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耀很明白,凡是自己掙來的,才是最穩當的,求人得來的,那終究是虛的。
他在這個位置,不得不爭,畢竟他背后已經有一個不小的利益小集團了。
他不爭,下面的這些人也會逼著他去爭,當然如果真當佛系的話,那人心就散了。
這就是一種勢。
在任何機構,任何部門,只要你坐上那個位置,你就會明白,做孤臣是沒有朋友的。
軍技室的這個位置,他在乎嗎,他還真不在乎,反正過不了多少年就是一捧塵土。
但是在這個位置的作用,那可大了去了,或者說為了未來。
當然,他可以不去爭。
但這樣一來,身后的這些人就會對他失望,尤其是軍技室內這些一直跟著他過來的人。
反正,他得有這個態度才行,爭過了,盡力了,即便是最后失敗,也沒什么好說的。
從上清寺出來,雖然沒有得到什么肯定的答復,但林蔚文卻說了,希望,他可以去跟何耀祖談一下。
這事兒,如果何耀祖支持的話,那可能比他要有效果,畢竟他就要離職了。
再多管閑事,會遭人嫉恨的,當然,這是羅耀的想法,他也能理解林蔚文的為難。
盡管心里有些不舒服。
人家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還能怎么的,你們的關系還沒到那一步呢。
談不上失望,倒也覺得接下來要看自己了,就算毛宗襄把位置爭到了,他想掌控軍技室,就靠他一個人不行,得在軍技室安插自己的人手才行。
去了上清寺,不去羅家灣十九號似乎不太好,轉身,羅耀又去了一趟羅家灣十九號。
毛齊五倒是見到了,發了一通牢騷,戴雨農沒在,甭管是真沒在,還是假沒在,耍無賴只能一次,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從毛齊五辦公室出來,遇到了李孚的姐夫,潘啟武,兩人算是比較熟悉了,只不過來往不多。
只是偶然遇到會說上兩句話,這老兄也是戴雨農的絕對親信,掌握甲室。
他告訴羅耀一件事。
韋大銘想要從甲室和電訊處抽掉精干人員去軍技室進行技術攻關,這事兒,戴老板原則上是同意了。
抽掉人員名單上,就有羅耀的老熟人,以前電訊處的報務科科長姜紹英。
姜紹英到了甲室后,深的戴雨農的器重,加上她本身作風潑辣,能力強,還有幾分姿色,以及浙警系出生,晉升很快,已經是中校了,這在局本部的內勤女軍官中,怕是第一人了。
韋大銘這是動作不斷呀,這是一招權來,把令行也,戴雨農故意也很樂意他這么做,所以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下來。
對戴雨農談不上失望,原本也就沒指望,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多疑,且刻薄寡恩之人。
“多謝潘主任了,有空請吃飯。”他跟潘啟武之間也就是因為李孚的關系,交淺言深,人家能把這個消息提前透露給他,已經算是夠意思了,軍統內,就算是夫妻,親兄弟之間那也未見得是一條心。
“我知道你是大忙人,吃飯的時候以后有機會再說。”潘啟武呵呵一笑,與羅耀揮了揮手。
天都黑了。
等汽車過了江,一路行駛在山區公路上,回到黃角埡家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開外了。
“沒吃飯吧,老董鍋里給你留了飯菜,我去給你端過來。”宮慧伸手接過了公文包,再把脫下來的大衣晾在衣架上。
“嗯,跑了一個下午,就沒休息過,連一口茶都沒喝,累死了。”羅耀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道。
不一會兒,宮慧從廚房給他把飯菜端了過來,兩個菜,一個湯,外加一碗雜糧米飯。
“老師呢?”
“在房間內資料呢,說是要寫一本書,把過去在特工訓練上的經驗給總結出來。”宮慧道。
“這個好,寫出來,我一定想辦法出版,刊印。”羅耀道。
“可別,我就是想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整天這么無所事事的,我都覺得自己快成了一個廢人了。”話音剛落,就看到余杰從外面走了進來。
“您把身體養好了,在我身邊幫著參謀就好了,這怎么叫無所事事呢?”
“行了,看你這臉色,遇到難事兒了?”
“知我者,老師也。”羅耀也不瞞余杰,當下把毛宗襄找他,提的事情跟他說了。
“這個毛宗襄千方百計的想要對軍技室伸手,還不是看重它的重要性,你跟溫玉清聯手,他就無法插手,只能與韋大銘合作,韋大銘也是有個野心的人,他必然不甘心永遠待在軍統,這兩個人自然有合作的基礎,只不過,這兩個人也并非沒有矛盾,目前呢,韋大銘雖然入主軍技室二組,可他沒有做出任何實質的成績,想更進一步,很難,倒是毛宗襄,他比你的優勢除了資歷跟跟委員長的關系之外,倒也沒什么,委員長這個人雖然喜歡任用私人,可他知道任人取賢,取能的重要性,什么崗位放什么人,他還是清楚的,軍技室主任這個位置,那怕是溫玉清博士不做了,回落到誰的頭上,還得看委員長的意思,所以呀,你是關心則亂。”余杰剖析道。
“毛宗襄如果真想奪權,早就下手了,可他為什么沒有這么做,一是,他沒把握,因為軍技室內大部分組都掌握在我們和溫博士之手,第二,委員長的態度,當初耀哥是委員長直接點的將,他若是想要爭這個權,極有可能會惹委員長不高興,所以,他要在軍技室內部做成一個既定事實,然后在拿上去,倒逼上頭承認?”宮慧也接著余杰的分析說道。
“毛宗襄沒這個膽子,小慧,你這個想法有點兒駭人聽聞了。”余杰呵呵一笑。
“毛宗襄未必有這個想法,但韋大銘就不一定了,現階段他要上位,就必須把毛宗襄推上去,在他的想法里,我一定會阻止他立功的,只有毛宗襄才會支持他的工作。”
“攸寧,你覺得韋大銘能夠破譯出共產黨新四軍的通訊密電碼嗎?”余杰問道。
“雖然我對中文密電研究不多,但就國內的中文密電編譯的難易程度而言,共產黨的通訊密電碼自成一系,除非我們掌握了他們的通訊密碼本或者相關技術人員,破譯難度不比日軍的密電容易多少,還有,他們有一套自己的密語系統,這個系統都是定期更換的,等我們掌握了前一套,他們已經換成新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吃屁,難有作為。”羅耀分析判斷道。
“這話也不絕對,這個韋大銘還是有些本事的,千萬不可小覷。”余杰還是鄭重的提醒一聲。
“我知道,他還從軍統局本部甲室和電訊處借調了人手進入軍技室,整合力量集中攻關,還真有可能讓他找到突破口。”羅耀點了點頭。
“現在這種局面,溫博士撂挑子的可能性越來越大,毛宗襄步步緊逼,上面又不能指望,咱們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到未必,蔚公可能要從侍從室離職了,接替他的是何耀祖,這是蔚公親口跟說我的,應該不會有變故了。”羅耀道。
“何耀祖接替林蔚文擔任侍從室一處主任,這對你來說也不是壞事,此人為人方正,非常講原則,守規矩,不貪財,不戀權,不像林蔚文,此人還是有私心的,如果不是你對對他有價值,他是正眼不會瞧你的。”余杰道。
林蔚文的功利心確實比較重,但為人也還算可以了,比國民黨中大多數人要好。
“我知道了。”
羅耀點了點頭。
“戴先生那邊你去了嗎?”余杰問道。
“去了,沒見到人,所以我就回來了,倒是碰到甲室的潘主任,韋大銘從甲室和電訊處抽調人手來軍技室幫忙的消息也是他告訴我的。”羅耀道。
“老潘這條關系,你還是需要維持好了的,他可是戴先生的心腹股肱,別看他只是甲室主任,可他的影響力不比毛齊五差,而且還能影響到戴先生的決定。”余杰道。
羅耀有些驚訝,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吃完飯,宮慧把碗筷收了下去。
余杰也回房休息了。
羅耀剛吃完飯,這個時候睡覺顯然是不行的,怎么的也要稍微消化一下食物再說。
書房內,宮慧倒了一杯開水送了進來。
“香港那邊還是沒有消息,我專門聯系了一下謝站長,請他幫忙派人了解了一下,他回給我的消息說,那個地址住的人已經人去樓空了,房子是租的,一開始是一個姓羅的,五十多歲的,開了個中醫館,后來又來了一個女的,年輕,挺漂亮的,說是媳婦……”說道這里宮慧偷偷瞄了羅耀一眼。
發現羅耀聽到這個,也是眉角抽動了一下,基本特征都對上了,首先是姓氏,還有父親確實精通中醫,家里原來就是開藥鋪的,父親就是坐堂的大夫。
但是這個年輕漂亮的“媳婦”,讓他有些不明覺厲了,難不成老爺子這是“老夫聊發少年狂”,給你自己找了一個后媽?
他到不是那種不通情理之人,這母親都過世多年了,老爺子找個伴兒,他不反對,可要是找一個年輕的,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他還真是會有些膈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