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干的?”
面對羅耀平靜的質問,劉金寶、顧原都低著頭,似乎做了虧心事,而不敢與之直接對視。
“怎么,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今時不同往日了。
羅耀過去是他們的同學,而現在是他們的上司了,已經拉開一個層次了,同樣是臨訓班出來的。
羅耀已經先一步成了他們需要努力追趕的對象了,這個當初他們還看不上,甚至還有些鄙視的家伙,現在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是我。”顧原倒還沒有當縮頭烏龜,在羅耀問第二遍的時候,終于一抬頭開口承認道。
“顧原跟我商量了的,我同意的。”劉金寶也隨后道。
“軍統的家規你們不知道嗎?”羅耀嚴厲問道,“誘捕韓良澤的老婆這么的事情為什么不請示,不匯報?”
“報告組長,我是怕您跟韓局的關系,所以……”
“你是不是因為韓局是我表舅,我就會對他徇私舞弊,網開一面?”羅耀嚴厲問道,“所以你們就給我來個先斬后奏?”
“是,畢竟您跟韓局是有這么一層親戚關系。”顧原光棍的承認道,“誰不知道你會不會包庇他?”
“老劉,你也是這么想的?”
劉金寶遲疑了一下:“組長,我其實跟顧原想的不太一樣,韓局固然跟你有親戚關系,但韓局為了跟夏口首富胡家結親,蓄意悔婚,組長心里一定很恨韓局的,所以,徇私舞弊,我相信你不會,但客觀上講,組長你有今天的地位,也跟韓局脫不了關系,網開一面倒是有可能。”
“說的都挺有道理的,你們知不知道韓良澤的背景,就敢對于一位從警二十年的警察局長下手?”羅耀冷哼一聲。
背景?
韓局還有什么背景。
他要是有背景的話,怎么會連個“代”局長扶正了,還需要借別人的力?劉金寶和顧原都相當不解。
“韓良澤曾在日本留學,畢業于東京警監學校,跟現在中央黨部陳先生的親叔叔是校友,我說這個,你們應該明白了吧?”羅耀知道這一點,其實是老師余杰的告訴他的,不然,這種秘密,沒有人會主動跟他說的。
韓良澤就算不是中統的人,起么也跟中統關系密切,這是余杰的判斷,當然,沒有證實而已。
但是羅耀知道,韓良澤很早就已經加入中統了。
十多年前,韓良澤去南京,就是去見二陳兄弟的,這一點這羅耀記憶中還是挺深刻的,也就是那個時候,韓良澤來家里,與母親商議,兩家才定下的婚約。
當時還交換他跟韓蕓的八字,寫下了婚書,只不過,羅耀落難來江城,怎么可能攜帶婚書?
而且金陵的家也毀在戰火之中了,父親都下落不明,婚書就更加不知去向了。
韓良澤如果是中統的人,那這事兒可就不只是抓獲一個與日本人勾結的漢奸那么簡單了。
這極有可能上升到軍統跟中統過去近十年的恩怨情仇了。
沒有過硬的證據,就去動一位警察局長,尤其還用是誘捕其夫人的方式,這可是犯了規矩的。
你沒有打破規矩的能力,那就只能依照規矩行事。
“組長,我們已經拿到許馨的口供了,這個女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丈夫做了什么。”顧原解釋道,“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韓良澤跟這個多隆做了什么交易,否則,這三百張牛皮……”
“這三百張牛皮就一定是多隆賄賂給韓良澤的嗎?”羅耀反問道。
“這……”顧原為之語塞。
“如果不是給韓良澤的,多隆為什么會如此著急的從太原調三百張牛皮來江城?”劉金寶補了一句。
“如果是賣呢?”
“賣,那日新商社背后有日人資本,韓良澤跟多隆背后的日新商社買牛皮,這難道不是通敵嗎?”顧原不服氣的反駁道。
“他可以完全說不知道日新商社的背景,牛皮還算不上戰略物資,他花錢買貨,總不至于先要查一下賣貨人的背景,何況在他跟日新商社之間還夾著一個多隆,你要證明多隆的身份,才能證明韓良澤跟日本直接勾結!”羅耀指正道。
顧原道:“多隆肯定是日本人,而且身份不一般,他來江城就直接找上門了,還說跟韓良澤是故交。”
“故交?”羅耀微微一皺眉,“誰說的?”
“韓良澤的太太許馨。”
“把許馨做的筆錄給我。”羅耀沉聲問道,多隆跑了,他暫時沒打算動韓良澤,但沒想到,顧原和劉金寶這兩個家伙背著自己用這樣一記損招把許馨給誘捕了。
這下他不得不提前面對韓良澤了。
顧原把給許馨做的筆錄取了出來,交到羅耀手中。
羅耀坐下來,仔細翻看起來,這個顧原,對審訊還是真有一套的,誘騙,恫嚇,而且善于抓住對方的弱點,瞬間撕開對方心理防線,又快,又狠。
許馨的口供并不多,就三頁紙,很快就看完了。
她對多隆的了解也僅限于那一次他投名帖到韓府拜訪,她一個婦人,韓良澤見客的時候,她大多數是回避的,這一次也不例外。
韓良澤一開始是并沒有認出多隆,后來把人放進來之后,才記憶起來,后來她也問過韓良澤多隆的身份。
可韓良澤也只是以多年不見的“故人”一筆帶過,不再跟她細說。
從這份口供看出,韓良澤的謹慎可見一斑,多隆的身份他肯定知道,但他連自己的老婆也隱瞞了。
顧原說的沒錯,多隆的身份不一般。
但這個結論不足以證明韓良澤跟日人勾結,多隆這個名字聽著不像是漢人,倒像是滿人。
滿人也是中國人,其中抗日愛國的滿人也有不少,總不能一棍子打死,所以,這不能算證據。
最麻煩的是,羅耀跟韓良澤的關系,一旦拿不到實質證據,那么這一次行為必然會被認定為他故意陷害和打擊報復。
就是韓良澤還不知道劉金寶和顧原是他的手下,他在江城一直用的都是化名,相關信息和身份對內都是隱瞞的。
軍統江城區方面,也就唐鑫和宋鉞等人知曉。
“組長,電話?”
“誰的?”
“唐副區長的。”徐濟鴻道。
“這就來。”羅耀放下筆錄,轉身去隔壁屋接電話了,唐鑫把電話打到這里來,一定是有事情找他。
“唐副區長,是我。”
“老弟,剛剛我被李國琛叫過去了,問了不少關于你們這邊的情況,你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行動跟他那邊起了沖突?”
“沒有呀,我這邊最近都沒有什么行動。”羅耀忙道,“就算有行動,我還能不跟唐副區長您打招呼?”
“沒有就行,我跟這姓李的尿不到一個壺里,他干他的,我干我的,只要別來找我麻煩那就行。”唐鑫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羅耀明白,一定是韓良澤托人打聽到李國琛那邊了。
韓良澤并不清楚軍統在江城的具體情況,李國琛是江城區的區長,是軍統江城區最大的官兒了。
按照這個思維,劉金寶這些人自然都歸李國琛管。
可是韓良澤并不知道,劉金寶雖然隸屬軍統,但跟軍統江城區沒有多大關系,這是打聽消息找錯了廟門,拜錯了菩薩。
人已經抓了,就這樣放了,顯然也不合適。
韓良澤肯定跟日本人達成了默契,從他親自去送多隆離開江城可以看得出,這家伙就算沒鐵心,也差不多了。
可是,如何證明呢?
對,韓家還有一個人!
羅耀想起來了,韓家除了韓良澤、許馨夫婦之外,還有一個廚娘兼傭人,是許馨出嫁從許家帶過來的,一直留在身邊使用。
許馨是個很自私的女人,蘭姐本來是有機會嫁人的,可就是她不讓,蘭姐才一直被迫留在她身邊,此后她,還要伺候韓良澤,以及她們生下的女兒。
羅耀為什么知道,那是因為韓良澤再給母親寫的信中提到過這件事,當時的韓良澤還挺同情蘭姐的,對許馨的做法有些不滿,可又不敢直接跟說出來,只能在信中將這些苦水跟表姐說一說。
羅耀的母親之所以要讓他跟表妹韓蕓成婚,估計也有可憐韓良澤和韓蕓的原因,覺得自己這個表弟和表侄女太不容易了。
她哪里知道,過去這么長時間了,人是會變的,或許韓良澤一直利用母親的這種同情心也說不定呢。
韓良澤跟多隆在客廳內的談話,也許許馨在樓上沒聽見,但在廚房忙活的蘭姐就不一定了。
也許,這是個最有可能的突破口。
“劉金寶,你派人馬上去把韓府的廚傭蘭姐帶回來!”羅耀回來,直接命令劉金寶一聲。
“組長,一個廚傭……”
“快去,這是命令。”
“是!”劉金寶不敢違拗,答應一聲,就先出去了。
“顧原,蘭姐帶回來后,還是由你來審。”羅耀吩咐顧原道,“我要知道,那天多隆來拜訪韓良澤在客廳內都談了什么。”
“明白。”顧原心神一凜,他明白羅耀的意圖了。
“蘭姐在許家本來有機會嫁人,但是被許馨給破壞掉了。”羅耀說道。
顧原神情肅然,他知道這是羅耀給他一次彌補過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