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小西門正街,一家古玩店。
名字很好聽。
叫做集雅軒。
招牌是老招牌,但老板就不是了。
當然,新老板也不太新,打從日本鬼子殺到金陵城算起,這個老板就來了湘城了,算起來也有兩年時間了。
湘城乃是千年古城,出了多少千古傳頌之人,那文物古跡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倒騰古玩字畫什么的,雖然比不上北平、天津那些有名氣的地方。
但是在古玩界還是有那么一席之地的。
老板姓關,白白胖胖的,生的一副和氣生財的臉,為人也挺和善的,喜歡到處跑,湘城內也算是有這么一號人物。
這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這年頭,開古玩店,那可是真不掙錢,不過,都知道,倒騰一些明器,還是有人要的。
尤其是有些人暴發戶,哪懂這個,覺得是個古董擺放在家里,年代越久,就越能彰顯自己的品味和地位。
至于,是不是從死人墓里挖出來的,他們也不關心,反正就算知道也沒什么,死人的東西,除非有特殊含義的,又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這么精美的瓷器,玉器甚至黃金白銀埋在地底下,不見天日,那不是太可惜了。
關老板就是倒騰這個的,集雅軒上一個老板有潔癖,不愿意沾這種生意,結果生意自然是越做越虧,黃了。
到了關老板手里,這店里的生意照樣冷清,可是人家關老板卻過的很滋潤,盤下這集雅軒后,還娶了一個老婆,第二年上了一個大胖小子。
都說這生意損陰德,這關老板不但是一點事兒都沒有,還生了兒子,你說上哪兒說理去?
集雅軒上午十點鐘之前不開門,基本上到了吃飯的點兒,雇的一伙計才過來,然后下午五點之前準時關門。
生意嘛,雖然開在繁華的小西門正街上,可真正往里頭進的客人,一天下來,能有兩三位就不錯了。
基本上柜臺里頭伙計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嗑瓜子兒。
這工作輕松,傻子都能干。
好東西自然不能擺出來,那都是藏好的,不然那是讓賊惦記了,作為東家的關老板中午有時候來一下,大部分都是待在他自家的后院,要不然就是一個人雇一輛車,出去瞎轉悠,有時候好幾天不回來。
古玩這個行業就這樣,尤其是這倒騰明器的,更加整天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干什么。
這傳言日本人又要打進湘城了,老百姓拖家帶口往城外跑的不少,街上的人都變得少了。
只要一打仗,苦的還是平民百姓。
雖然已經是秋天了,但這午后的陽光還是有些毒辣,一把遮陽傘,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
還有墨鏡。
走在這大街上,回頭率是很高的。
不過行人匆匆,美女對他們來說,并不是關注的重點。
這一路,不少店鋪都是開著門的,布莊和絲綢店,還有女人最愛的胭脂水粉,但這都吸引不了女人的目光。
一路來到了這個集雅軒,撐傘的女人駐足抬頭看了足足有三秒,然后一抬腳,直接走了進去。
集雅軒擺在店里的東西不能算是贗品,但基本上都是大路貨,不值錢,尋常百姓買回去裝飾一下,也是沒問題的。
這要是有錢人,那是瞧不上這些貨色的。
所以,一般真正的買賣都不在店里,而且在后院,而這樣的客人,一般伙計見了一次,就不會再見第二次了。
“小姐,您隨便看,我們這里都是明碼標價,概不還價。”大概是剛吃過午飯,伙計有些犯困,雖然察覺到有客人進來,但他還是沒有離開柜臺的位置,隨意的擺了擺手,招呼一聲,眼睛又瞇上了。
“伙計,有沒有北宋的鈞窯?”女子在店內走了一圈兒,來到伙計面前,問道。
“北宋的鈞窯,小姐,您知道那是什么價嗎?”伙計一激靈,北宋的鈞窯,那可是一等一的名瓷,尤其是以宋徽宗年間的鈞窯官窯出品,那是件件都是精品,可是存世量不多了,大多數都被人收藏,不現世。
“價錢不是問題,只要是鈞窯,都好說。”
“那小姐您稍等,我去請示一下東家。”伙計忙說道。
“可以。”
伙計匆匆從后門往后院而去,關老板中午來過,這會兒應該在后院欣賞他的那些寶貝。
片刻之后,關老板跟隨伙計從后門來到前堂,一看到那女子,忙滿臉和煦的笑容,一拱手:“這位小姐好,在下姓關,是這家店的老板,聽說您在尋一件北宋鈞窯瓷器?”
“您的伙計聽錯了,我想找的是一件北宋汝窯瓷器。”女子一開口,就否決了她剛才說過話的。
伙計聞言一下子愣住了,剛好開口...
好開口詢問,卻被關老板攔住了:“我這里剛好有一件北宋汝窯珍品,這位小姐若是真想收藏,可否到后院奉茶?”
“好。”女子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請!”
關老板鄭重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并親自在前面引路,同時交代伙計一聲,若無必要,不要進后院打擾。
后院客廳。
關老板小心的關上門,有些拘謹的走到那女子跟前:“櫻子小姐,您來了,我收到您要來的消息,一直都在期盼著。”
女子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宜嗔宜喜的俏臉,正是近藤敬一那個消失的櫻子。
“關谷君,辛苦了!”櫻子淡淡的一聲,走過去,坐了下來。
“為了帝國,關谷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關老板激動的面色潮紅,至于是不是裝出來的,沒有人知道。
“關谷君,去年的文夕大火,你是立下大功的,本來上面已經打算調你回本部工作,但是你的位置無比重要,所以,還讓你繼續留在湘城,你不會有什么怨言吧?”櫻子斜睨了他一眼道。
“沒有,關谷在哪里都是為了帝國服務,與其去本部工作,還不如留在這里,詳細我的作用會更大。”關老板躬身說道。
“我以歌唱家的身份加入了山城戰地服務團來到湘城慰問演出,我的身份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不得跟第三人提起,還有你那個伙計,你知道該怎么解釋吧?”櫻子冷漠的問道。
“明白。”
“義父給我的任務是打入軍統,但是軍統不是那么容易進的,我也是陰差陽錯之下,才成了一個小小的電影明星,現在想要加入軍統就更難了,但是也并非沒有可能,我可能需要你的協助。”櫻子說道。
“請櫻子小姐吩咐。”
“我現在住在南門外天鵝塘鳴旭里2號,我的房間……”
“我記住了,櫻子小姐。”關老板頷首道。
“沒什么事兒,不要主動聯系我。”
“櫻子小姐,近藤機關長發來一份密電,是給您的。”關老板忽然說道。
“哦,給我的,說什么?”
“稍等一下。”
關老板離開客廳往臥室而去,很快手里就拿了一份電報紙走了出來,遞給了櫻子道:“櫻子小姐,這是昨天夜里剛收到的,沒想到您今天就來了。”
櫻子接過來,看了一眼電文的內容,臉色微微起了一絲變化,隨后道:“我對戰地服務團的構成并不是很了解,不過,確實有一支隊伍,他們是先期出發的,第一個抵達湘城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需要調查了解一下。”
“近藤機關長的意思是,如果這支隊伍是我們營田之戰失敗的關鍵,那么接下來,它還會對我們產生巨大的威脅。”關老板說道,“如果有機會,機關長希望我們不惜一切代價將其除掉。”
“如果真是這樣,這些人隱藏身份來湘城,必定受到嚴密的保護,而且就憑我們的力量,能做到嗎?”櫻子反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機關長閣下或許有安排。”關老板道,“這兩年,我在城外也聚攏了一支隊伍,人數雖然不多,關鍵時刻還是能用一用的。”
“是那些下墓倒斗的土夫子吧?”櫻子問道。
“是的,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只要給錢就辦事,就算現在有人給錢,讓他們去刺殺湘城市長,他們也不會猶豫的。”關老板點了點頭。
“這些人可用,但不可讓他們知曉太多。”
“這個關谷明白。”
“我走了,若有上佳的宋瓷,本小姐再來。”櫻子起身直接告辭一聲。
關老板緊隨其后,親自將櫻子送出了店門外。
“關門,盤點,今天不營業了。”關老板負手,吩咐伙計一聲。
晚間時分。
“秦組,今天下午截獲的日軍密電,明顯比昨日同期對比,至少少了三成。”霍恬(吳琰)進羅耀辦公室,匯報一聲道。
“前線戰事如何?”
“打的很激烈,日軍第六師團下午一度強渡新墻河,沖上南岸,但還是被打回去了。”霍恬(吳琰)說道。
羅耀點了點頭:“這么說來,他們的通訊聯絡應該不會減少,反而會增加才是,營田方向呢?”
“上村支隊進攻意愿并不強烈,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陰謀,通訊情況倒是比較正常。”
“其他方向呢?”
“贛北方向,變化不大。”
“也就是說,只有新墻河正面的日軍通訊發生了變化?”羅耀眉頭一皺,這個情況聽起來有些不太好。
“把今天截獲的和破譯的日軍電文全部拿過來,我要看!”羅耀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