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河口,鄂西北邊緣上的一個小鎮,因地處漢江故道口而得名,此地扼川、陜、鄂、豫四省要沖,素有襄隕要道、秦楚通衢之稱,自古為兵家必爭之要地。
抗戰爆發后不久,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一路西遷,最終抵達這個人口不足千人的小鎮。
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遷到此處后,又有諸多機構跟隨過來,光一個戰區指揮機構就多大數百人,還不算衛戍的部隊,以及其他諸多人員。
小鎮一下子增加數萬人,人口的增加,必然帶來巨大的需求,市場的繁榮。
所以,這個毫無名氣的小鎮一下子成了鄂西北地區軍事、政治以及文化中心。
戰區司令長官部設在鎮子的中心位置,原來是一個杜姓大商人家的房子,三進三出的大院子,擁有正房,廂房,耳房數十間,青磚碧瓦,是當地最好的房子了。
戰區司令長官部遷到這里后,李司令長官又在后院建造一個單檐西式風格的大廳堂。
此為作戰指揮廳,旁邊就是司令長官部的機要室,
這樣的房子也是人家主動讓出來的,李長官是要付出一定的租金的,不然就成了強取豪奪了。
李德鄰從山城回來后,帶回羅耀的那副日軍主要兵力部署分布圖,就下令讓參謀部研究制定防御反擊部署。
根據軍事委員會制定的方針政策,這一次鄂西北會戰主要是防御作戰為主,反擊作戰為輔。
除了不斷的調兵遣將,加上防御之外,老李也是有諸多的煩心事,內部也有諸多矛盾。
雖然現在他還能壓制得住,可有些矛盾不是說消除就能消除的。
大戰在即,內部還在內耗,這讓老李有些心里不舒服了,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有人再搞那一套。
老李也沒辦法,當年互為仇寇,想要一笑泯恩仇,不是什么人能做到的。
何況上面還有人在故意的挑撥,這里面還有日本人在暗中使壞,老河口這幾日也不太平。
大戰之前,必定是雙方情報特工交鋒最慘烈的時候,真到了開戰了,反而未必有那么激烈了。
為了打贏一場戰爭,敵人是什么手段都會用的,不管是否卑鄙,贏的人才有最終解釋權。
這一點,戎馬半生的老李是很清楚的。
情報!
五戰區的情報系統不能說不行,可要說有多厲害,那還真差了一個檔次。
比起人家桐柏山里打游擊的那伙土八路都稍有不如,人家那邊提供過來的情報,都比自己這邊的詳細的多。
雨季!
只要能拖過到雨季,就可以化解日軍一半的戰力,他們的機械化就要淪陷這江漢平原的爛泥坑里。
問題是,第五戰區能否有這個能力做到這一點呢?
五戰區的家底兒還真不如九戰區和六戰區那么厚,別看手里的部隊不少。
可武器裝備跟日軍相比就太差了,還有兵員的素質,隨著日軍的封鎖,物資匱乏。
士兵們只能勉強填飽肚子,而想要強壯體格,必須是要吃肉和攝入營養的。
可這些條件都不具備。
“德公。”參謀長徐祖怡敲門走進李德鄰辦公室。
“燕謀來了。”李德鄰看到是自己搭檔,起身相迎一聲道。
“老頭子又來電報催了,讓我們盡快把人送去山城接受審查。”徐祖怡面有難色道。
李德鄰略微沉吟:“燕謀,你是怎么看的?”
“大戰在即,臨陣換將,這是兵家大忌,他蔣某人不知道嗎?”徐燕謀道,“就算何軍長有通共嫌疑,那是不是可以等到他打完這一仗再說呢?”
“他又怎么會不知,就是逼著我就范而已。”李德鄰嘆了一口氣,豈能不知道蔣某人險惡用心。
“那德公你是怎么考慮的?”
“這一戰輸了,你我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可如果我們再拒絕的話,他蔣某人是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的。”李德鄰說道。
徐祖怡悚然一驚。
“何軍長去山城接受審查,就算查實了通共之嫌疑,也暫時不會有性命之后,蔣某人如是以這個罪名殺人的話,恐怕是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的。”李德鄰說道。
“我明白了,德公,剩下的事情我來做。”徐祖怡明白李德鄰的想法了,妥協了。
李德鄰長嘆一聲,微微合了一下眼眸,表示自己默認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要不要給通知那邊一下?”
李德鄰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有些事情只能悄悄的做,不能說,更不能讓人知道。
徐祖怡走了。
“德公,第33集團軍電報……”機要室主任李楊從外面進來。
沒想到一場雨居然下到了第二天清晨,幸好沒有再下,再下就要耽誤羅耀一行的行程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
兵站提供早飯,不過是稀飯、饅頭和咸菜,這其實已經很好了,一般百姓家還吃不到呢。
“都起來了嗎?”羅耀用熱水洗了一把臉,扭頭問楊帆一聲。
“還有幾個。”
羅耀也能理解,坐了兩天的船,沒有休息好,還有暈船的,昨天夜里,他還聽見有人在夢里說夢話,以為自己還在船上呢。
“接咱們的卡車到了嗎?”
“已經到了,一共三輛,還派了一個班的士兵沿途保護咱們。”楊帆點了點頭。
“嗯,你把班長叫過來,我問一下話,其他人都叫過去吃飯。”羅耀吩咐道。
“是。”
他的了解一下前往老河口的路線,做到心中有數,這一路上可是要過不不少大河的,有的河有橋,有的則沒有。
“從宜昌出發往當陽方向,有公路,這段路比較好走,有半日即可到達,但從當陽往荊門方向就不好走了,雖然有路,平時汽車勉強能夠通過,但現在下了雨,雨水淋濕了露面,必然會泥濘不堪……”
“只要有路就行,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下來推車,但是,你們也要做好準備,可以攜帶一些跳板之類的,這樣免得我們路上如果需要應急而找不到器具。”羅耀對那班長說道。
“若是帶上跳板的話,必然會增加汽車載重,不知道你們攜帶的東西多不多?”
“不算多,我們總共在三十一個人,所攜帶物資每個人都是定量的,不超過二十公斤。”羅耀解釋道。
“那就好,我們可以多攜帶一些工具,還有汽油,省的在路上汽車沒油的話,那就只能扔在路上了。”
“行,多帶一點兒余量也行。”羅耀點了點頭,“需要我來解決的,盡管說。”
“謝謝長官,您還是我見到過最和氣的長官。”
“去裝車,一會兒就出發了。”
“組長,兵站不同意多給我們兩個軍用帳篷,除非我們花錢買。”楊帆從外面進來。
“花錢就花錢,不用為了這點兒錢跟這些人起沖突,一旦惹事,會留下首尾的,這里距離戰場沒多遠了,保不準城里就有日本人的間諜,不好惹麻煩。”
“是。”
羅耀不打算在路上停留,住宿,寧愿全部在野外,以免被日諜偵知自己的動向。
雖然他這一路出了山城,做足了保密措施,但難保不會在那個環節泄露消息。
如果不是在宜昌上岸,需要兵站方面提供汽車運輸工具,他也不愿意夜宿兵站。
而光憑他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搞到汽車和通行證,那是太難了。
所以,沒辦法,他必須在兵站待一晚,補充睡眠,補充物資給養,以及運載工具。
“大家上車,每十個人一組,我跟第一輛車,老嚴(楊思)第二輛,老楊(賈炳文)第三輛,有事,汽車鳴笛為號。”羅耀將所有人集合起來,宣布命令道。
“老虎!”
“到。”
“你騎馬帶上兩個熟悉路徑的人走在前面。”羅耀道,雖然是在五戰區控制區內行動,但羅耀還是按照行軍的方式,派出了斥候。
“明白。”楊帆答應一聲。
“出發!”
車隊穿過宜昌北門,奔馳在往北的路上,一場雨后,空氣清新了許多,還微微有些涼意。
乘坐汽車雖然也顛簸,但跟坐船的顛簸不太一樣,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對心理是有很大作用的。
羅耀坐的第一輛卡車,開車的是那個汽車班的班長,看起駕駛技術,應該是個老手了。
這年頭會開車的汽車兵都是寶貝,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大頭兵好找,有點文化的,會開車的大頭兵可不多,再有點兒文化的,都去當軍官了,誰愿意當這個又累又苦的汽車兵,雖然汽車兵的待遇要比普通大頭兵好不少,但兵再厲害,也是兵,怎么能夠跟軍官相比。
階級森嚴,這在許多國家的軍隊內都是存在的,而真正能做到官兵平等的,這世上也只有一支軍隊。
“抽煙嗎?”
“謝謝長官。”開車班長伸手接過羅耀手里香煙,看樣子是個老兵油子了。
羅耀也沒在意,他們也是奉命為之,短暫的雇傭關系,事后,誰認識你是誰?
因此,也用不著那么恭敬了。
路自古以來就是經濟的紐帶,動脈,沒有路,商品就賣不出去,就不能互通有無,經濟就活躍不起來,所以,有路,才有經濟,這交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除了經濟民生,還有軍事上的用途,秦始皇為什么修直道,那不就是為了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馳援邊疆,以及運輸糧草和輜重補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