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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樊武勝

  除舊迎新辭舊歲,祛塵納福賀新年。

  爾蘇城喧鬧了一年,安靜的新年如期而至。

  與往年稍有區別,今年的爾蘇城,時不時一陣鞭炮聲,震得雪花簌簌。鳥兒盤旋在半空,尋找落腳點,今年的年,它們過得很累。

  缺點拿著鞭炮,忘記了扔。

  “砰”的一聲響,缺點直甩手。

  “媽呀,你這是從哪冒出來的?”

  缺點關注的不是被炸傷的手,而是走過來的一人。

  他有點忙不過來,一手上有血,一手烏漆嘛黑,好幾個啞炮,來人一襲白衣,明顯拉不得。

  “賬房,掌柜的,你們看誰來了!”

  掌柜沒出來,賬房三步并作兩步跑了出來:“喊啥呢,一驚一乍喊的,難不成牛魔王來了?”

  當然不是牛魔王,來人正是橋兵。

  “你真能沉住氣,這近兩年了,你藏在了什么地方?”

  缺點的手指裹著白布,大拇指和食指一起點著橋兵。

  “讓你擔心了。”

  “掌柜的呢,怎么不下樓了?”缺點依舊很忙。

  “不著急,魚烤上,酒擺上,一會兒她就回來。”

  賬房不緊不慢,老一套搬了出來,一一擺上:“魚養得有點大了,不礙事吧?”

  “不礙事。”

  不烤點魚出來,這個年沒法過。魚確實大了點,火需要猛一點,才能烤脆殘留的魚刺。

  “別傻站著,拿酒杯子茶壺茶杯。”賬房撞了下缺點。

  “沒見我受傷了,我得歇著。”

  “你的方式不對,要說扣工錢,他頓時就沒了傷。”紅色衣裳,白色邊帶,掌柜的憑欄下眺。

  “大過年的,能不能不提錢?”

  缺點灌了喝了一杯酒,不小心灑到了手上,疼得直咧嘴,牙縫了擠出了一句話。

  賬房瞅了他一眼,給他滿上。

  缺點問題很多,被賬房一句話堵在了嘴里:“過年回家,他這不回家了嗎?問那么多,難不成你要去核實一遍?”

  缺點愣了一下,端酒的手有點抖:“回家,也對。歡迎回家。”

  掌柜的喝著酒,吃著魚,看著他們。

  “他,孤苦伶仃,一場天災,就他活了下來。”賬房可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盯著缺點,“見慣了人情冷暖,一份溫暖,他會記住一輩子。”

  缺點苦笑了一下,走了一個。

  掌柜的起了身,來到了門前。

  歡喜姐妹的門檻,是一塊石頭。

  那年,兩女子坐在這塊石板上。

  “姐姐,我走不動了。”

  “那我們就在這里建房。”

  那時的爾蘇城還很小,百十來戶。

  石板上磨了兩個坑,算是門臼,方向就是石板的方向。

  那塊石板,就是現在的門檻。

  當年的茅草屋,到現在的客棧,門臼已經很深,添了一塊木頭,石板沒有換。

  “湛永,用木板保護一下這塊石板。”

  “一句話的事。”缺點幾步走了過來,“確實,這個磨損得很厲害,走習慣了,真還沒注意。”

  “你不要錢?”

  “這是我家。”

  “工錢是不是也可以不要?”

  “賺不到錢,我可以不要。”

  掌柜的上了樓,缺點瞪了好久:“今天咋的了?我還能喝,掌柜的竟然跑了。”

  缺點依舊兩個手指點著賬房:“賣慘,把掌柜的氣跑了吧。”

  “明顯是你氣走了她,她一直盡心盡力,你今天才把這當家。”

  “你看看他,沒來幾次,就把這里當成了家。”

  缺點低著頭,喝著酒。

  一份溫暖,記一輩子,這說的是自己,橋兵烤著魚,喝著茶。

  敦題山,走得很難,留下了很多。

  相自明說得沒錯,自己被分成了好幾份。

  敦題山,爾蘇城,斷山,儂河灘,圓頂山……驀然,他想到了巴秋靈。

  茶,很苦。

  活著,不容易。

  山洞里,藤床干干凈凈。

  橋兵呆了好幾息,勉強平靜下來。

  挖了一個坑,埋上石頭,搭好架子,魚已收拾妥當。

  石頭圍了藤床,洞里暖和了不少。

  “你怎么瘦成這樣?”

  綠色衣裳,停在了洞口。

  自然是燭影。

  走時臉圓圓的,現在不圓了,看上去有些消瘦,橋兵大吃一驚:“練功也要吃飽飯,你看你……”

  橋兵說著,讓燭影坐下,開始烤魚。

  燭影呆坐了好幾息,站了起來:“你還知道這里!”

  “等下,吃飽了再說,瘦成這樣,沒吃飽飯?”

  “你跑哪去了?”

  “這條魚有點大,我要多烤一下。”

  “你怎么換白衣服了?”燭影的臉色有些發白,坐在藤床邊不自然。

  “你也不要挑嘴,吃飽為先。看看你的臉,瘦成啥樣了。”橋兵的看得很認真,燭影低了個頭。

  “我……”

  兩人說著話,風馬牛不相及,直至燭影吃上烤魚。

  “不好吃?”

  好不容易忍住,留了下來的燭影動了動腿,瞪著魚,看了幾息,確實不錯,吃了幾口。

  “圓頂山沒來刺客吧?”

  “什么刺客?你去哪了?”

  橋兵簡單說了一下,燭影吃完一條魚。

  一個月,燭影的臉又圓了……

  有些事,藏不住,比如臉上的肉。

  師父倒是跟沒事一樣。

  烏康的事,不能就那么算了,托天祠,是橋兵的計劃。

  橋兵漸漸遠去,燭影一跺腳上了圓頂山。

  這一年多,她進步不小,她想知道什么時間能下山。

  一望無際的白色,一行足跡,并不明顯,橋兵在這頭,路的盡頭是托天祠。

  新年剛過,路上行人不多。

  按敦和的意思,到南向鏢站,找到叫藍正的,可以了解托天祠的具體情況。

  也是因此,諸葛依、童一禾以及令狐泰等才放心他下山。

  托天祠對自己出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何要出手。

  自己在敦題山,他們從何得知?

  橋兵以自己為誘餌,托天祠前來的話,或許能有線索,所以,走的是大道。

  視線盡頭,幾個黑點飄忽不定,或許是遠行人,橋兵不甚在意。

  巴王城,樊武勝在此停留了一年多。

  紫蘇給的一張紙,是牢房,至于在何處,紫蘇只知道在巴王城。

  周邊的山,每一個山洞,每一片樹林,每一條河流,樊武勝都仔細搜查過。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新年前有了發現。

  歲末最后一天,廣場上忽然來了數十人,聲勢浩大,趕開閑雜人等,直奔校場西側廢棄的倉庫。

  這群人武功不低,樊武勝留了個心眼。

  果然,離開的雖然人數相當,但絕不是同一批人!

  在倉庫找了三天,一無所獲。

  第六天,一輛馬車在倉庫一旁停留了半個時辰。這輛馬車,樊武勝見過多次,醉小憩吃的喝的都由它送來。

  車夫是個老頭,馬也是一匹老馬。

  跟了一天,他的工作只是送貨。

  老者頭發沒幾根,牙齒更少,一身衣服破破爛爛,除了送貨,就在馬車上打盹。

  “老丈,我想開個客棧,可以找你送貨?”

  老者睜開一只眼睛,看了半天:“你出不起錢。”

  “錢不是問題。”

  “錢買不到我愿意。”

  樊武勝啞然失笑:“老丈說的極是。”

  “你不是開客棧的人。”

  “開客棧的人有何特點?”

  “他們找人強馬壯的馬車。”

  “老年人,做事穩妥。”

  “我不愿意。”

  “我打算在那邊倉庫上建一座客棧,名字都想好了,叫巴王客棧。”

  “巴王客棧,很古老的名字,原址不在倉庫。”

  “新建,不一定要在原來的地方。”

  “你,”老者搖了搖頭,閉上睜開的那只眼,“救不了那人。”

  “什么人?”

  老者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在倉庫蹲守了三天,老者又一次來了。

  一塊石板,撐起離地五寸有余,滑開三尺,老者放下貨物。

  樊武勝閃身而至!

  “什么人!”地下傳來一聲大喝。

  三尺,只是一塊凹下的石板,封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地下有何物!

嘎嘎嘎  旁邊另一塊石板撐起,速度并不快,兩尺來寬,一人電射而出!

  刀在前,刀光森然,黑影在后,出口三丈凝實。

嗖嗖嗖  五箭,十字形!

  箭才剛出,洞口跳出三人,一樣的刀,一樣的身法,三丈外凝實。

  近戰,樊武勝并不擅長。

  漫天箭雨,一囊箭悉數而出,勉強擋住對方幾息。

  那天后,巴王城忽然冒出數位強者,城里寸步難行。

  離開那天,被人盯上。

  那人的武器,從未見過,兩顆橙色小球,一前一后,防不勝防。

  樊武勝中了一掌,勉強逃脫。

  這一路上,追殺不斷,雖不及使小球的人,但對于受了傷的樊武勝來說,卻也是危險重重。

  到現在,傷上加傷。

  黎明,又一次被他們追上。

  一場苦戰,弓,弦已斷!茫茫大雪,蹤跡難藏。

  此時的樊武勝,須眉盡張,目中噴火,身死不足為惜,消息帶不回老橋山,他死不瞑目!

  黑點越來越近,竟然是打斗,橋兵不感興趣。

  當然,這是秘密,所以,橋兵被攔了下來。

  山坳奔出一老者,步法凌亂。

  橋兵看得清楚!

叮叮叮  五刀一掌,橋兵悉數攔下。

  攔他的三人只覺得眼前一花,身后的打斗驟起,隨即覺得脖子一涼!

  無招有招,信手拈來。

  刀很快,白皚皚的大雪,分不清哪是刀,哪是雪地。

  一道白影,數人之間轉了兩圈,鮮血染紅了幾塊雪地。

  打斗本不該結束得如此之快,只因橋兵身著書生服,背上背著箱籠,攔住橋兵的三人,根本沒發出警示!

  樊武勝略一放松,氣若游絲。

  幾張滿是鮮血的牛皮紙,遞到橋兵手里:“橋少俠……這幾張紙關系到巴家興亡……務必送給老橋山樊明武……”

  “先別說話,找個地方療傷。”

  “不用……老夫不成了……橋少俠!這幾張紙,拜托了!請少俠務必答應!”

  “好,我一定送到!”

  “多謝……我要留在此地,不然你走不掉……”

  “前輩,我能帶你走!”

  “拜托了!”

  樊武勝的弓杵在地上,一動不動望著來路,已然氣絕!

  三月的老橋山草長鶯飛,嫩綠的草葉上滴滴水珠,映得朝陽閃閃發光。

  樊詩筠在山頂閑逛,百無聊奈,箭矢在雪地里排得整整齊齊。四十九支箭,一口氣發出,間隔絲毫不差。

  又一箭囊背在身上。

嗖嗖嗖  四十九支箭,疊在一起,除了最后一支箭,其余的箭尾破開,箭頭疊在一起!

  她收起了弓,搖了搖頭,有一支箭頭歪了一絲,清風拂過,后面的掉了下來。

  驀然,主峰上傳來一陣響!

  這種響,她從來未曾聽過。

  隨即又是一陣,這種,他聽過,召集所有子弟。

  兩種響聲交替,樊詩筠奔行在山間。

  山頂,樊家子弟按長幼秩序,站在大廳前。

  樊詩筠不敢造次,找到了哥哥。

  “哥,什么事?”

  “太爺爺故去。”

  “太爺爺?那個?”

  “上回回來那個。”

  老娘瞪了一眼,樊詩筠老老實實站好。

  午后,一切布置妥當,整個院子一片白。

  除了失蹤的樊明成,所有的明字輩領頭,帶著小輩在廳前默哀。

  一連七日,老橋山停下了一切。

  橋兵在后山。樊老先生以性命換來的幾張紙,已經交給了樊明武。巴家興亡,到底是什么消息,樊明武沒有說。

  樊老先生埋在哪,只有橋兵知道。對此,樊明武沒說什么,畢竟,爺爺都應付不過來的事情,也能強求一小輩。也是如此,橋兵沒有離開。

  夜深人靜,樊家明字輩八人,聚在大廳。

  “沒想到啊,沒想到,巴家人竟然被囚禁在巴王城。”樊武明長出一口氣,幾張牛皮紙在他身前。

  “巴夫人憑什么認定就在巴王城?”

  “此時休得再提!目前這個消息,該如何處理?”

  “此事,樊家獨木難支,必須得到其他三家協助。”

  “三家,現在是什么情況,誰也不清楚,說出去會發生什么事,難以估計。”

  “無論如何,這消息樊家不得隱瞞。”

  樊武明抬了抬手,幾張牛皮紙攏在一起:“盡快通知其他三大家,以要事相商,請上老橋山。曋家曋俊、鄭家鄭方空、相家相陽威,必須本人親自前來。”

  “沒無問令,只怕無法做到這點。”

  “話說清楚,必須家主親自前來,否則,其他三家就去他們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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