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為首的一個馬臉短辮、穿著羊皮襖的紅臉大漢,熟練的停下馬。
“龔總管,這次又是你呀?”紅臉大漢頗有些遺憾的道,“我都兩年沒有見到過冷總管了!”
“冷總管年齡大了,很難再來了。”龔楚信笑著說:“如果因大首領你有機會去帝京府的話,他一定會用最好的烈酒、最火辣的美食來招待你!”
“我要有那個福氣倒也好了!”
紅臉大漢哈哈一笑,抬目看著好幾百輛的大車,嘴角笑容抑制不住。
現在每年冬天的時候,都得靠怡王府的各種貨物,才能順利的過冬了。
雖然他們失去了許多優秀的駿馬,可相比起那些因為缺衣少糧而凍傷凍死大量人和牲畜的部落,那絕對是足夠幸運的。
這個紅臉大漢叫做火曲拔,是這群小部落聯盟中最大的兩個部落之一扎棱族的大首領。
這些西北小部落的體制非常原始,每一個部落就分為大首領和小首領,大首領擁有最強的實力,并且統管全局,小首領則是管轄自己帳下的幾百、幾千牧民們。
然后參與議事的還有一些長老,平日里主持祭祀、調和矛盾,他們三者便形成了部落的主要上層。
在所有的草原部落王國里面,包括了回鶻、室韋、西羌和室韋,他們的最大掌權人一定是壯年人,通常不會超過六十歲,越小的部落首領的年齡就越小。
因為年老的人會喪失掉勇猛和沖勁,沒辦法帶領部落繼續向前進。
像是火曲拔今年才三十二歲,正值男人體力和精力最旺盛的歲月中,當年就是新任扎棱族大首領的他,力排眾議決定了和怡王府秘密交易馬匹,這才有了今天這些小部落的好日子過。
當年和他商談的冷管家,正是堅持不懈開拓這片市場的怡王府管家冷遠。
不過耗了那么多年,冷遠今年已經五十三歲了,長年在西北披荊斬棘、風餐露宿,讓他的身子骨很是不好,怡王去年便禁止他再過來西北,取而代之的是一直給他當副手的龔楚信。
冷遠五年前就升任怡王府大總管,龔楚信順勢上升到了二總管,兩人在怡王府都是一呼百應的人,按理說不該來這樣的地方辛苦勞頓。
一來一去至少兩三個月,還是天寒地凍的時候,這種苦,可是苦得很吶。
但這也沒辦法,交換馬匹的事情是絕對機密,一旦被外人發現了,傳到了回鶻的耳朵里面,那么這十來個小族除了叛逃歸順大康,就只能等著他們屠戮了。
小族投靠大康倒是沒有問題,大康不愁養著這么一群人,但問題在于沒有了他們的牧馬環境,大康又從哪兒去補充上等駿馬?
所以首先這些小族就非常的謹慎,除非是冷遠帶隊,不然遇到別的商隊,他們根本不會出來迎接,更不會談起什么賣馬的事情。
龔楚信也是連續跟著冷遠跑了三年時間,又有冷遠親自介紹和解釋,這才能繼承冷遠的位置。
同樣的,大康也非常謹慎。
怡王府的商隊一般是兩千多人的規模,但卻絕對不是普通的王府侍衛和下人,這里面全部是彪悍強壯的漢子。
主體就是由四百個千牛衛、一千六百個羽林衛組成,光是他們的兵械就裝滿了三十多輛馬車。
一方面是為了自身的安全,怕中途被別的游蕩馬賊給吃了。
另一方面也是遇到情況的時候,他們可以主動出擊,阻止消息的泄露。
再有一個就是派出了皇帝最親近的禁軍兩衛,也能盡可能的封鎖消息,不會 被外面的人知道。
除了派出精銳一路保駕護航之外,回程的時候,他們并不會回人多口雜的銅德府,而是會再往下面走,從偏遠一點的馬澤城進入大康地界。
馬澤城的地勢可不好,到處都是荒山,地勢還比較險峻,又沒有什么油水,連西部高原的那些部落都不會去搶這邊,所以相對來說安全。
“這一次怎么貨物好像多了很多的樣子?”火曲拔搓著手,有些興奮又有些擔憂的問道。
以前每一次交易,都是差不多兩百輛馬車的規模,現在一眼看過去就曉得,起碼多了三分之一。
火曲拔倒不擔心他們黑吃黑,這些小部落相對于大康朝,窮得不得了,有什么值得他們惦記的?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今年的買賣又要擴大了。
然后第二個反應就是,這些大康人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又要求增加馬匹的供應?
自從漲到每年三千匹駿馬的份額后,小部落聯盟就打死都不再增加了,無論怎么說,怎么增加東西都不行。
可是怡王府從來沒有放棄過,從冷遠到龔楚信,每一次過來都要忽悠。
按照他們小部落聯盟的笑話來講,每年最頭疼的除了吃喝拉撒,就是面對怡王府兩位管家的誘惑。
說實話,他們也想多賣點,可現實情況太復雜了,他們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陰溝里翻船,到時候全族覆滅才叫后悔莫及。
小部落聯盟說松散也松散,因為平日里他們都是各管各的,但是他們也想方設法的互相捆綁在一起。
以前是為了要扎堆抱團取暖,現在則是為了保守秘密,所以每個部落的大首領、小首領、長老、普通人等等,這么七八年全都想方設法的聯姻。
這樣越是聯姻得多,越是捆綁在一起,到時候誰敢去出賣大家,自己也不會落得好,回鶻向來可都是斬盡殺絕的,他們的親人朋友也都會被殺。
龔楚信笑了笑,“今年多了不少的好東西,咱們到了部落里再說。走了這么遠的路,我早就又餓又渴,期待著吃最好的羔羊肉,睡最漂亮的扎棱族姑娘呢!”
“哈哈哈,走吧!那沒得說,一定讓你滿意!”
火曲拔大笑聲中,又重新上馬,護衛著怡王府的商隊,繼續的往他們的部落居住地出發。
像是在這種很原始的部落,就是要這么粗魯干脆,才會和他們的胃口。
不然他們覺得你像是陰謀小人,不敢和你深交。
冷遠當年四十多歲了,還得每次來都一箭雙雕,這都是為了大康的偉大事業而獻身啊!
此地雖然已經出了銅德府城三十里路,但是距離小部落聯盟的居住地還有三十里左右。
大康和附近的這些游牧民族就是有這么的生疏,關系不錯的距離五六十里都不會覺得安全,要是關系不好的,一百里都不在話下。
為什么?
即便是草原部落不去攻打大康,大康的人心中總是害怕啊。
你距離我這么近,那是干什么?
而且距離近了,還居住下來了,這不正好適合我們發揮步兵的優勢,直接把你們平推了嗎?
所以,這種緩沖地帶非常的重要。
像是小部落聯盟這種相距六十里路,還多虧了這邊的山丘、樹林和河流。
如果是一望無垠的平地,他們才不敢這么做。
怡王府的車隊天還沒有亮的寅時出發,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戌時,足足八個時辰,才抵達小部落聯盟居住地。
這還多虧一路都是馬車,而且沒有翻山越嶺,不然時間還得花費得更多。
早已有前哨把消息傳了回去。
為了表示敬重,一群小部落聯盟的大首領全都騎著馬跑了過來,最后幾里路隨著龔楚信一起走。
小部落聯盟也并不是居住在一塊兒,而是分散在附近三十里的丘陵平地上——冬天不需要牧草,主要是保暖為主,所以這里沒有草原也無所謂。
畢竟十萬人居住在一起,又不是一個部落的,長期以往肯定鬧事兒。
距離遠一點,還能大家保持和氣跟合作。
況且在草原上面,相距二三十里算什么啊,騎馬一兩個時辰就能到。
要不是大家已經密切的開始聯姻,而且有著共同的秘密和利益,這么多部落環繞周邊,可真不好說能不能睡得安穩。
為了迎接龔楚信,得到了消息的住得遠的部落大首領們,五天前就提前從自己部落出發,帶著自己的各種交易牲畜和貨物,抵達了位于此處的扎棱族聚居地。
“如今大家的日子,可是比之前好多了啊!”
望著不遠處的篝火,還有那密密麻麻的氈房群,龔楚信不覺感慨的道。
“還不是托怡王爺的福?”火曲拔笑瞇瞇的,“最近七八年的時間里,我們族人在冬天不但沒有餓死,而且小崽子們又增加了許多,活下來長成人的更多。人多了,自然而然日子就會好過了啊!”
火曲拔說的是一種謬論。
在草原上人多其實并不怎么好,因為這代表著消耗大量的資源。
除非你不斷的去搶劫和掠奪,不但越多人負擔卻越重。
不過這些小部落卻也急迫的需要人多。
只有人多了,他們才可以自保,才能捱過最艱難的一步,不被人欺負,過個一二十年還能去欺負別人。
尋常時候,如果沒有太多的資源,別說他們想刻意的增加人口,就是想要不減少人口都不行。
因為草原上的各種惡劣環境,尤其是寒冷少糧的冬季,天生就是人類的殺手。
一個部落過了一個冬季,減少十分之一的人口那是太常見了,甚至于一個部落統統消失掉,也不是沒有出現過。
現在好了,怡王府每年提供的大量糧食,使得牧民們冬天都能有吃喝,至少是不會餓死,人口就不會少。
冬天有糧食吃就可以辦事兒。
女人在冬天開始懷孕,夏秋天就能生出孩子來,增加部落的人口……如此年復一年,人口不就增加了么?實力不就強大了么?
所以說,火曲拔才說出托怡王的福的話來。
旁邊的一群大首領也跟著點頭,顯然也是心有同感。
龔楚信笑了笑,提高聲音道:“那這一次你們就更加有福氣了!我可是帶了你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好東西呢,保證讓你們滿意!”
“龔總管,是什么?”達月族的大首領句錄大勇急切的問道。
“哈哈,等我們今天先吃喝玩樂了,明天再談正事兒吧!”
龔楚信卻是不答,笑著縱馬飛奔向前。
火曲拔等人一路趕緊跟上,空曠的原野上回響起了他們同樣高興期待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