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會,他閑著沒事兒干,搞這個東西做什么?”戴雨農接到一份密報,坐在密室書房內,喃喃自語一聲。
想了一下,覺得還是先觀察觀察,反正這也不是什么壞事兒。
倒是余杰那邊,不太好處理。
在軍統內,權力斗爭是無處不在,什么爾虞我詐,當面一套,背后捅刀子的情況是比比皆是。
不過羅耀這小子做事越來越成熟了,他在密譯室的工作新分工,十分合他的心意。
這樣一來,不但堵住韋大銘等人的嘴,又能將局面完全掌控,讓這些人想使力卻找不到借口。
年輕一輩中,只怕是現在沒有幾個人能做到這一步了。
就是推薦李孚去陸大高等教育班的這件事,著實讓他覺得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提攜自己人,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說明,他還是一個有“私欲”的人嘛。
李孚這小子還真是幸運呀。
辛小五等人返回山城,羅耀并沒有第一時間去見他們,而是等到第二天才去了密譯室招待所,與他們見面。
“小五,大半年沒見面,成熟多了。”羅耀見到辛小五現在這幅模樣,蓄了胡須,頭發也留長了,乍一看,還真有些認不出來。
“組長,您干脆說我老了十歲好了。”
“哈哈哈,變幽默了,會說話了,好,好呀。”羅耀哈哈一笑,走過去給辛小五一個擁抱,“兄弟,歡迎回家。”
這句話令辛小五感動的瞬間眼眶就紅了,潛伏工作是很危險的,必須時刻繃緊神經,保持警惕。
在那樣的環境下,一個無辜的老百姓都隨時可能被抓起來,然后第二天就成了長江上的一具浮尸。
何況這些身負特殊使命的人?
幸虧羅耀給“釘子”小組制定的潛伏原則,要是像軍統江城區那樣的話,估計人頭都換了一茬兒。
這針尖對麥芒的斗爭是很爽,可也很壯烈,敵后鋤奸固然能夠給日偽震懾。
但犧牲的軍統行動隊員哪也不在少數,更別說一些因為叛徒出賣而被捕,自己也變成叛徒,最后又給軍統帶去重大損失的。
區長唐鑫也是幾次差點兒遇險,若不是“釘子”小組暗中協助,真被抓住了。
難保“釘子”小組也會暴露。
辛小五跟羅耀匯報了“釘子”小組如今在山城的一些情況,當然,他是做聯絡工作的,具體秘密并不是很清楚。
只是因為“秦鳴”這個身份的暴露,可能會影響到他們這些人安全,所以就撤回來了。
至于咖啡館內的電臺以及其他設備都已經轉移了,可以說撤退的有驚無險。
其實他們離開后沒多久,咖啡館就遭到日本憲兵聯合法租界警察廳的搜查。
當然,里面早已人去樓空,什么也沒有搜到。
“你們暫時現在這邊住下來,放松一下,熟悉一下山城的環境,每個人去找宮慧領一百塊錢。”羅耀聽完辛小五的匯報,吩咐一聲。
“謝謝組長。”
“不要再叫我組長,我已經不是你們的組長了,再這樣叫不合適,別人聽了也會有想法。”羅耀提醒道。
“那我們改叫您什么?”
“叫老羅。”
“這不行,這豈不是沒有了上下尊卑了!”辛小五連忙搖頭。
“要不,跟宮慧一樣,叫我耀哥?”
“行,我們以后就稱呼您為耀哥了。”辛小五想了一下,這個稱呼蠻合適的,既分了尊卑,又顯得關系親近。
“晚上,你們慧姐安排了,在這里,我請你們吃頓飯,算是歡迎你們來山城。”羅耀吩咐道。
“謝謝耀哥。”
“謝什么,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自家兄弟,說謝那是見外了,晚上,我請您們吃地道的重慶火鍋,保證你們喜歡。”
“小五說,他在江城有些相好的女孩子,本想帶著一起回來的,可他不敢,把人留在那兒了。”目送辛小五離開,宮慧這才走過來,小聲對羅耀說道。
“什么,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不早說?”羅耀聞言,瞬間臉色就變了。
“她們也沒到那個地步,而且那個女孩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他就給那個女孩留了一封信,說自己離開一段時間,如果等不了的話,讓她找個人嫁了,其他的什么都沒說。”宮慧說道。
“那個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家庭背景如何?”羅耀嘆了一口氣,感情這種事情,堵不如疏,當然,一個合格的特工應該能夠控制自己的情感而不越線。
但是不能抹掉自己的情感。
“我問過其他人了,那個女孩子叫小曼,經常去他們咖啡館喝咖啡,一來二去的就認識了,慢慢相處之下,覺得談得來,小五其實一開始沒往這方面想,其實還是這個叫小曼的女孩子主動提出來,然后小五還故意的躲了一段時間,她來咖啡館喝咖啡的時候,小五總是讓別人去招呼,然后故意從后門躲出去……“
“女追男,隔層紗,辛小五的春天來了。”羅耀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情況,這真是生活如同戲劇一般。
辛小五確實是個優秀的男人,也值得一個女孩子喜歡,可問題是一個特工,而且還是軍統特工。
軍統家規他很清楚,除了抗戰期間不準結婚之外,還有一條隱性的規定,軍統成員,不管男女,其另一半都必須也是軍統的人,或者結婚后,對方也加入軍統,為軍統做事兒。
“好多久了?”
“半年前認識的,確定男女關系,也就一個月前的事情。”
“為什么不報告?”
“你覺得他若是匯報了,會有什么結果?”宮慧反問道,“少說得挨一個處分,而且還會影響到他未來的升遷。”
羅耀也知道,這種事兒,在敵占區的特工身上是常有的事情,因為女人暴露的軍統特工不再少數,不是說這些人不知道危險,而是自身控制力的緣故。
一個潛伏區多達幾百上千人,人員良莠不齊,并不能保證所有人都經過專業的培訓,即便是培訓,也是速成的,很多人都沒掌握特工技能,就直接派上去了,所以軍統特工陣亡率居高不下,當然叛變也不少。
“哎,他自己怎么想,是想就此斷了呢,還是不舍得這段感情?”羅耀問道。
“我看的出來,小五是真喜歡這個女孩子,而且小五說,這個女孩子很有正義感,背景也沒有什么問題,否則他也不會輕易的踏出那一步。”宮慧道。
“既然小五的身份已經暴露了,她作為小五的女朋友,會不會被日本特務機關盯上了呢?”羅耀考慮的是這個問題。
“應該不會,這個女孩子只是咖啡館的常客,他們的關系也一直處在地下階段,女孩子的父母并不知道。”宮慧道。
“應該的事情,那就是說不準了,還是慎重一點兒,讓‘釘子’和‘何伯’都暗中調查一下吧。”羅耀吩咐道。
“為什么是讓他們兩個同時調查?”宮慧問道。
“我們在分析每一份情報的時候,需不需要從其他方面驗證或者確定一下?”羅耀解釋道,“讓他們兩個同時調查,就是希望能更全面的了解這個小曼額的情況。”
“明白了,我這就去安排。”
“告誡下面的人,以后這類的事情,不許隱瞞,若是誰隱瞞最終導致嚴重后果,我必定依照家規予以嚴懲。”羅耀吩咐道。
“好的。”
午后,冬日暖陽。
嘉陵江上江水滔滔,波光粼粼,青山綠水,修理山川,大好河山,一副美麗的畫卷兒。
濃蔭延伸至江邊,一命頭戴斗笠的垂釣老翁,手持釣魚竿,盯著水面上的飄著的“瓠子”,神情十分關注。
這個季節,江邊垂釣的人并不多,但偶爾也能見到,就是一些有吃喝不愁達官貴人,才有這個時間和閑情逸致。
垂釣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修身養性的活動,能不能釣上來魚,其實并不重要。
身后有人踩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應該是有人來了。
“怎么選了這么一個地方,你這腿是怎么過來的?”來人一路走下來,一邊走,還一邊抱怨的說道。
“你沒看到那邊有一處江灘嗎,從那邊過來,好走多了。”
“我怎么知道那兒還有一條路。”來人走過來,搬過來一只馬扎,在邊上坐了下來。
“回來十多天了,也不知道聯系我一下?”
“你那兒,我能隨便去嗎,萬一被人認出來,或者碰到姜筱雨,不就暴露了。”來人正是羅耀,“你是怎么出來的?”
“我這腿就剩下時間慢慢康復了,那蘭嬸兒上午過來給我洗衣做飯,打掃一下,然后就回去,下午和晚上不用來的。”垂釣的老翁正是老吳裝扮的。
“這么遠的路,一會兒,你咋回去?”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辦法。”老吳篤定的說道。
“行,那我就不問了。”羅耀點了點頭,老吳他是個老地下了,既然約他在這里見面,自然有辦法回去,不需要他太操心。
“國民黨正在召開五屆六中全會,你可有這方面的消息?”老吳直接了當的問道。
“我能聽到的消息,組織上估計也能聽到,沒有什么特別的。”羅耀搖了搖頭。
“前一陣子老蔣在南岳召開軍事會議,提出了‘軍事限共’的方針,你可知道?”
“知道,我所了解的也只是老蔣在南岳軍事會議上確實提出了‘軍事限共’的方針,但具體怎么做,還沒有明確的指示。”羅耀點了點頭,“總之,我覺得這是個明確的信號,一旦中日正面戰場壓力減輕的話,國民黨方面一定會不斷的制造摩擦的,千萬警惕。”
“你這話肯定會有人說你危言聳聽的。”老吳長嘆一聲道。
“不好聽,我也要說,以我對國民黨的了解,他們一貫視我為生死仇敵,暫時的聯合只是形勢的需要,只要形勢一扭轉,他們馬上就會轉變,戴雨農每次開會,那都是把抗日和反.共都放在同等位置的,你就知道,他們對我們是有多仇恨了。”
“還是要在斗爭中求團結的,畢竟現在還沒有撕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