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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如此容易?

  這還怎么審?

  苗炎的頭非常疼。

  身為當代法家最為杰出的官員,苗炎對于法家理論和實踐,都是最為優秀的一個。

  可這樣的人,遇到了如今的裕王世子,也有一種無力感。

  人家已經超越了學習和揣摩先賢理論的地步,而是已經到了自己可以立言傳道的地步了!

  兩者在級別上都不是一等的。

  單憑這兩次的辯論說話,柳銘淇就毫無疑問的能在歷史上寫下重重的一筆,日后進入儒家圣廟都是指日可待的。

  況且從那些儒家大臣們發亮的眼神中,苗炎也曉得,在懲罰裕王世子這個事情上,他已經喪失了所有儒家一脈大臣的支持。

  儒家一定會死保柳銘淇。

  如果保不到,那么他們一群人全都會被綁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面,永遠的被后來儒家學子們唾棄和嘲笑。

  連我儒家的圣人之資的大家都保不住,要你們有何用?

  朝堂之上的四位丞相,可都是儒家一脈啊!

  說不定這事兒都不用找皇帝,直接丞相們就能駁回審判,判決柳銘淇無罪。

  但柳銘淇真的無罪嗎?

  苗炎從來沒有這么想過,他堅持柳銘淇有罪。

  哪怕柳銘淇是儒家的新圣人,也不能掩飾他指使手下殺戮200多人的罪孽。

  深吸了一口氣,苗炎決定干脆粗暴一些,快刀斬亂麻,做了再說。

  他沉聲道:“柳銘淇,既然你承認自己有罪,承認自己觸犯了許多法令,那么本官就依法判決你死罪,按律當斬,你有什么辯解嗎?”

  底下的人當即就不滿意了。

  翰林院一位檢討不顧苗炎的禁令,站起來道:“苗大人,你這樣太粗魯草率了!裕王世子殿下乃是為大義行誅惡之事,上體天心、下恤民意,此乃千古傳頌的事跡,怎么能因為一群畜生的被誅殺,就不管不顧的判裕王世子死罪呢?”

  苗炎看了看他,喝令道:“來呀,此人咆哮公堂,拉出去打十大板!”

  “是!”

  衙役們從外面跑了進來,拉起翰林院檢討就往外走。

  在帝京府衙門,只有皇帝的話比苗大人的管用,其余的都不算數。

  別說一個區區翰林院小官兒,就是六部尚書來,也一樣的挨打。

  李敬寬隨即站了起來,拱手道:“苗大人,你以為靠著這樣的狂暴,就能壓服天下讀書人嗎?千百年之后,史書會證明,今天的你,不過是為了判罰而判罰的跳梁小丑罷了!”

  在場的所有人,聽得都為之一驚。

  好家伙。

  這人也太敢說了吧?

  公然在帝京府公堂上面,諷刺苗黑子?

  柳銘淇自己也多看了他一眼,想不到這位探花郎還挺有種的。

  苗炎也不多說,甩出一根簽子,“此人咆哮公堂,侮辱堂上審官,打二十大板!”

  陳欽烈本來就是一個容易沖動的人,他膽子有點小,沒有第一個出頭,可看到接二連三的都有人出頭,特別是李敬寬都這么做了,他也跟著站起來。

  和他一起站起來的,還有何西駿、商樸等人。

  翰林院的一群清貴小官們,除了鐘云翔和兩個法家學子,包括墨家學子,全都站起來了。

  “苗大人判決不公,我等齒于聽聞,請一并將我等驅逐出去吧!”

  他們這么齊聲說道。

  苗炎豈是被人威脅便能就范的?

  他淡淡的一笑,“來人,拉出去每人10大板!”

  苗炎都不廢話。

  和這些人動怒和爭論,有失身份。

  哪怕他知道這群翰林院的小官兒,以后必定是在朝堂上成為中堅力量的一員,六部尚書甚至是丞相都有可能。

  但這又怎么樣?

  我苗太升要是怕高官,從而不堅持自己的意見,我還能叫法家學子嗎?

  肅王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壓低了一點聲音,“太升,息怒、熄火!不宜過于沖動!”

  肅王不是法家學子,不過他的老師卻是法家的,正因為如此,他在處置宗室子弟犯罪的時候,處罰得非常嚴厲,毫不留情。

  連法家的幾位巨頭大家都講,如若肅王殿下不在宗室,絕對是能和苗太升一樣的法家代表人物。

  當然了,肅王也還比不上苗太升。

  比如這一次他明知道柳銘淇有觸犯法規的地方,卻還是要保柳銘淇。

  這和他的身份地位分不開的。

  誰叫他是代表著宗室的利益呢?

  苗炎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去答應什么。

  眼看著人全部拖了出去,苗炎眼睛望著柳銘淇,“柳銘淇,如果你不辯解的話,那么本官這邊就宣布斷案完結了。”

  一直沒說話的王智耿,雖然心頭也在糾結,可此時還是握緊了拳頭。

  甭管怎么樣,身為御史中丞,他的職責就是彈劾不法,特別是宗室子弟擅自參與朝廷事務,并且大肆殺戮數百民眾這樣的事情,他無法做到看不見。

  哪怕是明知道裕王世子現在已經有圣人之資,他也不敢放水。

  如今最好的結局便是柳銘淇認罪,然后皇帝赦免,這樣便皆大歡喜。

  一旦柳銘淇今天死扛,那么出了這個帝京府衙門,等到柳銘淇的話語傳播開去,明天一早就會有上千名儒家官員叩宮,懇求皇帝罷免苗炎,中止這次審判。

  這樣一來,大家這幾天受的罪、吃的苦,還有那份對法理的堅持,都完全沒有意義了。

  所以王智耿很緊張,很期盼裕王世子趕緊了解了此事。

  他不相信裕王世子不知道,即便是所有人判他有罪,只要皇帝說了赦免,那便是什么事都沒有。

  至于說聲譽受損……

  宗室子弟在意聲譽干什么?

  以后他就做一個儒家的大家好了,這也是挺好的。

  儒家的官員們,同樣也是緊張的看著柳銘淇。

  他們從之前的看戲,或者是偏向懲罰柳銘淇的角度,如今已經全部背叛了,成為了柳銘淇的擁躉。

  能說出如此人間大道至理的人,必定是自己人,是儒家的希望!

  如果柳銘淇承認犯罪,那么他們不會說什么。

  可如果柳銘淇不認罪,苗炎還敢逼迫的話,那他們就會直接出言幫襯了,哪怕是得罪了苗炎也無所謂。

  牽涉到儒家和法家的爭斗,沒有一個人會退縮。

  就像是法家恨不得所有儒家官員全部被趕出朝廷一樣,儒家官員也恨不得法家的人都在牢房里當牢頭好了。

  在這種大義上面,容不得他們退縮。

  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了柳銘淇身上。

  少年微微一笑,鞠躬道:“苗大人,我認罪。”

  該裝的比已經裝了,就算是這一次被苗炎判處死罪,柳銘淇的聲譽也不會損失什么。

  而且這一次斬殺西邱村惡徒們的事情,也會隨著他“舍生取義”的經典大道,一直流傳下去,反而會增加說服力。

  既然已經得到了最大的好處,把自己的行徑用一種深刻道理詮釋好,那么就應該見好就收。

  如果自己不斷的和苗炎糾纏下去,會引發很多的矛盾,包括民間和朝廷的、儒家和法家的、皇帝和朝臣們的……

  這么一系列的麻煩,會帶來多少不利的影響?

  柳銘淇是要在太平年代享受生活的人,弄亂了朝局,弄亂了局面,他怎么快活的過日子?

  現代人在這種名譽觀念上,和古代人截然不同。

  古代人重義輕生,為了名譽寧愿死都行。

  現代人覺得活著挺好,只要自己不違背良心,怎么都可以,什么委屈都能受。

  更別說現在還沒有網絡,沒有那么多的噴子,現在的民眾也淳樸得多,他們更加支持的是柳銘淇,這就讓少年會得到很大的安慰。

  因此,柳銘淇才這么干脆利落的認罪。

  苗炎整個人都呆了。

  他想不到事情的結果居然是這樣。

  如果拋開柳銘淇石破天驚的那兩番話不提,整個案件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困難之處。

  簡單的說便是他問柳銘淇認罪不,柳銘淇不狡辯,直接說認罪。

  通篇花下來,就是幾句話的功夫。

  結果我還弄了那么大一堆事情,還讓柳銘淇人前顯圣,說出了注定千古傳頌的大道之語,不是吃多了撐的嗎?

  但是想一想,能聽到這么一番大道理,卻也是一種福氣。

  日后大家提及此事,也能有我苗太升的一席之地,雖然不一定是什么好評價,卻也是沾光了。

  想到沾光這個詞,苗炎忍不住心中苦笑。

  想不到我苗太升還要沾柳銘淇這個小子的光,真是人生奇妙啊!

  可是,心中感慨萬千歸感慨萬千,苗炎卻不會讓這個機會溜走。

  他一拍驚堂木,喝道:“既然如此,來人,把柳銘淇收押到牢房里面,等候本官上奏皇上之后發落!退堂!!”

  苗炎這么一吼,外面看戲的老百姓們才反應過來。

  “苗大人,不行啊!”

  “這怎么可以?”

  “不不不,裕王世子無辜啊,大人!”

  “求大人開恩,我給你跪下啦!”

  一群人鬧哄哄的,看樣子還要擠進這個公堂里面來。

  在場的衙役和繡衣衛軍士們,趕緊的阻止他們。

  整個場面,忽然就亂了起來。

  但是和外面的鬧鬧嚷嚷不同,公堂里面卻是一片安靜。

  不知道多少人暗自松了一口氣。

  這樣的過程,這樣的結局,真是讓人難以想象,太跌宕起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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