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雪的工作做的很細。
她把南華公司進口的咳嗽水原液總量,與市面上所有已經賣出的咳嗦水以及收繳的存量做了一個對比。
這一對比,那數據就出來了,加上從小石村查獲的那批原液,剛好能對的上數。
這只是初步的一個數據。
如果想要查證,更好辦,去海關調去原始貨物進關的單子,在單子上的,還能說是正常進口,不在單子上的,你就是走私了,走私必然漏稅……
尤其是那些對國內抗戰大局無用的奢侈品,更是浪費國家的財力,進口是要課以重稅的。
這些東西,一查一個準。
還有涉及文物走私等等。
這些罪名加起來,不死也得把牢底兒坐穿。
數據面前,胡佑嘉不說話了,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真認真起來,能把他查一個底兒掉。
他在賭,賭軍統不敢深入查下去,因為這涉及的可不是他這樣的一個,兩個小人物了。
他只是一個干活兒的,拿自己那一份小錢而已,真正拿大頭的都隱身在后面了。
這些人軍統敢查嗎?
“讓羅雪出來吧,這家伙有恃無恐,只怕是不會說的。”羅耀吩咐文子善一聲。
他沒必要去見這個胡佑嘉,還不到時候。
“好的。”
文子善答應一聲,親自推門進去,將羅雪叫了出來。
“長官。”羅雪出來,看到羅耀,有些驚訝,她沒想到羅耀會親自過來了。
“審的不錯,材料做的很充分,不過對付這樣的人,就算你把事實擺在他面前,他也不會認罪的。”羅耀道,“不過,不要緊,他承不承認,都改變不了他的下場。”
“是。”
“把他的罪證資料做的詳實一些,證據鏈不能有任何問題。”羅耀吩咐道。
“屬下明白。”
“跟著文科長做事還習慣嗎?”羅耀問道。
“還好。”
“有困難和要求可以提,原則范圍內的,都可以滿足,你可以用我妹妹的身份,但是不要主動跟人講,這對你開展工作是有利的,就當我徇私一回吧。”羅耀道。
“明白,謝謝長官。”羅雪點了點頭,她知道這個“假身份”對她在稽查處站穩腳跟很重要,只要羅耀不否認,不追究,她在稽查處的工作就會有很多的便利。
知道她真正的身份的人也就文子善、沈彧等有限的幾個人,只要他們不說,便無人知曉她過去的身份。
“去吧。”
“老三,海關那邊,稽查處出面吧,警察局偵緝大隊的面子還真不夠,唐毅這個老滑頭已經準備躲起來了,這個案子的水確實深,我們目前還撼動不了那些背后的大人物,只能委曲求全了。”羅耀跟文子善交心道。
“大哥不說,我也能理解,咱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可以了。”文子善點了點頭。
“我怕你,一個腦袋扎下去,把自己給套進去,來日方長嘛。”羅耀說道。
“那個林東川怎么辦,他肯定是利益相關人。”
“林東川此人不足為慮,他雖然頂著孔家準女婿的身份,可畢竟還不是嘛,他的背后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孔二小姐,那個女人確實囂張跋扈。”羅耀說道。
羅耀沒見過這個孔二小姐,但是早就聽說過這個女人的名聲了,國民政府還在金陵城的時候,她就敢當街把槍對履行職責的交通警察開槍,最后什么事兒都沒有。
而且常年一副男人婆的形象,都懷疑她的性取向是不是有問題,當然了,都是傳言。
他也沒真的見過。
這種女人,他是巴不得一輩子都不想碰見。
“這一次你又把他得罪了,我聽說此人心眼很小,睚眥必報,估計他日后還會對你下手。”文子善道。
“要是能一棍子打死,我當然不會心慈手軟,但現在還不行,時機不到。”羅耀解釋道。
羅耀很清楚,就算沒自己,這林東川的下場也是很凄慘的。
“明白。”
“我還沒吃飯,在你這里對付一口?”羅耀突然捂著“咕咕”叫的肚子說道。
“你早說呀,不過這點兒,也沒啥好吃的,我給你整一只雞,咋樣?”
“行呀。”
南泉街·葉公館。
氣氛很壓抑,客廳內,葉川,阿香,還有林東川,以及律師呂方,四個人都在。
“公子,屬下無能,沒想到他們居然敢闖到家里來。”看家的護院隊長跪在客廳內的地板上。
“不是你的無能,是你們根本擋不住他們。”坐過一次班房,葉川仿佛變得不那么易怒了。
“謝公子吧。”
“下去吧,沒命令,不準進來。”
“是,公子。”
“阿香……”
“公子,我檢查過了,家里沒丟什么東西,保險柜里的金條和現金都在。”
“他們開過保險柜了?”
“有打開的痕跡,他們當中有開鎖高手。”阿香點了點頭。
“馬上把這個保險柜換掉。”葉川吩咐一聲。
“是。”
“葉兄,你的事兒,讓我們很被動,不但沒能整死那個姓羅的,現在還被他抓住把柄,連石三爺都被他扣下了,下一步該怎么做?”林東川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抽著雪茄,嘴上說著很在意,其實內心似乎并沒有把眼前的局面放在心上。
“百密一疏,我也沒想到這個姓羅的會忍這么多天才動手。”葉川聲音幾乎是從喉嚨里吼出來的。
“一個能在短短一年內從一個臨訓班的學員竄到這般高度的人,那可不是靠運氣,此人在軍統內部有軍統之狐之稱,這可不是他自封的,是戴雨農親口說的。”林東川緩緩說道。
“眼下最要緊的是把石三爺弄出來。”
“石三爺在里面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山城幾十萬袍哥都盯著呢,石三爺出事的話,那是要出大事兒的,到時候,只怕真有人會出來償命的……”林東川嘿嘿一笑。
葉川微微一皺眉。
“林兄,你這是何意,那是我三哥!”
“我只是這么一說,葉兄多想了,誰敢在這個時候冒天下之大不韙干這種事情?”林東川呵呵一笑。
“呂律師,可以將石三爺保釋出來嗎?”葉川一抬頭,問聽的有些心驚肉跳的呂方道。
“保釋石三爺的話,那就很麻煩了,他現在人證,物證具在,罪名是坐實了的,警察局完全可以拒絕保釋的。”
“能不能行,多少錢,你說個數?”
“葉公子,這個不是錢的問題,如果有大人物出面擔保的,或許可以。”呂方道。
“誰能擔保?”
“怎么也要是部長或者省主席之類的高官才行,而且還要看對方的權勢和影響力……”呂方咬著牙說道。
“林兄,政府方面小弟我是真不熟悉,還煩勞你多費心,有什么需要,盡管提,我葉川能辦到的,一定義不容辭!”葉川沖著林東川一抱拳說道。
“這個……”林東川也為難,他雖然頂著“孔家準女婿”的身份,可是很多時候是上不了臺面兒的。
他甚至連孔家那位也不見不到,這叫他如何去說呢?
可要是不答應,那不是在葉川面前露了底兒了,這以后還怎么做生意掙錢?
“行,我幫你試試看,找找人,等有消息了,再通知你。”林東川點頭答應下來了。
“那就多謝林兄了,今天還讓林兄替我繳了保釋金,這份情誼我記下了,今后我們合作的生意利潤再讓五個點給林兄,算是感謝。”葉川直接讓出了五個點的利潤給了林東川。
“那我就多謝了。”林東川露出一絲笑容,站起身道,“我還有事兒,就不待了,有事兒,直接打電話給我,告辭了。”
“我送林兄。”
葉川送走林東川,回來看到呂方還在客廳,此刻他并不想聊案子,直接道:“呂律師,我的案子還請你多費心,我有些累了,就不留你了。”
“噢,呂某告辭,葉公子有什么情況,隨時溝通。”
“嗯,阿香替我送一下呂律師。“
送走呂方后,阿香返回客廳。
“阿香,咱們這一次損失多大?”葉川背靠沙發,滿臉都是疲倦的問道。
“公子,咱們這一次準備抄的貨物價值大概三百萬左右,而且以后這咳嗦水的生意只怕不能做了,這個損失才是巨大的。”阿香走過來,探出雙手,輕輕的葉川的兩側頭部揉捏起來。
“這個無所謂,無非是換個名稱而已,不叫咳嗦水,也可以大力丸。”葉川不在乎的說道。
“南華那邊昨天晚上被偵緝大隊查封了,胡經理那邊雖然提前做了應對,但是對方動作還是太快了,根本就沒給我們時間,但是重要的文件都轉移出來了,軍統和警察現在也沒有證據證明公子跟南華貿易的關系。”阿香說道。
“那些文件呢?”
“在我們的安全房。”阿香道。
“這就好,看來,我是低估那個姓羅的了,居然能有這么大的能量。”葉川說道。
“我們對這個人了解的還不夠詳細,他在山城這一年非常低調,除了軍統內部之外,外面很少有他的消息,而且,他對外還使用化名,混淆視聽,我們甚至手頭上連一張他的正面照片都沒有。”阿香道。
“白狐呢,她怎么樣,有什么消息?”
“他們一直都不相信她,所以白狐一直非常小心,生怕露出破綻,而且以她的身份,很難進入核心,不過,她已經在想辦法了,只要計劃成功的話,我們會將有源源不斷的情報。”阿香道。
“希望吧,但是,最好還是要把這個姓羅的干掉,他不除,我們的安全就會是個巨大威脅!”葉川說道。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