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北旅社·經理室。
“這是方組長的意思,老江,你派人先過去探一下情況,具體什么時候動手,聽候指示,別輕舉妄動。”按照羅耀的吩咐,楊帆直接去找老江。
“孟兄弟,既然消息這么可靠,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呢,不就是一個人嘛,我派幾個兄弟過去直接綁走就是了。”老江不以為然的說道。
“人綁走了,你怎么把人送出去呢,還有這一路上怎么過關卡?”楊帆反問一句,“還有,怎么過日軍的封鎖線,你有什么解決辦法?”
“這個,我們老河口情報小組還是有渠道的……”老江訕訕一笑。
“你怎么知道你們的渠道沒有被戰區調查室掌握?”楊帆反問道,“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敗,就沒有第二次,任務是戴先生親自交代的,你知道失敗的后果嗎?”
老江訕訕一笑,不敢再提反對意見了。
“行了,我先走了,有什么情況,派人通知我就行,我每天都要出來買菜的。”
“好,孟兄弟慢走。”老江恭敬的將楊帆送了出去,不過當楊帆一出門,他嘴角就慢慢的翹起來,露出一絲不屑的表情。
老江坐了一小會兒,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轉身過來,從柜子里取了一套藍色的長褂,換上,下頜上再沾上胡須,拿了一把油布雨傘,迅速的從房間里出來。
老江并不知道,楊帆其實并沒有離開,而是一直在馬路對面小巷子買了一份糖炒栗子,一邊吃,一邊瞄著鄂北旅社的大門。
果不其然。
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影從里面走了出來,楊帆微微壓低了帽檐,悄悄的跟了上去。
他的跟蹤術可不會輕易被發現,遠遠的吊著,不讓老江離開自己的視線范圍。
老河口鎮很小,走了七八分鐘,化妝的老江來到普寧街一個巷子口,微微駐足,四下里張望一下,這才抬腳邁了進去。
楊帆一路跟過來,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微微皺眉,這里是老河口鎮上有名的暗娼一條巷。
老河口人喜歡叫它“花柳巷”。
這名字確實有些“侮辱”,但干這種營生的,自然是不可能得到社會的鼓勵和支持的。
日機轟炸老河口后,這里自然也停了一段時間,可是人活著就得吃飯,這些過慣了躺著賺錢的女人,自然不愿意靠雙手勞動去養活自己,重新開業那是必然的。
難不成這老江也好這一口?
楊帆心里嘀咕一聲,可真有相好的在這里,需要這么避諱嗎?還化妝過來,難道不是私會情兒?
楊帆考慮了一下,決定繼續跟過去看看。
老江來到一扇斑駁的門前,再一次警惕的四下看了一下,楊帆也趕緊一個轉身,假裝往回走。
幸好此刻天色昏暗,光線比較暗,他離的有稍微遠了一些,才沒有被發現。
老江放下雨傘,伸手拉住門上的銅環,輕輕的叩了幾下門。
片刻后,大門被人從里面拉了一條縫隙,見到老江,似乎并不相識,并沒有把人放進去,但低聲交流了一下,就開門將人直接放了進去。
楊帆隨后轉過身來,循著剛才老江叩門的那個宅子尋了過去,抬頭看了一下門牌號。
他沒有上前叩門,而是在不遠處的拐角處,找了一個地方,跟一個乞丐換了一套衣服,然后在不遠處的巷子口坐了下來。
他準備就守著這里,看老江到底跟里面的人是什么關系。
早上起來。
楊帆這小子居然一.夜沒回來,這是極不尋常的事情,要不是羅耀對他能力的信任,恐怕早就派人去尋找了。
在這么一個小地方,能威脅到楊帆安全的不多,他也許是遇到事兒了,不然至少會傳個消息回來的。
但還是有些小小的擔心,畢竟人一晚上沒回來,肯定是遇到什么問題了。
“組長,孟哥昨天一晚上沒回來?”楊帆手下兄弟蔡小春和胡英杰過來了。
“我知道,你倆別聲張,去他常去的地方找一下,回來再說。”羅耀吩咐蔡小春和胡英杰一聲。
“是。”兩人答應一聲,隨后就找個借口請假出門找人了。
但是沒讓羅耀擔憂多久,他就聽到樓下楊帆的聲音,這是回來了,隨即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下來。
咚咚!
“哥。”楊帆一口腦袋從門縫里探了進來。
“你還知道回來?”雖然知道楊帆一定是被什么事兒耽擱了,但還是忍不住喝斥一聲,不過當他看到楊帆頭頂著破氈帽,手里拿著一只破碗,穿著爛破洞的衣服,渾身上下臟兮兮的,驚訝的問道,“你是被人搶了,還是被人敲悶棍了,怎么搞成這幅模樣?”
“不是,哥,能不能給我弄點兒吃的,我從昨天下午到這會兒都沒吃東西。”楊帆餓的眼睛都發花了。
蹲守了一.夜,又累又餓,還冷,收獲不小。
“行,廚房應該還有早上吃剩下的粥和饅頭,我讓人給你送過來,你要不要洗個澡,換一身衣服?”
“不了,我先吃口飯。”
羅耀叫人把吃的給送了過來,一大盆玉米碴子粥,還有饅頭,咸菜,楊帆捧起碗就“呼嚕嚕”的喝了起來。
“哥,你猜,我昨晚干嘛去了?”一碗玉米碴子粥下肚,楊帆拿了一個饅頭,咬了一口問道。
“我怎么知道你這一晚上鉆哪個狗洞去了,搞的自己跟個乞丐似的?”
“別說,哥,你咋知道我鉆狗洞了?”
“你也不聞一下,你身上這股狗.屎味兒……”羅耀呵呵一笑,剛才一進門就聞到了,狗尿的騷味兒那是太容易辨別了。
“嘿嘿……”
“怎么說,這是去哪家聽墻根兒了?”羅耀問道,楊帆這一說,他就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哥,你猜不到,就這老江,這家伙居然也是個花花腸子,居然在鎮上找了情兒,三十多歲半老徐娘,那個浪勁兒,真是一言難盡……”
“說正事兒,你不會是聽了一晚上墻根兒吧?”
“當然不是,這老江跟這個女的辦完事兒后,大概九點多吧,又來了一個人,這個人哥你一定想不到是誰。”楊帆已經吃下一個饅頭,正在向第二個饅頭下手。
“別給我賣關子,快說。”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跟了他一.夜,才把他身份搞清楚了。”楊帆說道。
“哦?”
“五戰區司令長官部政治部副主任張元良,這個名字,哥你聽說過嗎?”楊帆問道。
“你說誰?”
“五戰區司令長官部政治部副主任張元良。”楊帆重復了一邊這個人的身份道。
羅耀立刻在腦海里檢索了一下這個人的身份,很快就對應上了,這個人是中統方面的人,一個中統派駐五戰區的負責人怎么跟軍統老河口情報小組負責人扯上關系了?
難道中統也盯上了向鴻運?
這個張元良是中統派到五戰區負責黨工和政工工作的,其工作的方向,顯然不是對日,一部分是對桂系,還有是針對中共。
他對向鴻運感興趣,這也很正常,羅耀也不是沒考慮過中統有沒有可能插手。
現在看來,中統不但插手了,而且還可能早就有預謀。
“中統?”
“對,我也想不到,這個老江居然跟中統勾搭上了,這可是犯了家規。”楊帆惋惜道,“也不知道這家伙圖什么,好好的前程就這樣不要了。”
背叛軍統,跟中統勾搭上了,這在軍統內是不可饒恕的,這個老江基本上算完蛋了。
“你都聽到他們說什么了?”羅耀略微沉吟一聲,問道。
楊帆咬下第二個饅頭,再吃了一口咸菜道:“我耳朵沒有您好,只隱約聽到他們提到丁字街那位,我猜,這個張元良跟咱們目的一樣,也是沖著那位來的,這老江估計把消息賣給他了。”
“天高皇帝遠,這里發生了什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真是膽大包天!”羅耀面色冷峻道。
“哥,要不要我帶人把人給您帶回來?”楊帆說道。
“先不著急,你繼續盯著這個老江,不要打草驚蛇,先看他們到底想要干什么。”羅耀道,“這個老江敢這么干,手下人不可能沒人知道,你可以跟他手下人接觸一下。”
“好的。”
“哥,要不要向譚鑫了解一下這個張元良的情況?”楊帆問道。
“不要,這件事不要向他透露半個字。”羅耀搖了搖頭,不管是老江,還是譚鑫,他都不敢完全信任。
凡是要多留一個心。
情況比羅耀想象中的要復雜,也許,這對自己來說是一個好機會,對于向鴻運這個叛徒,他當然想親手處決。
但是,這件事不是那么好辦的,干掉向鴻運簡單,可怎么想戴雨農交代才是最難的。
如果能嫁禍給中統的話,那就完美了,反正軍統跟中統關系素來關系不睦。
相互找茬,挖坑,爭功這都是常規操作,甚至私底下火拼也不是沒有。
只要逮著機會,落井下石都是輕的。
這事兒得好好謀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