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好像被跟蹤了。”從暮色咖啡屋出來,沒走多遠的路,宮慧就小聲的提醒羅耀一聲。
“我知道,是老慕的手下。”
羅耀平靜的說道。
宮慧忍不住要回頭,羅耀側過身來提醒道:“別回頭,你又不是新手,想讓他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他了嗎?”
“你怎么知道是老慕的手下?”宮慧身子朝羅耀靠了一下,小聲問道。
“他換了衣服,但沒有換鞋,走路腳步的聲音,我聽得出來。”羅耀微微一笑,怡然自得的一聲。
“現在怎么辦?”
“你不是說,一會兒要去參加一個晚宴嗎?”羅耀問道。
宮慧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好像說過這句話:“我不是隨口一說嘛,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兒?”
“你要是不說,咱們現在回家估計就沒事兒了。”羅耀道,“現在咱們到哪兒去參加晚宴?”
“德明飯店,聽說今天晚上有人結婚。”宮慧道。
“結婚宴?”
“好像是,劉金寶跟我說的。”宮慧有些不確定道,他就聽劉金寶隨口提了一句,也沒細問。
“那他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人家結婚跟你有啥關系?”宮慧白了羅耀一眼,真是自作多情。
“行,那就去德明飯店。”羅耀道。
當羅耀和宮慧走進德明飯店的最大的宴會廳的時候,他有一種瞬間掐死劉金寶的沖動,因為那大紅的條幅上寫著:
胡宜生先生、韓蕓小姐新婚快樂!
宮慧也呆住了。
她是知道羅耀跟韓蕓是有婚約的,而且也是因為這層關系,他才被韓蕓的父親,夏口警察局副局長韓良澤給設計送去特訓班。
這樣他女兒就順利的跟夏口首富之子胡宜生訂婚了。
“要不,咱們還是走吧?”
“走,去哪兒,后面的尾巴還跟著呢。”羅耀狠狠地瞪了宮慧一眼,“為什么不告訴我是他倆結婚?”
“我也不知道呀,老劉沒說。”宮慧也很委屈,她要是知道,怎么可能帶羅耀來參加老情.人和情敵的婚禮。
這個劉金寶也真是的,為什么不把話說清楚。
真是害死她了,要知道是這兩人辦喜酒,打死她也不可能帶羅耀過來了,這下捅婁子了。
羅耀大概也能猜到,劉金寶是一番好心,他不跟自己說,也是怕他知道,會勾起傷心事,或者引發什么不必要的麻煩。
誰會想到,就因為宮慧的一句無心的話,陰差陽錯之下,羅耀居然帶著宮慧來韓蕓結婚的婚禮現場了。
還好的是,如今的羅耀形象跟大半年完全不一樣,而且因為要在江城活動,就怕遇到熟人,所以,出門都是易容的。
為了顯成熟,他還留了一小撇胡子,還弄了一副金邊兒眼鏡兒,這樣顯得文質彬彬,更有一種儒雅的氣質。
與在夏口警察總局打雜的時候相比,現在的他那是脫胎換骨,判若兩人,現在就算韓良澤站在自己面前,也未必能認出他來。
更別說那些不熟悉的同事了,根本認不出來。
“既然來了,那就喝一杯喜酒再走吧。”羅耀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色道,“一會兒,咱們找一個靠邊緣的位置坐下。”
“來參加婚宴的人都是有請柬的,咱們可什么都沒有?”宮慧緊張的問道。
“這很難嗎?”
羅耀微微一笑。
參加婚宴的確需要請柬,但不會核對身份,畢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這就容易操作了,那弄一份請柬對臨訓班出來的高材生來說,太容易了。
輕松混了進來,本想坐一下,喝杯酒就離開的,可跟在身后的那家伙居然沒有馬上離開,還在外面候著呢。
這下羅耀只能硬著頭皮坐著了,反正也沒人認識自己,看自己“未婚妻”結婚,倒也是一次難得的體驗。
新娘韓蕓很漂亮,新郎也很帥氣,油頭粉面,挺登對的一對狗男女,今天晚上韓良澤也是很精神,紅光滿面,他那位便宜表舅母更是一身珠光寶氣,臉上的笑容從來斷過。
至于那位大腹便便的親家公,那更是一雙眼珠子就沒有從兒媳婦韓蕓身上挪開過,據說這老家伙外面養了好幾個小的。
親家母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長了,全程有些高深莫測的感覺。
羅耀的心情還真是有些復雜,忽然一個人影在他眼前一閃,是熟人,柳玉梅,她也來了,看上去比大半年前瘦了不少。
等等,她怎么像自己走過來了……
柳玉梅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戴眼鏡兒的男子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似的,可是等湊近了一看,又沒什么印象了。
羅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柳玉梅在自己不遠處的位置上停了下來,沒再往前過來,隨后停留了一小會兒,跟某個熟人打了一聲招呼,轉身就離開了 宮慧想找話開解一下羅耀,發現臨到開口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只能默默的坐在他身邊。
不過女人的直覺很敏銳。
羅耀剛才身體稍微繃緊了一下,她馬上注意到柳玉梅這個身材妖嬈的女人,這個女人跟羅耀一定是認識的,而且很有可能關系匪淺。
“怎么了,老秦?”
“碰到過去一個熟人。”羅耀故作輕松的一笑,伸手捏了宮慧小手一下。
“老情.人?”
“不是。”羅耀很淡然的否認了。
心跳沒有加快。
沒撒謊。
宮慧心情忽然開朗起來。
新人穿的是西式的婚禮服,但婚禮是中式的,算是中西合璧吧。
新人敬酒,到了羅耀這一桌,他也隨其他人一起站起來,端起酒杯與韓蕓、胡宜生碰了一下。
這杯酒,算是跟韓家徹底有一個了結了,他羅耀再也跟韓家沒有任何關系了。
韓蕓并沒有認出羅耀來。
事實上,她早就把羅耀給忘記了,在她的記憶里,羅耀不過是一只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走吧。”宴席吃到一半兒,羅耀便覺得索然無趣,悄默聲的在宮慧耳邊小聲說道。
宮慧也不想待下去了。
“這家伙真是塊牛皮糖,甩都甩不掉。”羅耀輕輕的拉了一下宮慧,眉頭不由的一皺,小聲的說道。
“還沒走,要不然,我們從后門走?”
“從后門走的話,那就等于告訴我,我們有問題了。”羅耀微微一搖頭,他暫時還不想打草驚蛇。
“要不然我們分開走?”
“這么晚了,你一個漂亮女人,我能讓你單獨走?”羅耀道,“別忘了,我們現在扮演的就算不是夫妻,也是戀人,這不符合邏輯。”
“那你說怎么辦?”
“咱們的身份應該經得起查,那就索性當不知道,叫輛黃包車,回去。”羅耀道。
“可是晚上老劉他們還要過來?”
“放心吧,他最多跟到我們到家,知道我們住哪兒,就會回去復命了,難道還想在我家附近守上一.夜不成?”羅耀道,“就不怕宵禁后被巡捕廳的人抓了去?”
“嗯。”
暮色咖啡屋,晚上九點,已經打烊了。
一個黑色人影從巷子里鉆了出來,一路快跑,來到咖啡屋的后門,回頭檢查一下身后,隨后鉆了進去,那是早就預留好的,就等著他回來呢。
火光一閃。
橘紅色的火焰在黑暗中顯得有些突兀,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指里夾著一支煙,一直到手里的火柴差不多燃盡了,這才點燃,吸了一口。
屋子里又恢復了黑暗,但能聽有兩個人的呼吸,還有,燃燒的煙頭那紅色微光。
“老板,我跟了這兩人一路,他們從咖啡屋離開后,就去了德明飯店,今天晚上,夏口警察局局長韓良澤的女兒跟胡有余的兒子擺喜酒,她倆是去參加喜宴。”
“你親眼看到她們進去了?”
“看到了,我看到她們拿著請柬走進去的,不過,喜酒吃了一半,她們就出來了,然后叫了一輛車,回到了桓山里26號,我看著她們進去后,屋里亮了燈才回來的。”
又一根火柴被劃燃了,火光一下子迸射出來,照亮了整個房間,老慕臉上的表情讓人捉摸不定。
“老板,您覺得這兩人有問題嗎?”
“不好說。”老慕搖了搖頭,“大川回來了,帶回岡村將軍的命令,要求我們盡快的搞到有關支那軍田家鎮要塞的布防情報。”
“老板,難道我們要結束靜默了?”那一路上跟蹤羅耀和宮慧的侍者驚訝的問道。
“通知林淼,明天安全屋見面。”老慕吸了兩口煙,鄭重的下達命令道。
“哈伊!”
“混蛋,江城還沒落到我們手中,你的一言一行決不能露出半點兒馬腳,哪怕是在自己人面前!”老慕嚴厲的呵斥一聲。
“是,老板。”
“去吧,不要讓大川來店里,這里人多眼雜,越是這種關鍵時期,越是需要們謹慎行事,明白嗎?”
“明白。”
中國人以為‘林淼’就是日諜潛伏小組的頭目,其實都錯了,‘林淼’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只是這枚棋子暴露了,現在只能雪藏了起來。
真正掌控江城日諜地下情報網的是他,一個在江城生活超過五年,而且在很多人眼里還是一位有著貴族身份,彬彬有禮的紳士。
也許是江城內的許多人沒見過他,但一定知道他的名字:老慕。
上一次自己判斷失誤,差一點兒就斷送了整個電訊組,要知道,一旦他們對外聯絡中斷的話。
那會是多么的麻煩。
還好,吉田那個家伙冒死傳遞了消息,給他出手的機會,但對手居然查到了松濤書店,這太讓他意外了。
隨后,他下令所有人進入靜默狀態,然后展開自查,卻始終都未能找到吉田和及川暴露的原因。
這段是時間,他可是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不知道中國人施的是什么魔術,怎么就如此精準的鎖定了吉田和及川的。
難道是中國人掌握了一種更為先進的電偵設備和技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可怕了。
可是為了跟派遣軍司令部參謀部情報處取的聯系,他就必須要使用電臺,所以,他冒險使用了幾次,結果到目前為止,還好,電臺位置并沒有暴露。
這也讓他松了一口氣。
大川是事后,他派回去匯報情況的,他不敢用電臺,怕再一次暴露,但沒想到上面會將他又派了回來,還給了他這樣一個無比困難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