。
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真沒想到,古代沒有明星,文人雖然不追星,但對于新奇的學術崇拜力竟能到達如此地步。
這時,他腦海里想起朱熹和王陽明,若是他們還在,那恐怕文人追捧的更甚。
有這些舉人學子相送,其實也不錯。
跟他們之間的接觸也比那些官員之間的交往來的真實許多。
就這樣,呂渭綸一家就離開了西安府,朝著北邊去。
回想起在這里的一些日子,也讓他有些收獲,算是順利完成了主考的任務,盡到了主考的責任。
另外就是在守衛西安城上,自己也盡了一分綿薄之力,還有認了那老頭為師,現在青龍可是一直跟著自己。
當然還有一些舉人學子,也許以后在官場上,那也是一種資源。
只是不知,朝堂上到底有什么變化。
京城,申府。
申時行坐在書桌前,發出嘆息。
其實許久前,在張宏將西安府的消息帶給皇帝之后,朱翊鈞就拍手叫好,說多虧了呂渭綸頭腦清晰,及時阻止了布政使。
另外身為一個文官又能出去阻攔大周的部隊,這一切都讓皇帝不斷的稱贊。
再加之,他之前在途徑山西太原府時又協助知府處理了七千山賊,這兩件事綜合起來,當時,皇帝就決定要等呂渭綸回來之時,讓他當侍讀學士兼詹事府少詹事,那可是一個好職位。
侍讀學士經常就伴隨天子左右,其實就是皇帝的貼身顧問。
少詹事總東宮內外庶務,但現在沒有太子,這官職也就是虛的,雖然是個虛職,但也是正四品的官職。
一個從六品的官員直升正四品,跨了兩個大級!
而且又是侍讀學士這種重要的位置,天天伴隨左右,往往會影響天子的決策,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某些大臣心里當然清楚。
于是在一次早朝之上,當皇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時,眾大臣紛紛反抗,朱翊鈞大致掃了一眼,有二十名大臣都表示強烈反抗,多是六部和內閣的大臣,還有一些是都察院的御史,而且都說的有理有據,堅決反對讓呂渭綸直接就坐上侍讀學士的位置。
皇帝壓著怒氣,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早朝上提出要在宮外建一個小宮殿,也被他們強烈反對。
新仇舊怨充斥了朱翊鈞的腦海,這個時候,他徹底崩潰了,合著他這個皇帝說什么都不對,干什么都不行!
想提拔自己看中的大臣,被否決,想要為自己的生辰慶賀去建一個小宮殿,又被否決。
而且這些大臣都是巧舌如簧,每次朱翊鈞想反駁,可發現都是無力的。
于是,在那一日早朝的最后,萬歷皇帝憤怒的離開朝堂,之后的幾日里,他雖然繼續上早朝,但也是一句話也沒說,去了走個形式就回乾清宮。
奏章也不看,直接扔給內閣。
私下里有大臣請見,他也不見,總之就是一股腦的不理那些大臣,同時也不理朝政。
那一日早朝,申時行當然也是在場的,可他哪里有辦法?
面對這種局面,他并沒有出去站隊,也沒有為呂渭綸說什么,簡單來說就是當做沒聽見這回事。
可就是因為他沒有出去站隊,現在他也被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