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九州做了一個很長夢,夢到自己再次來到那座巨大的神殿面前。
血紅色的天空,濃墨一般的黑云,烏云狂卷著像是油畫上的涂鴉,在黑云之下,是一座高聳破敗的神殿,古老而污穢,充滿邪惡、恐懼和令人顫栗的氣息。
鄭九州的肉體似乎又不受他掌控,不由自主地往神殿里面走,神殿的兩側都是巨大的石柱和各色神像,這些神像恐怖而扭曲,展現了一種非人形的姿態,只是鄭九州并不覺得害怕。
仿佛,在記憶的某個深處,自己早就見過它們了。
抬頭往前看去,神殿的正前方像一面巨大的鏡子,閃著幽幽的紅光,無數像鄭九州一樣的行尸走肉不斷地往那面鏡子里走去,他們有的行走在神殿的地板上,有的盤旋在柱子上,有的飄散在半空中,像一串串的風箏一樣流入鏡子之中。
“莫爾迪基安,莫爾迪基安,偉大的食尸鬼之王,食尸鬼萬世崇拜的領主,他能賜予你永恒的時間和無盡的力量,臣服吧,食尸鬼之眾……”
隨著一聲聲的召喚,行走的人們加快了速度,鄭九州也一步步地靠近這個旅途的終點,那面鏡子。
近了,很近了……
那里應該就是鄭九州的歸宿了。
鄭九州看到了鏡子里有成千上萬的人影在流動,他們沒有五官沒有頭發,只有黑色的影子在游動穿梭,像極了哈利波特電影里的攝魂怪。
可鄭九州分明有些掙扎。
他的樣子,他的動作,他試圖逃脫的神情,都讓他在這些黑影中顯得格格不入。
“進去吧,卑微的信徒,只有進入莫爾迪基安的世界,你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食尸鬼,你才能擁有食尸鬼無上的智慧和生命。”
有個影子飛到了鄭九州的身邊,它沒有眼耳口鼻,沒有任何皮膚和器官,只是一團黑色的泥狀物,黑影像腦電波一樣傳來了訊息,“讓我帶你進入食尸鬼的領域,感受最強大的意志!”
那道黑影拉著鄭九州緩緩地靠近鏡子,耳畔傳來了嘈雜的念誦聲,像是無數的人在曠野之中念誦著某部古老的經文。
鄭九州的腦子里開始一片混沌,意識似乎被什么東西牽著走,他的想法,他的身體,他的感知,這一刻都不屬于自己。
鄭九州突然想起了李太閣所說的精神監牢,成為食尸鬼之后,人的自主意識并不會消失,相反他也會跟著食尸鬼一樣永生,只是你無法再掌握你的身體,你只是你身體的一個看客,你的身體成為了囚禁你精神意識永久的牢籠……
而這一刻,鄭九州充分感受到這種牢籠帶來的恐懼感和無力感。
微光浮動的鏡子越來越近了,刺眼得讓人有些難受,鄭九州有那么一剎那,突然意識到,這個鏡子里很可能就是食尸鬼之王創造的精神共同領域,一旦進入這個領域,鄭九州就將徹底變成一只食尸鬼,永生永世受到莫爾迪基安的控制。
他將永遠成為自己的看客!!!
想到這,鄭九州突然從渾渾噩噩的狀態里猛然清醒過來。
他不能再走了!
他絕對不能稱為食尸鬼的信徒,變成莫爾迪基安的傀儡!他永遠不做自己的傀儡!
“滾開!”鄭九州突然怒吼了起來,他想要瘋狂地攻擊著拉著他的黑影,但是發現自己很難操控身體,身子還是一步步地靠近鏡子。
“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獨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相間若余,萬變不驚,無癡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
鄭九州的身體無法自如行動,但是心里卻可以默念經咒。
他開始默念三洞靜心咒,隨著咒語在心神之中激蕩,鄭九州變得越發清醒起來,身子也一點一點地恢復過來,這也更加堅定了自己寧死不從的態度。
“你想抵抗莫爾迪基安的意志?!”一個聲音怒喝而起。
“老子不當食尸鬼!死都不當!!”鄭九州仰天怒吼道,這一聲怒吼讓他徹底能動彈起來,他突然伸手一拍,一道火焰席卷而出,擊退了那個想要控制他的黑影。
“無知的凡人!”神殿之中再度傳來了一道震天的怒吼,而后整個鏡子徹底昏暗了下來,所有的影子都被嚇得退散到角落里,瑟瑟發抖。
“沒有人能拒絕我莫爾迪基安,包括你,愚蠢的人類。”
一道巨大的黑影從鏡子里涌了出來,黑影在神殿內扭曲轉動,逐漸化出了上萬張痛苦的面容,上萬個扭曲的手臂,每個張嘴巴都在叫喊著,每一只手臂都在揮舞著,這些面容突然朝兩邊裂開,露出了一顆巨大的血紅色的眼珠,死死地盯著鄭九州,發出了一聲咆哮!
“屈服于我的意志吧!”
面對邪神的怒吼,鄭九州巍然不動,他心意已定,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進入那個鏡子。
他要跑!
他要離開這里!
去他媽的邪神!老子要做一個人!
鄭九州開始一路朝外狂奔,但是無數的觸手從四面八方長了出來,這些觸手之上都是扭曲的人臉,像是無數的尸體交合而成,發出驚濤駭浪一般的咆哮朝鄭九州卷了過去。
只是隨著意識的清醒,鄭九州的力量也在不斷恢復,他奮力地推倒了神像,砸爛了柱子,壓住了瘋狂扭動的觸手。
可是越來越多的觸手從地底下伸了出來,很快整個神殿內都是恐怖的觸手,鄭九州突然用力一震,從體內爆裂出一圈巨大的火輪,這火光擴散,逼得暗影和觸手紛紛退后,他趁機跳出了神殿,開始奮力奔跑。
他奔跑在黑云和血月之下,穿梭在無邊的黑色森林和血色河流之中,而后遇到了一個巨大的深淵……
身后就是無數的黑影和扭動的觸手,那個恐怖的聲音越逼越近,“凡人,你無處可逃,臣服于我吧……”
“我臣服你媽!老子死都不信你!FUCK!”鄭九州朝身后的邪神豎起了中指,而后心一橫,突然縱身一躍,奮力跳下了深淵……
世界歸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