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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錦賬春夢尤未銷

  吳珂望著火焰微微嘆了一口氣。

  月娘很奇怪,她覺得吳珂的嘆息里藏滿了故事。

  “怎么了?”她終究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常年的壓抑并沒有讓她變得沉默寡言。

  “五虎斷魂刀由此絕矣。”

  五虎門,曾經在江湖風光無限。

  門主靳文遠靠著七星陣法和五虎斷魂刀在江湖闖下了偌大的名頭,他的武藝得到了武林同道的公認。

  可惜他沒有識人之能。

  收了七個弟子,全部反骨噬主。

  朋友滿天下,卻沒人能幫他報仇。

  如果不是因為死去的虞桓,吳珂也不會出手。

  十年,已經把他的熱血心腸變得又冷又硬。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自己還不夠冷,不夠硬。

  他又想起了虞桓。

  那個外號寅虎,看上去頗為富態的漢子。

  從一開始看到他,吳珂就覺得與其說是江湖人物,虞桓更像一個土財主,一個愛財的土財主。他對錢的興趣大于行俠仗義的興趣。

  他是最后一個加入的人,卻又是最后一個離開的人。

  而顧清隨,這個首義者卻反而是第一個離開的人。

  但是俠義和愛財似乎并不矛盾。

  吳珂曾經問過虞桓為何如此中意金銀。

  對他自己而言,為俠義事者最難的是本心。

  江湖中人絕大多數在初學之時還是有一腔熱血的,會有仗劍天下的豪情,以拯救萬民為己任。

  但是后來,他們中的很多人所作所為卻與初心大相徑庭。

  所以吳珂一直以苦修來磨練心志,他不愿意,或者說不敢落入溫柔鄉中。

  虞桓卻說:“俠義分很多種,懲治惡人算俠義,那么救濟窮人算不算?劫富濟貧終究只能救濟一時,而且,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沒有能力掌控財富的人陡然得到了財富,這反而是災難。倒不如自己變作富翁,一來不用時時與人性命相博,二來也能把握好那個度。”

  所以虞桓在大家分給窮人金銀時,自己留了一部分。

  這就是他能夠迅速在泰州起家的本錢。

  吳珂知道,虞桓在泰州也做過不少的善事。

  只是剛剛身死,大嫂就把月娘給驅逐了出去。很難說虞桓現在有多少心思在做善事上面。

  五柳莊上。

  虞桓正妻喻婧蓉端坐在銅鏡前,鏡中人顏如白玉,眼如明珠,容顏依舊。

  她不過二十六歲。

  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紀。

  可惜,當初迎娶她過門的虞桓,不過七年就厭倦了她。

  十九歲,她還什么都不懂就嫁作了人婦,為虞桓生下了一個孩兒。

  可是他還是另結新歡。

  還是一個青樓的女子。

  喻婧蓉想不清楚自己到底輸在了哪里。

  可能是他喜歡十九?

  負心人,天譴之。

  虞桓暴斃。

  她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一絲快意。

  一雙手從她背后伸了過來,一只手摟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則在她胸前一陣揉捏。

  大手的溫暖讓她的心不再那么冰冷,她的心又熱切了起來。

  “這是白天……”喻婧蓉艱難的從嘴里蹦出了幾個字,但是烈火已經把她全身都點著了。

  “虞桓那廝都已經死了。”身后那人親親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隨后親向了她白凈細膩的玉頸。

  這句話徹底把她原本就行將破碎的防線徹底擊潰了。

  “表哥,你會休掉表嫂嗎?”

  云雨過后,喻婧蓉恢復了神智。

  她還年輕,不能為了一個原本就不愛她的人守寡。

  顏平章是她表哥,是泰州府的書吏。

  聽到喻婧蓉的話,顏平章猶豫了。

  他沒有想過以后,他饞的是表妹的身子,從八年前,喻婧蓉還只有十八歲的時候就開始了。

  如果表妹七年前嫁給的是自己也就沒有這么多麻煩了。

  可惜她嫁的是虞桓。

  這個粗俗卻又多金,更兼有一身武藝的人。

  他是一口氣買下的泰州一千畝地,又給府衙捐了兩千兩白銀修葺庭院。

  顏平章忘不了喻婧蓉定親那天。

  一箱一箱的翡翠珠玉把喻婧蓉家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吸引住了,他混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么多珠寶,都覺得有些發暈,就像做夢一樣。

  姑父當即就拍板定下了婚事。

  那一天,泰州一條街都洋溢著喜慶,充滿了歡樂。

  半夜,好幾波人翻墻入戶,想要分一杯羹。

  卻被虞桓一雙鐵掌全部拍死。

  其中居然還有幾名通緝很久的江洋大盜。

  知府憑借此功績順利當上了布政使。

  江湖宵小由此在泰州絕跡。

  再后來,虞桓醉心于經商,再沒有顯露過武功,很多人反而忘記了他原本是個江湖人物。就連新任的知府也只當他是個家財萬貫的土老財而已。

  顏平章自知自己無能無力跟虞桓相爭,同一年也完成了終身大事。

  原本相安無事。

  但是在虞桓身死之后,當他以親友的身份前來吊唁時,看到了容顏依舊,風情更甚的喻婧蓉的時候,心思又活了。

  他以為自己早就死心了,卻沒想到自己的心只是被壓抑住了。

  相比自己古板呆滯的原配,經過了虞桓調教的表妹似乎更懂得體惜人。

  “這個家需要一個男主人。”

  顏平章很想一口應承下來。

  但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

  他是頂替老丈人的班才做到府衙書吏的,如果休掉了發妻,自己肯定會得罪一幫人。

  雖然喻婧蓉現如今有花不完的金銀,使不盡的珠寶。

  可是民不與官斗,吏比官更難纏。

  “如果我是你,我怎么會放棄這么好的機會。偷偷摸摸早晚會被發現,還不如現在好聚好散。美人入懷,金玉滿堂,豈不美哉。”

  喻婧蓉和顏平章驚覺坐起。

  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的房間里坐了一個人。

  那個人正怡然自得的喝茶,似乎對方才發生的一幕很感興趣。

  喻婧蓉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鉆進去。

  “你是何人?膽敢私闖民宅!”顏平章在府衙多年,身上也有三分官威。

  “你又是何人?居然敢騙奸民婦!若是知府大人知曉他手底下的人如此敗壞,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顏平章心底里只有一個想法。

  殺掉此人!

  但是他的心思似乎被來人看出來了,只見人影一晃,那人就出現在了面前,手中一把匕首停在了顏平章的額前。

  顏平章只覺得額頭上一陣陣刺痛。

  這個人不是他能夠對付得了的。

  “你想怎樣?”

  “休掉你的發妻,跟她結為夫妻。”

  “我不能對不起玉慧……”顏平章看到了那人眼中的嘲弄,“……好吧。”

  喻婧蓉一臉錯愕,這個人這么過來難道只是為了這個?

  “還有虞府的家業,放心,我會給你們留一所宅子的,足夠你們一生的用度。”

  來人漫不經心的一抬手,房門被一股勁力推開,院子里一片狼藉,血泊中倒伏著好幾個黑衣大漢。

  “沒有了虞桓,你們保不住財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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