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景象,諸葛方已經明白,為何三蠻人寧愿用命來填補,也要做這種看似無用的沖鋒之舉。
冶州城墻雖然高大,而又堅不可破,但是卻同樣也是由一塊塊壘石堆砌而成,如果用難以撲滅且燃燒起來溫度很高的西油升溫,再利用現在迅速降低的氣溫,兩者反復交替之下,大概率會出問題。
待到余溫散去,又以同樣的方法攻擊城墻,如此反復之下,再堅硬的壘石堆砌而成的城墻,恐怕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折騰。
一個簡單的熱脹冷縮原理,如果是葉無雙在此,見到這一幕,或許能夠聯想到這一點。
但是諸葛方雖然不知道,畢竟帶兵多年,又鎮守邊關多年,一直跟三蠻人打交道,再加上心中一直不安,將三蠻人的所做所位施展一遍,也同樣明白了敵人的意圖。
“快,趁著城中水源還未結冰,立即組織城中青壯,換防休整的軍士等,收集所有能夠收集到的盛器,盛滿水后,運送到城墻上當堆放起來。”
“待潑水成冰的時刻,將所有器皿中盛放的水,全部從城頭緩慢倒下!”
“既然三蠻人想來用這個方法破我冶州城池,我諸葛方就跟他杠上了。另外八百里加急,將此信送到王爺手中,不可耽擱一刻!”
“領命去吧!”
“諾!”
“諾!”
“…………”
圍坐在一同的二十幾個各營主將,心中此刻也同樣是后怕不已。
如果不是此刻親眼所見,任憑他們如何想象,也想不到這樣的破城方法。
如果沒有諸葛方這般操作,或許冶州城池破了,他們可能才醒悟過來。
到時候城墻被破,冶州城池之后的三千里平坦國土,可就任由三蠻鐵騎在上面馳騁了。
領命之后,所有人第一時間按照諸葛方的吩咐,帶足將士,開始在城池之中,搜尋能夠盛水的器皿。
一個時辰后,城內道路上的積雪開始沒過小腿,而且氣溫越來越冷。
通往城頭的窄到上,依舊有一對對軍士抬著盛水的器皿往上走,舉著的火把被風吹揚著,快要熄滅的樣子。
待每個城垛口處都有了一個盛滿水的大缸之后,有親衛手拿一把瓜瓢,從水缸中滿盛一瓢水,然后從城頭之上緩緩撒下。
刺骨的井水剛離開瓢底,被冷空氣一吹,瞬間凝結成大小不一的冰粒,順著城垛,落下城頭。
“倒!”
傳令官發聲,手中顯眼的火焰在手中揮舞,兩旁的軍士見狀,將盛滿水的水缸推到垛口,然后七八個軍士,協同發力,將重達千斤的水從垛口處緩緩倒下。
城墻上,很多地方被火焰灼燒得漆黑一片,多數地方,已經在三蠻鐵騎的幾次冷熱交替攻擊之下,已經形成了大小不一的裂縫。
大的有近巴掌大小,小的如同門縫絲一般。
雖然裂縫不大,但是這樣的冷熱交替攻擊再來幾次,冶州城墻能夠撐多久,誰也不知道。
而此刻,綿延的城墻上方,不斷有水流往下流淌,流淌到城墻中下段的時候,水流也開始緩緩結冰,不再往下延伸。
傾倒完一缸水,城墻表面,凝結出大學手指寬厚的冰層。
諸葛方站在垛口,看著結冰的城墻,如同穿上了一層薄薄的防護甲,心中的憂愁,也緩緩消散了一些。
“再打水來,直到城墻的冰層凍結一尺為止!”
諸葛方下令,所有守候在此的軍士,除了值守的外,全都抬著空了的水缸,再次盛水去了。
雖然外面的風吹著,刺骨的寒冷,但是每一個大夏軍士的臉上,都紅彤彤的,口中呼出的熱氣,很快在眉毛頭帽上凝結成了冰晶。
而草原上,三蠻人的軍營中,大雪已經堆積起來,形成白茫茫的一片,將漫無邊際的帳篷給圍了起來。
風雪,同樣限制了他們的行動。
中軍大帳之中,幾十個副將聚集再次,篝火、熱碳、溫酒相襯,中間還有歌姬獻舞,歡聲笑語,氣氛相當熱鬧。
“還是先生高明,略施小計,說不定明天就能破了前方,那座號稱大夏第一關的冶州城池了!哈哈!”
“王爺所言極是!”
“哈哈,神佑我族!”
“…………”
軍帳中歡聲笑語不斷,伴隨著歡樂的氣氛,發出一些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風雪不斷,一夜呼嘯。
第二日的天,比前一天更加純凈了些,也沒有了云層遮擋,同時風雪也停了,只是溫度低的凍人,寒意刺骨的竄。
三蠻鐵騎照例派出一隊人馬探查冶州城池。
捏住韁繩,勒停馬蹄,看著眼前的冶州城池,這一對三蠻探子不由得擦了擦眼睛,然后與身旁的同伴互相對視一眼。
“這冰層,起碼有一尺之厚!”
“速速匯報主帥!”
“駕!”
“…………”
看著冶州城墻上多出來的一尺后的冰層,他們都有些難以置信,然后快馬揚鞭朝著軍營而去。
“瑪德!”
“夏人無恥至極!”
“呸!”
看著眼前厚厚的冰層,左賢王闊鐵氣得直咬牙。
“去!”
指揮一隊百人騎兵攜帶西油往前沖鋒,然后躲過大夏軍士射下的箭雨,將手中西油拋在城上的冰層上。
“取箭來!”
闊鐵猛喝,身旁親衛取弓遞上。
將箭頭點燃火焰,然后用勁拉滿弓身,手指松開,帶火的長箭拖出一條長尾,直奔城墻上潑灑的西油而去。
“呼~”
一發中的,西油遇火,開始猛烈燃燒起來,扯起一卷火龍。
猛烈的燃燒,產生的高溫,將冰層緩緩融化。
“哈哈!”
闊鐵見狀,臉上露出笑意,可是還沒等他高興多久,便戛然而止。
只見冶州城池的垛口處,一道水流順著冰層滑下,帶走了燃燒的西油,然后被燒融化的冰層,又在低溫環境下,一點點填補凍上了。
“瑪德……*%”
一連串臟話出口,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才慢慢平緩下來。
“回營!”
闊鐵氣憤不已,本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破開冶州城池,但是卻被對方識破了,還付出了幾萬三蠻鐵騎的代價,這讓他心中痛心不已。
另一邊,諸葛方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畢竟如此僵持下去,受不了的也是三蠻人自己,而不是他。
但是在他心中,卻不敢放松絲毫,因為他知道,那位號稱三蠻軍師的黑先生出手了。
如果不是他心中難安,提前察覺到了事情不對,或許,冶州城池早已經被破了也說不定。
但是,那位黑先生出手,還沒有失手的時候,他的心中也對接下來的戰局變化,充滿了未知。
另一處,遠在千里之外的應天府城中。
一座不大不小院落中間,一個中年男人正在親著熱茶,手中那些一道細長的紙條,看完之后,直接就著溫熱的茶水喝了下去。
而在他身旁,一個身披著斗篷,打扮像農人的憨厚老者立于此。
“先生神機妙算,看來要想無聲無息的拿下冶州城池,還得靠我們了,先鋒軍隊已經開始與夏人交戰,現在就需要我們的配合,然后冶州城池便唾手可得!”
“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打扮似農人的憨厚老者笑著說道,裂開滿是黃牙的嘴,又互相交流了幾句,然后兩人才互相分開。
“是時候了!”
從無聲無息的出了小院,農人老頭看了一眼身后,腦海中回想著剛才那一幕,臉上顯露出少有的潮紅,然后手中搓出一個白色的蠟丸,身形緩緩前行之際,手指發力,向著應天府街巷的某處角落彈射而去。
然后遠處的樹頭,一只蹲守了很久的雀鳥飛撲而起,在那白色蠟丸落地之處,猛的啄去,將蠟丸吞入腹中,這才撲騰著翅膀,向著遠處飛去。
一切都顯得如此自然。
此刻的應天府大夏帝宮之中,文武群臣匯聚在宣政殿內,手中互相傳閱的,正是諸葛方從北境前線送回的第一封戰報,同時還有晉王的上帖。
“諸卿如何看待此事?如今三蠻裹攜五十萬鐵騎侵犯我大夏北境,同時說服古狄,陳兵于大周北城,阻止我四國綜合連橫,相互救援。看來三蠻滅我四國之心不死啊!”
坐在龍椅上,夏帝臉色顯得有些憤怒,手掌多次拍著眼前的龍案,目光中的怒火更像是要噴濺出來一般。
“陛下,三蠻侵我大夏,此番絕對不能善了,臣請赴戰!”
“微臣附議!”
“陛下!眼下正值寒冬,三蠻鐵騎五十萬大軍,人嚼馬咽的,只要我大夏軍士死守冶州城池,不出關外對戰,我軍必能將三蠻的五十萬鐵騎拖垮,最后來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
“慶義公此言有理!”
“附議!”
“陛下……”
“…………”
短短片刻時間,朝堂上排列的數十人,各自鬧騰開來,互相開口表達自己的觀點。
站在一旁的兵家代表人物,兵部侍郎鐵血一言不發,只是低頭沉思著。
龍椅上,夏帝臉上依舊充滿著怒色,眼神掃視下方的群臣,心中卻早已經樂開了花。
此時此刻,三蠻叩關的消息已經全面傳開,所以也無關緊要了,文會已經開始,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第一步,接下來還會有更加精彩的后續。
想到此處,他的臉上顯露出些許潮紅,群臣望見,還以為是夏帝憤怒至極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