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后,鄭九州被放了出來。
拿到手機后,一開機都是李欣幾十條未接來電和短信。
最前面的是在質問自己跑哪里去了,后面估計是知道他出事了,每天都在問他在哪里關著,自己想辦法去保釋他之類的。
不過最后一條,鄭九州看了最好笑。
李欣說自己現在被她爸關在家里不讓出去,因為李長青聽說鄭九州殺人被關進監獄了,就打死不讓她和鄭九州再接觸了。
不過李欣表示,她還在想辦法,一定要把他救出來。
李欣的最后一條信息是昨天上午11點發的,后面就再也沒有了。
鄭九州估計,李欣的手機應該是被李長青收繳起來了,這種事李長青是干得出來的,他早就希望自己女兒跟鄭九州斷了聯系。
鄭九州和李欣談戀愛很多年了,當初李欣在高速路上出了車禍,就是鄭九州把她救出來的,那時候李欣就對這個陽光高大的消防員情有獨鐘,兩個人感情一直很穩定,本來準備明年開春就結婚的。
但李欣的父母認為鄭九州只是個當兵的,經濟條件比較差,而且李長青通過公安人員,查詢到很多年前鄭九州家就是加州火災案的元兇,這讓他對鄭九州更不滿意了。
這也算是為人父母,人之常情。
結賬,準備起身,突然微信又叮了一聲。
“這么快出來了?”
黑貓的頭像赫然映入眼簾,是那個九命貓,鄭九州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迅速環顧四周,但這里是個十字路口,人流量很大,很多人都帶著口罩,行色匆匆,根本看不出什么可疑的人。
又是這家伙,這人不知道是通過警探局內部知道自己出來的消息,還是在某個地方一直監視著自己,竟然能第一時間知道自己的行蹤。
“你到底是誰?”
“要不要見個面?我可能有你想要的東西。”對方發來了信息。
“你還想害死我?!”鄭九州不客氣道。
“上次真的是個意外,你不想多了解下那個怪物的秘密嗎?”
“沒興趣!”鄭九州直接回絕了,他再也不想跟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牽連了,現在他得趕緊回家洗個澡,然后去找李欣。
“那你爸的呢?”對方問道。
“你到底是誰?”
“你來了就知道了。”
鄭九州覺得自己好像被對方抓住了軟肋,很明顯對方對自己非常了解,也很清楚他對父親的事非常在意。
這種人自己必須得去會一會,說不定會有更多的信息。
“你在哪里?”鄭九州問。
“花市小石路夢緣咖啡屋。”九命貓發了個地址過來,“你最好快點過來,我一會還有急事。”
半小時后,鄭九州來到了夢緣咖啡屋的門口。
這地方屬于老城區,確實很偏,平日里旁邊有一些賣鮮花的,但是最近生意不好,大多數店鋪都關門了,所以顯得更加冷清。
推門進入,屋內的冷氣很足,鄭九州冷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咖啡屋不算大,屋里光線很昏暗,但依稀能看清大致的情況:有六張桌子,一個吧臺,纏繞著一些塑料藤蔓和花草,裝修風格很老氣,應該是有些年頭了。
整個咖啡屋里除了吧臺上的一個年輕人,就只有一個戴帽子的女人坐在靠窗的角落里。
所以,是她?是個女的?
這是鄭九州沒想到的,因為微信上的性別是男的。
鄭九州走了過去,坐下。
“你是九命貓?”
“你是鄭九州先生吧?”女人抬起頭,大約三十來歲,容貌中等偏上,露出一張和善的笑臉。
“你好。”出于禮貌,鄭九州還是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
“鄭先生別誤會,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那姑娘有事先走了,她說你遲到了,只有下次再約了。”女人笑了笑,隨手從桌子上拿出一個信封交給鄭九州,“這是她委托我交給你的,說是很重要的東西,希望你回家后再打開看看。”
鄭九州一臉疑惑地接過信封,入手很輕,應該是幾張紙。
“這家伙……耍我嗎?”鄭九州很愕然,“還真是個難纏的家伙。”
“鄭先生如果愿意多呆一會,我叫人給你拿杯咖啡,我們自己磨得,味道還不錯。”女人說話的語氣和姿態一如既往地優雅。
不過鄭九州對喝咖啡毫無興趣,也沒這個心思,他謝絕了,推門而出,打了個車就往江北方向去了。
鄭九州的家在新民嘉園小區。十五年前,他家人遭遇變故后,年幼的鄭九州就跟著唯一的親人,他姑姑鄭金娥住一起,鄭金娥是個命苦的女人,早年喪夫喪子,一個人孤苦伶仃,就把鄭九州接到自己家里當兒子養著,只是鄭九州十八歲那年,鄭金娥說什么也不肯跟鄭九州住一起了,說這房子里鬧鬼,鄭九州的家人回來找他了,自己每天晚上都要做惡夢,她堅決要搬到郊區的養老院去住,把房子留給了鄭九州,幾乎不回來了。
房子不大,兩室兩廳,但卻收拾得很干凈。
鄭九州一直保留著部隊生活的習慣,早上六點半準時起床,花一個小時鍛煉身體,再花一個小時搞衛生,整個家里隨時都是干干凈凈,一點灰塵都沒有。
到家的時候,天都黑了。
鄭九州把信封隨手丟桌子上,準備去洗個澡,只是想了想又退回來,還是撿起信封,打開了看了看。
里面是一張黃紙,用紅色的顏料畫了一個古怪的圖案,類似一個復雜的三角形。
所以,這是……一張朱砂符箓……
“什么鬼東西?!”鄭九州不禁皺眉起來,這個女人到底想干什么?送了一張符給自己?
要自己鎮宅辟邪?!
微信響了,居然又是那個九命貓,這人像是給自己安了個隨身攝像頭一樣,什么事她都能第一時間感知。
“東西看到了沒有?”
“那張符?”
“那可不是什么符,是我給你求的驅邪法陣,一個著名驅魔大師畫的,花了我不少錢呢,怎么樣,夠意思吧?”
“……”
“你別管信不信都帶著吧,也算是我對給你造成傷害的一點點補償吧。切記哦,這幾天都要帶著它哈。”
“那我還要謝謝你了?”此時此刻,鄭九州拿著那張看起來就很邪門的符紙,有些哭笑不得……這東西真有用嗎……
“記住啊,一定要記住啊!”九命貓倒是鍥而不舍。
此刻,電話又響了,是個陌生號碼,鄭九州只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像今天這么忙碌過,各種回信息,各種接電話,活得像個上市公司的老總。
“喂,你好?”
“鄭九州嗎?我是李太閣。”這非常男性化的名字和冷冰冰的聲音鄭九州印象太深刻了。
“李助理你好。”他客客氣氣打了個招呼。
“你現在哪里?”
“家里啊。”
“新民嘉園?”
“你……這都知道啊?”鄭九州突然覺得自己在這些辦案人員面前真的是一點秘密都沒有。
“那具尸體不見了。”李太閣根本沒管鄭九州在說什么,突然又蹦出一句話,這句話說得非常輕描淡寫,短短七個字,但卻讓鄭九州聽得冷汗直冒,什么叫尸體不見了……
李太閣的第二句話更讓人汗毛都炸立起來了。
“我沒猜錯的話,它不是被人運出去的。”
“李助理,大晚上你不要嚇我……”
“你自己小心點,這幾天晚上最好不要隨意外出,聽到沒有?”
“不是,李助理,你能不能說具體點,它是怎么跑出去的?”鄭九州還要細問,對方已經掛了電話,整個過程鄭九州就感覺自己在和某通訊公司的機器話務員對話一樣,幾乎沒有互動,都是李太閣在單方面信息輸出,一通亂炸之后就掛了電話……
這女人……
尸體不見了,還是自己跑的?這都是什么事啊……
想到那具尸體駭人的樣子,鄭九州的汗毛再次立起來了,一根一根,就像挺拔的韭菜,算了,今晚還是老實一點,先別出門了,一會晚點再給李欣打幾個電話試試。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又是電話來了。
“我特么……”鄭九州被自己的電話鈴嚇了一跳,這個鈴聲他以前聽著覺得雄赳赳氣昂昂得倍提氣,走路都帶風,今天咋覺得這么呱噪呢,鬧得慌呢?!他心想,改天必須得換一個鈴聲了。
“喂,哪位?”
“鄭老師嗎?我送外賣的,你的外賣到了!”
“哦,能送上來嗎?”鄭九州實在不想動,他家在24樓,今天累了一天了,確實不想下樓了。
“老師,不是我們不服務到家,疫情影響,現在小區都不讓我們進,你個人出來取一哈嘛?”外賣員帶著非常客氣的口吻,“謝謝鄭老師,體諒一哈。”
“那好吧,你就放門口崗亭,我這就下來。”鄭九州重新穿上衣服準備下樓,只是想了想,又有些心虛,還是不爭氣地把九命貓送他的那張符紙揣進了口袋。
管他呢,萬一真就有那么邪門呢?
等電梯,很順利,就他一個人。
他這棟樓是老房子,兩梯六戶,一棟樓上百戶人家,平時這個點打擠得不得了,等個電梯能等五六分鐘,估摸現在也是受疫情影響,下樓散步的人明顯少了很多。
電梯開始慢悠悠下行,下到第十九層時,突然燈光閃了幾下,而后電梯劇烈抖動了下,停了……
“我日,不是這么邪門吧……”
鄭九州臉上的表情已經是非常復雜了,他心想最近自己這是踩了什么屎,都衰到這個程度了?坐個電梯都要碰到故障。
他趕緊按了按求助電話,不出他所料,沒人接聽。
打電話給119,電梯里沒信號……電話撥不出去……
這下真是絕了,難不成自己要困這里一晚上?或者等鄰居發現電梯壞了,給物業打電話來救自己?
鄭九州拍了拍門,喊了幾聲,根本沒人應答,這個地方應該是正好卡在了兩個樓層的中間地段,是電梯救援里最尷尬的地方,上不上、下不下的,除了外面硬掰開爬出去,沒有別的辦法了。
鄭九州之前在消防隊參與過好幾次電梯救人,都是這么掰開了把人救出來的,這事他干了沒有一百次也有四五十次了。
他用力推掰,突然電梯又顫抖起來,像是有人拽著電梯纜繩在抖動一樣。
不會是……纜繩老化了吧……呃……
他心頭一緊,不安感越發強烈起來,緊接著就是嘭地一下!又是一聲響動,似乎有什么東西落在了電梯上方,上面的燈光開始忽明忽暗起來。
鄭九州的心直接蹦到了嗓子眼。
半透明的玻璃燈罩上逐漸浮現一團黑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