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的前堂,此刻屋內氣氛有些微寒,蔡諱黑著臉坐在下首,任由李葉怎么沖他笑也全然不理,冷哼幾聲后,作勢就要離開。
“蔡將軍留步,你誤會本官了。”李葉急忙把蔡諱摁在座位上,將他心頭竄起的那抹小火苗毫不留情地踩熄了:“本官這么做,是有原因的……”
聽完李葉好一通白話,蔡諱冷笑道:“李大人莫以為蔡某真是傻子?能被你耍了一次又一次?”
“我何時耍你了?我是這種人么?!”
李葉委屈的大叫起來,清秀的臉上的寫滿了難過,那模樣像極了小孩子們吵架。
“李大人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
被李葉這么一喊,蔡諱只覺得陣陣憋屈涌上心頭,也不管他什么二品別駕了,騰地一聲站起身來,怒視著李葉。
“從你駕臨云州開始,先是騙我私自出兵險些釀下大禍,還騙我說此番前來涼州只為駐防,李大人抿心自問,咱們來涼州真的只是為了駐防么?再有就是今日,你又當著我手下眾將領們,將我喻成不義之人!竟然還想蒙騙與我?!”
委屈啊!可憐哇哇的!
而且平心而論,蔡諱的確有委屈的理由,若不是還對李葉報以希望,此刻早就翻臉揍他了,能忍到現在,而且還只限于在言語爭吵,不得不說……此人的心理素質絕對杠杠的好!
然而這個世界上還有些人,他們不光心理素質過硬,臉皮也要比旁人厚上三尺多,甭管對錯都能無理儈三分,而且時刻都是一副振振有詞的模樣。
這種人雖然欠揍,但大多數都能活得長久,李葉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蔡將軍說這種話,是否太沒良心了些?”
李葉一副氣極反笑欲要翻臉的模樣,手指顫巍巍的指著蔡諱,冷笑道:“你口口聲聲說是李某騙了你,可我倒要問你一句,是我逼你出兵的么?還是我逼你與手下將領分錢的?”
一句話噎得蔡諱老臉通紅,近四十的年紀,卻被眼前這個還未活到他半數的少年懟得啞口無言。
盡管他很想反駁什么,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辯起。
蔡諱為何會答應和李葉來涼州,他自己心知肚明,說句難聽的話,就算是被人騙了,那也是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怨不得任何人……
“算了!末將實在說不過大人……”原地轉了好幾圈后,蔡諱滿臉的生無可戀,咬牙切齒地盯著李葉,道:“今日蔡某就只問李大人一句話,你剛才所言之事,確是真的嗎?”
李葉一臉呆萌,頻頻點頭道:“真!比你手下將領們拿走的那些銀錢還要真!”
蔡諱嘴角抽抽了幾下,好想打他啊!最好是打成連他親娘都認不出來的那種……
西州北門內的一處小集市里,張五常領著十多個侍衛走在街上,大家皆是一身粗布小衫,和那些生活在關外的農家漢子沒有半點區別。
幾人一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樣子,似乎無意地走到一處販賣小玩意兒的小販攤前,笑容仍不減,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雙方的眼神卻早已互通多次。
其中一人在與小販對視了幾眼后,從懷里掏出幾枚大錢買走了一個小孩子玩兒的撥浪鼓,眾人又嘻嘻哈哈地離去。
只是其中一人卻掉頭離開了人群,轉眼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等到張老五等人來到一處窄小的胡同口時,剛剛消失的侍衛也去而復返,同他一起來的,還有兩百名精悍肅殺的羽林衛兵。
周圍來往的百姓們紛紛驚慌躲閃,有些膽小的早就匆忙跑走,其中還有些看似鬼鬼速速的人,一見羽林衛來臨,瞬間消失在人之群中。
領頭的羽林衛百夫長沖張五常等人點了點頭,即刻下令道:“人就在里面,來五十人跟我沖正門,剩下的人馬上戒嚴這條胡同,一只耗子也不能放跑了!”
等到喊殺聲響起后,張五常嘿嘿笑了兩聲,趕忙道:“這里沒咱們的事兒了,你們趕快各自帶人前往咱們之前查到的暗樁地點,莫要放跑了那群羔子!”
幾個侍衛哈哈笑道:“五哥放心吧,咱們都盯半個月了,跑了也能再把他們逮回來!”
張五常點了點頭,又趕忙道:“若是有放跑的那就莫追了,小心被算計了……人大人早就吩咐過,只要能拿下郭玉,剩下的那些嘍啰能抓幾個是幾個,切莫硬來傷了你們。”
幾個侍衛愣了少許,臉上露出幾分欣慰的笑容。人心都是肉長的,侍衛的命也是命……有心疼他們,他們自然也會心中感激。
胡同里的小院中。
滿臉迷茫的郭玉被兩個羽林衛狠狠地摁在地上,他到現在也沒搞清楚,李葉是如何這么快查這里的,更沒想到昨天還與自己止乎于禮的少年,今日怎的又突然發了狠。
一記耳光重重抽在郭玉臉上,郭玉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腫了半邊,嘴里隨之掉落出兩顆槽牙,鮮血不停從嘴邊淌出。
“本官乃是涼州刺史!爾等膽敢毆打朝廷命官!”
郭玉嘶吼掙扎著,嘴里卻還不忘擺明自己的身份。
羽林衛百夫長歪頭看著自己的手,邪笑道:“郭大人息怒,咱們也是奉命而已,若有不周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放肆!大膽!你們……你們這是造反!”
“造反?咱爺們兒乃是正經八百的皇城禁軍,朝廷都不敢說咱們造反,你小子算個什么東西?!”
許是來時上面就已經交代了不必客氣,百夫長也沒了顧忌,嘿嘿冷笑,反手又是一個巴掌,郭玉那張白里透紅的臉被瞬間打得對稱許多。
郭玉快瘋了,忍著劇痛嘶吼道:“李葉!一定是李葉干的!他在哪兒?本官要見他!”
百夫長一手拎起郭玉:“郭大人不必著急,我家將軍此刻正在衙門內恭候大駕,請吧……”
突如其來的一場抓捕,讓本就徘徊在邊緣的郭玉瞬間跌倒谷底,滿腔咸澀涌上舌尖。
太快了……哪怕是再慢上兩個時辰,甚至一個時辰,此刻的局面就能大不一樣。原本就準備先發制人的郭玉,誰曾想還是慢了人家半拍。
回頭看看哪那間空蕩蕩的小院,桌上的茶水甚至都還未涼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