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老規矩!”這天下午,照相館沒什么生意,顧晶晶提溜著兩個空酒瓶,來到“豐谷”酒坊,把瓶子直接交給了相熟的伙計。
“好咧,顧先生,您稍等。”
伙計麻利兒的接過酒瓶子,熱情的招呼一聲,提著瓶子就去準備給顧晶晶打酒了。
一個玻璃瓶一斤酒,很快就打好了。
伙計給酒瓶子塞上了軟木塞,這樣可以保證酒不會散掉,想喝的時候,直接拔掉軟木塞就可以了。
“顧先生,您拿好。”伙計被打滿酒的瓶子遞給顧晶晶,“承惠,六角錢。。”
顧晶晶把鈔票遞了過去,伙計伸手接了過來:“我給你找錢?”
“不用,記賬上吧,下次我來打酒就不用帶錢了。”
“也行,那我給您記賬上了。”
顧晶晶提著兩瓶酒,哼著旁人聽不清楚的小調兒,朝他常去的熟食鹵菜店走了過去。
酒坊伙計一翻手,一枚跟顧晶晶酒瓶上一模一樣的軟木塞出現在掌心,望著顧晶晶的背影,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老板,切半斤豬耳朵,半根臘腸,再來半斤花生米。”
“好咧,顧先生。”老板一看顧晶晶手里提著酒瓶,就知道他的目的了。
老三樣了。
老板刀功很溜,不一會兒功夫,就把切好的熟食用紙包好了,扎起來交給顧晶晶。
“老板多少錢?”
“老顧客了,不漲價!”
顧晶晶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五毛的法幣遞過去,這價錢只是暫時的,漲價是必然的。
“謝了。”
拎著熟食,顧晶晶慢悠悠的離開熟食鋪,往照相館方向而去,今晚有酒有肉,這日子過的挺有滋味兒的。
“怎么樣?”
“組長,您來了。”闞玉堂的人撤走后,換做楊帆的人接受,楊帆派了蔡小春小組過來。
一組三個人,蔡小春是組長,另外兩人是軍技室保衛科的。
“這個顧晶晶跟酒坊的伙計沒有多少肢體接觸,唯有那兩只酒瓶子。”隊員匯報道。
“酒瓶子是透明的玻璃瓶,能夠做手腳的就只有瓶口軟木塞了!”
“不對,顧晶晶還給錢了,那錢上也可是動手腳的。”另一名隊員補充道。
“不錯,分析的很有道理,給我盯住了酒坊的伙計,只要他在酒坊內就不用多管,只要人出了酒坊,我要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都干了什么,明白嗎?”蔡小春命令道。
“是,組長。”
“打酒的錢是要上繳的,除非伙計早就知道顧晶晶會付多少錢,準備了替換,所以就算傳遞消息,也不會在鈔票上了,軟木塞的可能性很大。”羅耀聽了蔡小春的匯報,分析道,“軟木塞可以做成中空,將要傳遞的紙條塞進去,而且軟木塞這東西酒坊很多,可隨意替換,酒坊的老板也不會在意一個小小的軟木塞。”
“耀哥分析的有道理,如果我們能夠證明軟木塞有鬼的話,豈不是能證明這顧晶晶和酒坊的伙計都是有問題的。”蔡小春道。
“先不要打草驚蛇,要看明天這伙計去市區送酒,這條線不知道通到什么人。”羅耀吩咐道。
“明白,我明天親自跟過去。”蔡小春道。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酒坊的伙計就開始把酒裝車,很明顯是準備運往市區。
“酒坊的老板也要監視起來,一個伙計怎么說去給市區的酒樓送酒,就去呢?”
“是。”
一壇酒五十斤,兩壇就是一百斤。
這種散酒其實除了雜質略微多一些,品質還是不差的,尤其是做出口碑的散酒,那都是客人指定要喝的。
“路上慢點兒,小心酒壇!”老板特意囑咐伙計一聲,看著伙計推著車上了路,這才轉身返回店內。
蔡小春也隨后跟了上去,他偽裝成挑貨的挑夫,一路上不緊不慢的,遠遠的跟著。
“這個酒坊的老板姓童,本地人,他家的酒不錯,一直深受歡迎,酒的名字就叫童家燒酒,酒坊一開始并不大,后來生意做大了,就擴建了,招了不少伙計,在黃角埡也算是有錢人,有個兒子,是個大煙鬼,典型的慈母多敗兒……”
羅耀聽了楊帆的匯報,點了點頭,這種人有弱點,最容易被拉下水,一旦拉下水,就很難再回頭。
這抽大煙就是個無底洞,再多的家產都敗的掉。
“童家這個酒坊應該是個交通站,想辦法,把這個童老板請過來,我見上一面。”羅耀吩咐道。
“您是想要將他策反過來,為我所用?”楊帆立刻明白羅耀的想法了。
“嗯。”
“這個簡單,您打算什么時候見?”
“宜早不宜晚,就今天中午吧。”羅耀吩咐一聲。
“行!”
楊帆找了一家可以提供童家燒酒的酒樓,預定了一個包廂,再讓酒樓的老板親自去請“豐谷”酒坊的老板過來。
當然,是以談生意的名義。
童老板一看是相熟的合作酒樓的老板過來,說是有客人在他店里喝了“豐谷”酒坊的燒酒,覺得很不錯,想要跟“豐谷”酒坊做一筆生意,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跟著過來了。
“這位是秦老板,從巴縣過來的。”
“秦老板好。”童豐谷一愣,他的酒不是沒賣到巴縣去,巴縣應該是有人知道的,只不過名氣沒有那么響亮罷了。
“童老板,你家這個燒酒真不錯,我是喝了一口就喜歡上了,我在巴縣還沒喝到過這么好的酒,當然,一分價錢,一分貨嘛,跟那些名酒還是有差距的,但這個價錢,能喝到這個酒,很不錯!”羅耀微笑的說道。
“謝謝秦老板,不知道秦老板找鄙人過來,有何事呢?”
“合作,你們‘豐谷’酒坊的酒有多少,我買多少。”羅耀大手一揮,呵呵一笑道。
“謝謝秦老板的賞識,可我家酒坊產量有限,您要是要一兩百斤酒,我還能供應的上,多了就不行了。”
“童老板,這送上門生意你卻不做,為何?”
“秦老板,恕我直言,您是看上我這酒坊了吧,把我的酒收購了,然后再灌裝,貼上其他酒的牌子,然后出售,對嗎?”童豐谷問道。
“呀,童老板明白人呀,看來,之前是有人找過你了?”羅耀本就是找個由頭的,沒想到這童豐谷居然會錯意了,以為自己是別有目的,想要低價吃下他酒坊的酒,然后換個牌子,賣高價,讓他和酒坊都變成他的打工的。
“秦老板,我這酒不是多名貴的酒,就是雜糧釀造的,賣給普通人喝的,所以,這騙人的生意我不做。”童豐谷義正辭嚴的說道。
“嘿嘿,看來童老板還是一個有底線的生意人,我倒是小瞧你了。”羅耀沖邊上的楊帆一笑道。
“童老板,這世上還真沒多少人敢違拗我們秦老板的意思,你膽子不小呀!”楊帆冷哼一聲。
“兩位若是想買酒,童某自然歡迎,但如果想要逼迫童某把身家都奉上,恕難從命。”童豐谷一抱拳,態度相當堅決。
“看來酒坊還是比不過令郎的生死。”羅耀悠然一聲。
“什么,你們把我兒怎么了?”童豐谷驟然臉色一變,驚慌都寫在了臉上。
“你兒子很好,不過,他現在干的是掉腦袋的事兒,你這個做父親的不會不知道吧?”
“啊……”
童豐谷一下子癱軟,跌坐在椅子上。
“童老板,你兒子和你一家人的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間,想清楚了要不要跟我合作嗎?”羅耀冷聲問道。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童豐谷問道。
“你說呢?”
“你們是政府的人,軍統還是中統?”童豐谷顫抖的聲音問道。
“看來童老板知道的還不少嘛。”羅耀呵呵一笑,“現在知道為什么會找上你嗎?”
“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慈母多敗兒呀,這個家遲早會被那個兔崽子給禍害完了的!”童豐谷捶胸頓足的說道。
“童老板,懸崖勒馬,猶未晚矣,你現在回頭,還有一線生機,倘若繼續頑固不化,你是知道政策的,你和你兒子犯得事兒,足夠吃上一顆花生米了。”羅耀道。
“秦老板,秦長官,我說,我全說,你們能保證我兒子的性命安全嗎?”
“你呢,你就不擔心你自己?”
“我就這么一個兒子,還指望他能繼承我童家的香火呢,他要是沒命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童豐谷說道。
“好吧,如果你兒子沒犯死罪,并且能夠幡然醒悟,愿意戴罪立功的話,我可以保住他一條命,還可以送他去把大煙癮戒掉,但是,如果你們父子有任何三心二意或者隱瞞的話,你知道后果。”羅耀緩緩說道。
“我兒子除了抽大煙,沒有干什么其他的事情,除了誤入歧途,受了那‘聚豐’酒樓老板谷壽文的騙,害得我們全家都做了這漢奸,我真是擔驚受怕又后悔不已……”童豐谷當著羅耀和楊帆的面兒就痛哭了起來,顯然被脅迫幫日諜做事兒,對他來說,擔驚受怕是其次,還有內心的良知的煎熬。
“你酒坊的那個姓言的伙計是日諜吧?”
“是,他本名巖村小五郎,是谷壽文派過來的,在我的酒坊充當伙計,讓我給他打掩護。”
“麗景照相館的老板顧晶晶呢,也是日諜嗎?”
“他不是,他是中國人,但是給日本人做事兒,至于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從不過問,我只是給他們提供一個接頭的地點以及掩護他們在黃角埡的安全。”童豐谷道。
“顧晶晶有沒有下線?”
“不知道。”
“巖村小五郎是不是只跟顧晶晶聯系,黃角埡還有沒有他們的人?”
“應該沒有,反正我是沒見過。”
“谷壽文上面可有人?”
“沒見過,但是,聚豐酒樓的內伙計和廚子都是他的手下。”童豐谷說道。
“確定嗎?”
“確定,若不都是他們的人,怎么可能能隱藏住身份和秘密?”
“不錯,童老板還是很聰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