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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三先生

  月光清如許,客棧門前,嚴春桃雙手叉腰。

  “你跑哪去了?”

  瘋婆子嚇了一跳,站直了瞪著她,氣勢漸消。

  半響低頭道:“剛才有人躲貓貓,我找到了他。我去藏起來,他半天都不來找我。”

  瘋婆子閃身躲過嚴春桃一抓,瞪著嚴春桃,又緩緩走了過去。

  “受傷沒?”嚴春桃一番檢查。

  “沒有。”瘋婆子癢得扭來扭曲,并未躲開。

  “沒我的允許,不要讓別人搜身!”嚴春桃看得憂心忡忡。

  “什么是搜身?”

  “就我剛才那樣。”

  “哦。”

  “跟我洗臉去。”

  “剛才我是不是贏了?”

  “嗯,你贏了。下次有躲貓貓記得要喊上我。”

  “好呢,真的很好玩。”瘋婆子喜形于色,袖子挽得老高。

  ————————————————

  幸福是什么,千古難題。

  下山前,師傅敗了,佯怒,拎著樹枝,滿山追他。

  幸福肯定不止這些。

  師傅一句話,嚴春桃足足講了一炷香。

  燭影一本正經,沒有率先離開。

  那道綠影,消失在樹林,帶走一絲牽掛。

  端飯的樣子依然清晰。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轉過了幾道灣,爬過了幾次坡,橋兵長出一口氣,風景撲面而來。

  深秋,陽光溫暖。

  枯枝雜草,一片荒敗,還有微微泛白的山石。

  當然,還有郁郁蔥蔥的大樹傲立,四季常青的小草搖曳。

  官道猶如白練,穿插其間,斷斷續續,一直延續到遠處的山腳。

  原來上午走得很快,橋兵回望。

  此處的山,不比斷山陡峭,氣勢和壓力并不強。

  有一點一樣,身在山中,除了路,其他的都沒有多大意義。

  驀然,衣袂聲陣陣,有人越過草叢,從上飛躍下來。

  “小子,有沒有見到一個拿刀的?”

  橋兵茫然搖了搖頭。

  一行人瞪了他一眼,飛躍而下,在斷斷續續的官道上前行,時隱時現。

  一步一步,橋兵背著箱籠,還有蓋子。

  刀,藏在右邊柱子。

  這不是他的本意,但擋不住燭影瞪了一眼。

  橋兵轉過兩個彎,那行人原路返回。

  “小子,你什么人?”

  “送信的。”

  “送什么信?”

  “老二,別多事。”一聲低喝。

  一行人繼續爬山,這次沒有跳躍,沿路而行。

  官道盡頭,山腳下,三條山溝在此聚首,名曰三山溝。

  原本是驛站,名已不可考。

  驛站功能還在,縮在角落,其他區域歸屬三山溝。

  三山客棧,唯一一家客棧,沒有奇貨可居,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老板很爽快,爽快到了對自己的姓都有意見。

  爨(cuan,四聲),筆畫太多,不認識的人很多,不會寫的更多。

  沒等抱怨幾次,直接改姓三。

  鄰里對他表示尊重,稱之為不三先生。

  這幾天,不三先生有些煩躁,伙計們都能看得出來。

  原因很簡單,店里來的客人,都帶刀佩劍。

  原本有張牌子,上書“打架出去打”,明顯來者不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伙計打碎了三個盤子,浪費了三條魚。

  不三先生本想解釋,牌子針對本地人。

  奈何這群人早出晚歸,一直沒有機會。

  不三先生很爽快,不能為難自己人,弄了塊新牌,上書“損壞物品,照價賠償!”

  還統一口徑,樓梯價值幾何,桌凳紋銀幾兩……

  新牌臨時替換,顏色格格不入,橋兵老遠就看到。

  不三先生面露微笑,終于來了位正常人,背箱籠,勢必是讀書人,當即出門迎接。

  當然,沒人覺得意外,不三先生一直都這樣。

  “小兄弟住店?”

  “是。”好在橋兵見得不多,并未覺得不妥。

  “本店有上中下三等客房,小兄弟要那種?……”

  “本店經典菜肴一魚兩吃,小兄弟要不要嘗一下?……”

  不三先生這幾天說話不多,好不容易一個正常人,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直到退出客房。

  橋兵記事起,就在山上。

  那山,那山洞,還有一草一木。

  山上有師傅,還有熟悉的味道,此時格外清晰,陌生氣息很濃。

  窗外,客棧前的空地,一堆篝火。

  下山以來,第一個獨處夜晚,很漫長。

  飛鳥靠近,橋兵環視一圈,一閃身,飛鳥在手。

  習慣這種東西,并不需要督促。

  師傅不在,但他還是飛快處理完畢,除非狗或自己認罪,要發現羽毛和血跡,有點難度。

  橋兵不敢想,要是師傅發現枕頭里面全是鳥毛,會作何感想。

  下山了才想起來忘記更換師傅的枕頭,可能要被追兩個時辰,橋兵并不在意。

  篝火旁,香味慢慢出來。

  火太猛,柴火濕氣太重,味道并不是很好。

  橋兵不甚在意,跌坐。

  流動的火苗,金黃色,如此純粹,做飯有那么難么,橋兵搖了搖頭,端飯理應更簡單。

  狗撿走骨頭,竹簽扔篝火,橋兵并未起身。

  一魚兩吃確實味道不錯,相自和吃了五天,依舊意猶未盡。

  伙計也頭疼,這家伙早上都是一魚兩吃。

  不能喝酒,相自和略有不滿。

  二樓,最寬敞那間客房,相自和手臂伸直,緩緩走向椅子。

  鳥呢!剛坐下隨即彈了起來,架子上也沒!

  相自和找了一圈,包括屋頂。

  鳥叫聲他聽到過,當時筷子上夾著魚臉頰上的月牙肉。鳥叫聲打岔,差點夾斷。

  “我的鳥呢?”

  屋里七八個漢子,四處亂翻,床底也沒放過。

  少頃,整個客棧,包括廚房的灶膛,都翻了個遍,洗澡的木桶都翻了兩次身。

  “二公子,我沒聽到叫聲。”

  五個指印!

  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一聲怒斥:“老二,你又發什么瘋?”

  來人相自平,還有他的隨從,剛回來。

  “大哥,我的米兒不見了!”

  “不務正業!”

  相自和低頭不語。

  “你給我消停點!”

  相自和不敢出聲。

  前天,情況亦是如此,折騰到天微明,虛驚一場。

  今天情況略有不同,鳥叫聲出現過。

  臺階上,不三先生跌坐。

  連年歉收,村民不得已增加種植面積,開墾梯田無數,巴掌大地塊也沒閑置。

  哪想風調雨順,莊稼長勢喜人。

  秋天剛到,搶種忙收,直到深秋。

  和附近獵戶換得一頭野豬,篝火熊熊。村民陸陸續續,四面八方匯聚在空地。

  忽然,不三先生騰云駕霧,被人拎了起來。

  樣子很狼狽,腰帶勒著肚子疼,很像貓,兩頭著地。

  不三先生沒出聲,倒是相自和聲音很大:“老頭,今天有沒有新來的?”

  包圍之中,不三先生聲音很吃力:“大家都去忙,我沒事。”

  不三先生之所以叫先生,一是人好,二是閑暇之余教村里的小童識字。

  相自和一戈在手,平舉:“想造反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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