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貞,記住我對你說的話了嗎?”汽車進入市區后,在一條相對僻靜的小巷道停了下來。
宮慧對徐貞問道。
“記住了。”
“如果你有情況匯報,就打這個電話,怎么說話,不用我教你吧?”宮慧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遞了過去。
徐貞接過來,放進了自己隨身的皮包內。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萬一有人問起,你怎么說?”
“我說我跟奧斯本先生在南岸的溫泉旅店。”徐貞遲疑了一下道。
“不,你要說,你跟奧斯本分開后,心情不好,去渝都游玩了一天,還在那邊住了一晚上,今天一早才回來的。”
“哦,好的,我知道了。”徐貞忙點了點頭。
“下車吧。”
目送徐貞下車后,走進主街道,擠入人流之中,宮慧這才發動汽車,掉頭,返回“獸醫站”。
一晃的功夫,兩天就過去了。
羅耀早上起來,按部就班的到“站里”上班,沈彧一個電話打過來,告訴他,喬治·凱文正在暗地里聯系買家,要將日耳曼大廈出手。
這個消息令他有些驚訝。
這個時候,喬治·凱文出售日耳曼大廈,在外人看來,似乎很正常,山城幾乎隔三差五的遭到日本飛機的轟炸,留下來,都是頭鐵的,市區人口都已經不足十萬人了。
每次炸毀之后,還等不到修繕好,下一次轟炸的就來了。
不說普通老百姓的房子,就是各國大使館也都有被炸毀的,日本人根本不在乎國際公約,肆無忌憚的很。
失去的房價,那是早就跌成白菜價了,誰愿意留在市區挨炸?
大多數老百姓,能躲到鄉下投奔親戚的,都去了,剩下的都是實在沒地方去的,只能留下來的。
炸完山城市區后,開始炸周邊的縣城和鄉村,總之,日軍的誤差別轟炸之下,山城以及周邊的老百姓那是苦頭吃大了。
這個時候,逃離山城,去別的地方躲避,這也是人之常情,也說的過去。
日耳曼大廈之前也挨過炸,不過運氣不錯,損毀并不是很嚴重,后來花錢修繕了一下,不說恢復原狀,但起碼算是一棟完整的建筑。
就這樣,這樣一棟五層的公寓樓,起市場價比大轟炸之前至少縮水了三分之二,而現在就算想賣,也未必有人接手。
當然,不是沒有人接手,想接手的人大把,尤其是那些知道日耳曼大廈你住的都是些什么人的人。
愿意接手的,那都是附帶條件的。
喬治·凱文開出的條件是,轉讓費必須是現金或者銀行本票,住在日耳曼大廈的公寓里的姑娘可以自由離開,愿意離開的,給一個月的時間尋找住處,并且這一個月新東家不收任何租金。
愿意繼續住在日耳曼大廈的,新東家必須按照原房價續租至少半年以上,并且減免一月的房租。
也就是說,新東家接手之后,一個月內是無法收取租金以及沒辦法在半年內對日耳曼大廈進行改建用于其他用途。
喬治·凱文為什么要這么做,沒有人知道,反正他就是提出了這樣的條件,愿意的可以找他談。
沈彧這邊的電話過來沒多久,徐貞那邊也打電話約見宮慧,在“盛”記旗袍店見了面,也提到這件事。
喬治·凱文突然要將日耳曼大廈轉讓出去,這關系到她們這些租戶們去留,可是引發了不小的震動。
有人已經開始悄悄的尋找新的安身立命之處了,畢竟,誰也不知道新東家買下日耳曼大廈打算干什么?
她們這些人雖然是自由身,可都是在喬治·凱文的庇護下,靠的就是恩客給她們花錢,一旦沒人給他們遮風擋雨了,她們接下來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不得找好下家才行?
“喬治·凱文說是要結束山城這邊的生意,準備回英國。”宮慧一回來,就把大致的情況跟羅耀復述了一邊。
“歐洲現在風暴也在醞釀當中,他這是想回去為國效力不成?”羅耀呵呵一笑,分析道,“山城雖然有風險,可他這樣的人,應該還好,而且他在這里過的好好的,突然之間要離開,這里面怕是有什么文章。”
“你是說,他察覺到自己有危險了,想要一走了之?”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這種人嗅覺很靈敏的,一旦嗅到危險,會非常果斷的脫離的。”羅耀道。
“那怎么辦,我還沒有證據,一旦他要走,我們阻止不了的。”
“他并不是公開轉讓日耳曼大廈?”
“不是,只是在他認識的小圈子里發布的消息,應該是想從自己認識的人當中挑選一個人來接手,這樣既隱秘也不會引起外界的注意。”宮慧道。
“那我們有沒有名義介入呢?”
“你的意思是,我們把日耳曼大廈吃下來?”宮慧驚訝道。
“不一定非要我們把日耳曼大廈吃下來,但我們可以以買家的身份與之接觸談判呀。”羅耀道。
“恐怕不容易,他估計不會跟不認識的人交易的。”
“能不能在他散播消息的小圈子里找一個人作為突破口,讓我們有機會參與其中。”羅耀問道。
“我試試看吧。”
鄒容路上馨雅咖啡,山城的洋人都喜歡這里,有情調,還有最正宗的意大利咖啡,很多仰慕西方的中國人,有點兒小資情調的,也喜歡來這里。
存粹是“裝”的人多一點兒。
李孚還在上班,江源一個電話打過來,約他來這邊見面,當然了,這里距離防空司令部比較近。
李孚的工作算是比較清閑的,不然,還真沒這個時間出來。
他也好幾天沒去賭場了。
江源在賭場見不到他,又不能天天來江防司令部找他,那他一個防空部隊的營參謀總來找司令部督察處的督察,那算怎么回事兒,會不會暗地里有勾結?
這讓人看到了,難免會這么想的。
這個地方,李孚有時候累了,也來喝一杯咖啡,因此,約在這里,也不會被人閑話,這江源明顯是做過功課的。
“李兄,喝什么?”江源先來的,見到李孚進來,先是站起來招了一下手,然后又熱情的詢問。
“美式吧。”
“一杯美式。”江源換來侍者,要了一杯美式,他自己面前已經有了一杯摩卡,喝了一小半了。
“叫我出來做什么?”
“李兄,我這里有一個機會,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機會,什么機會?”李孚心里暗暗警惕起來,不過表面上還是很放松,他跟江源的關系現在幾乎是無話不談了。
“一個每個月都有固定收入,起碼比你現在在防空司令部拿的薪水還多。”江源嘿嘿一笑道。
“哦,這么好的機會,說來聽聽?”李孚自然一副感興趣的表情了,他可是很“缺錢”的,長期包養一個女人,還在外面花天酒地,這花錢就如同流水一般,要是沒有財力支撐怎么可以?
“我們大哥想買下一棟公寓樓,買下來后,他想把這棟樓重新裝飾一下,做成娛樂場所,類似于皇后歌舞廳那樣的,但是呢,他不想自己出面談,需要一個中間人幫忙持股。”江源說道。
“我就是那個中間人?”
“沒錯,事成之后,給你百分之十的干股,你什么都不用做,每個月你就等著坐收分紅就是。”江源笑道。
“這么好事情,高營長怎么沒給你?”李孚呵呵一笑,這還能看不出來,高天魁這是想把他自己給捆綁上。
“實話跟你說吧,我們大哥跟出賣人是認識的,算是朋友,這朋友之間,需要顧及點兒面子,談價的時候就稍微有些不好開口,所以,才讓我來找李兄你幫忙。”江源解釋道。
“這就算我能把對方的轉讓價格壓下來,高營長還要給我百分十的干股的收益,這他付出的其實還可能更多,這買賣聽著也還是高營長吃虧呀?”
“對方要現金,我們大哥手頭上不是沒有這么多現金嘛……”江源尷尬的一笑。
“對方要價多少?”李孚點了點頭,他也知道對方都是在演戲,自己陪著他們演就是了。
“十萬大洋。”
一棟樓,十萬大洋,不算貴,當然,這是現在的價格,要換做半年前,估計三十萬都不夠。
“那你們手頭上有多少?”
江源伸手右手來,給李孚比劃了一下,那是一個“六”字,這數額確實相差太大了,但就以現在的行情,對方要是誠心轉讓的話,不是沒有可能,也許明天日本人天上扔下一顆炸彈,別說六萬大洋了,六千都未必有人要。
“江兄,我可以出面幫你們談,但無功不受祿,百分十的干股,我可不敢收。”李孚說道。
“李兄是嫌少嗎?”江源問道。
“不,太多了,折算下來,百分之十的干股,都相當于五六萬法幣了。”李孚搖了搖頭道。
“不多,李兄你出面的話,值這個價的。”江源呵呵一笑,這軍統在山城巧取豪奪的還少嗎?
軍統中人,有幾個不貪的,那些人的財富有多少是正經來路,還不是從人手里搶奪來的,跟土匪有什么兩樣?
“我考慮一下吧,不過,江兄為什么不出面呢?”
“我,對方也認識呀,不好說話呀。”江源訕訕一笑。
“謝謝高營長和江兄的信任,這杯咖啡算我的,我得回去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復,好嗎?”李孚端起侍者剛送過來的咖啡抿了一小口道,“對了,你們想盤下的是哪棟樓?”
“日耳曼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