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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一章:金角大人

  縣城內。

  家家戶戶在門口燒著紙錢,呼喊著逝者的名字,大多數都是在祭奠去年在災禍之中死去的親人。

  “爹你多拿一些,拿著到下面用,到了下面就不用受苦了。”

  “保佑吾兒……”

  “娘啊,我想你……”

  走在路上的書生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清明時節已至。

  在街道的前方,韓彩兒抱著竹籃往回走。

  竹籃用布蓋著,里面還有半個剩下的芋頭。

  路上一同賑濟災民的幾個同伴紛紛離去,看起來昔日天闕臺的弟子好幾個都落腳在這座縣城。

  終于來到了一處所在,韓彩兒推開木門進去。

  門上面掛著牌子。

  “慈幼堂。”

  里面傳來了孩童的嬉笑打鬧聲,玩瘋了的大笑聲伴隨著尖叫,讓人感覺震耳欲聾。

  但是韓彩兒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里面都是天災人禍之中沒了爹娘的孩子,和寧青瑤一般。

  他們雖然沒有寧青瑤那般的運氣,但是也比亂世之中數之不盡的枉死孤魂要幸運得多。

  “彩兒姐姐回來了。”

  “啊!”

  “姐姐救人回來了。”

  “姐姐今天又救了多少人?”

  孩子們看到韓彩兒回來了,立刻一窩蜂的湊了上來,問東問西。

  韓彩兒將孩子們夾在自己的懷中,就好像母雞保護著自己的孩子們。

  笑著一個個摸著他們的腦袋,喊著他們的名字。

  趁著天還沒黑,她又在院子用樹枝教孩子們寫字。

  孩子們雖然鬧騰,但是在韓彩兒板著臉下還是認真的學著識字。

  王七郎隱匿身形,站在了墻頭之上注視著韓彩兒。

  當時圍繞在他身邊的少女,變得成熟了很多。

  不再像是個孩子,變得可靠了起來。

  苦難和責任。

  總是會讓人成長的。

  雖然這里面,可能也有他的一份。

  王七郎站在墻頭上看了半天,直到天黑才離去。

  安撫好孩子們睡下后,韓彩兒又在屋子里補了幾件孩子們的衣服,之后才吹熄了燈。

  她從床頭的枕頭下,拿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張只能遮住半張臉的兔子面具,精致而華美,有著玉瓷一般的質地。

  月下。

  一道穿著捕快公服的身影落在了樹上,動作輕盈得就好像一只貓一樣。

  “韓彩兒。”

  韓彩兒看向了窗戶外面。

  “白貓?”

  “你怎么過來了?”

  正是昔日天闕臺的白貓。

  看模樣,他如今成了縣城中的捕快。

  白貓看著坐在窗戶前的韓彩兒,目光轉向她手上拿著的東西。

  突然皺起了眉頭。

  “還在想這個么?”

  “早點忘了吧!”

  “他利用了我們,我們所有人都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

  “不過只是他實現目的所用的工具,用完過后就沒有作用了。”

  韓彩兒將面具收了起來,低著頭說道。

  “你憑什么這么說?”

  “那一日妖魔化為天子,他化為金龍擊殺妖魔天子,最后下落不知所蹤。”

  “那一日,天子李玄死了、觀心真人死了、廣壽仙尊死了。”

  “死了那么多人,他也有可能沒有逃出來呢!”

  她肩頭微微發顫,可以看得出心境不平靜。

  白貓看著她回答:“我今天來是想要告訴你,我差不多查到他是誰了?”

  韓彩兒沒有說話,仿佛在等著他說。

  但是白貓卻接著說道:“他應該就是長生仙門的少掌教。”

  “至于銀角,應該就是太玄上人的另一個親傳弟子陸長生。”

  韓彩兒問道:“你確定么?”

  白貓:“我不確定。”

  “但是天下間,能夠辦到這種事情的能有幾個人呢?”

  “長生仙門將我們天闕臺擊落九天,致使你師父和我師兄都死在了龍庭神將的圍剿下。”

  “這個時候他剛好出現,救了你和我們,讓我們死心塌地的跟隨于他。”

  “廣壽仙尊和妖魔天子想要重現人仙道,他需要我們和他天闕臺來對付他們。”

  “等到我們沒有利用價值之后,又拋棄了我們。”

  前面白貓語氣平淡,就好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到了這里,他變得激動不已。

  “他要我們陷入死境,我們就陷入死境。”

  “他要我們感恩戴德,我們就感恩戴德。”

  “他給了我們希望,我們便不惜一切的替他沖鋒陷陣。”

  “從始至終,我們就好像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的老鼠一樣。”

  “從來就沒有什么天闕的理想,沒有什么為了天下,更沒有蒼生。”

  “這一切不過是他們這些長生不死之輩的一場棋局罷了!”

  “沒有人在乎你,沒有人在乎我們,更沒有人在乎這天下黎民百姓。”

  韓彩兒抬頭:“王七郎?”

  白貓點了點頭:“聽說了吧!”

  “那個前段時間掃平了犬羅、烏丘、樓月三國,又殺了元蜃宮大長老幻白波,騎著神獸吞天犼歸來九州的人物。”

  “和我們見到他的時候那樣。”

  “無所不能,呼風喚雨。”

  面具跌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

  韓彩兒突然驚醒,然后動作僵硬的彎腰撿了起來。

  她面色沒有太大的變化,或者她早就猜到了一些,只是在欺騙自己不去接受這個讓人無法容忍的現實。

  “都這個時候了,說這么多干什么。”

  “反正此生不會再見了。”

  白貓沉默了。

  良久之后才說道。

  “也是,反正不會再見了。”

  “我只是覺得。”

  “這一切也太可笑,又太可悲。”

  “意難平!”

  “意難平啊!”

  白貓挎著刀離去,穿著公服行走在街道之上巡邏,緝拿著城中的作奸犯科之徒。

  雖然不再是天闕臺的弟子,他依舊用自己的方式守衛著自己的道。78

  韓彩兒坐在窗戶前,摘下了頭上的發簪,披頭散發的對著銅鏡梳理。

  然后,她突然看見了放在一旁的竹籃。

  拿出了放在竹籃里剩下的半個芋頭,看了半天仿佛在回憶著什么。

  將它塞進了嘴里。

  一邊吃著,一邊淚流滿面。

  夜里。

  韓彩兒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剛剛入睡她又夢見昌京百萬亡魂,夢見了那無數人哀嚎慘叫的無間煉獄,

  她渾身大汗淋漓的從睡夢中驚醒,臉上掛著極致的恐懼。

  少女卷起被子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和許多從昌京之中逃出生天的人一樣,見過那煉獄一般的場景,親眼見過百萬活生生的人被獻祭死在了自己面前。

  從此便做不得夢。

  一大早,韓彩兒在打掃著院子。

  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韓彩兒推開門,看到了外面站著一個背著書箱的書生。

  少女看著書生,沒有說話。

  書生倒是健談,開口便自來熟指著自己說道。

  “還記得嗎?”

  “我就是昨天在城門口,那個吃了你東西的那個讀書人。”

  書生彬彬有禮,笑著行了一禮。

  “在下不是逃難的,只是個游歷天下的學子。”166

  “所以不能白吃你的。”

  “得付錢。”

  王七郎拿出了一枚銅錢,用雙手遞到韓彩兒的面前,讓她收下。

  這銅錢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是他制造的符錢,類似于仙人符詔。

  其中蘊含著他的力量,可以當做一個根據情況和敵人多次使用的護身符。

  要知道他現在可是珈藍神僧的因果輪回身,法力直入仙佛之流。

  看著韓彩兒接下銅錢,看著他不說話。

  王七郎有些尷尬,只能夠說了一句。

  “姑娘。”

  “在下今日要離開此地了,珍重。”

  韓彩兒輕聲問道:“去哪兒?”

  王七郎笑著指著天地。

  “天大地大,四海為家。”

  “去看一看九州其他地方,游三山五岳,覽江河湖海。”

  “所謂行萬里路不如讀萬卷書,既然是游歷便是走到哪里算哪里。”

  韓彩兒看了看手上的銅錢,又望向了王七郎。

  原本她不想說話,但是看著對方的身影,目光之中突然涌出了一絲柔和。

  突然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金角大人。”

  王七郎轉身離去的身影一下子僵住了,停在了當地。

  喊出來了之后,她也瞬間后悔了。

  看著王七郎僵住的背影,她緩緩的將伸出的手放下,聲音變得平淡了許多。

  “或者我該叫你。”

  “王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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