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銘淇乘坐的船不算小，不過也不大。
呆在船艙里面，柳銘淇特意泡了一杯茶給李素姬。
其實來之前，李如玄已經跟她交代得清清楚楚，將來她會面對什么，將要做什么，怎么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小姑娘雖然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忽然間離開了自己所熟悉的一切，跟著一個才見了一面的男人離開，而且是很有可能永遠也回不到家鄉，見不到自己的親人……這樣生離死別的感覺，讓她很是有點不知所措。
當然了，也不是她一個人背井離鄉。
在旁邊的船艙里面，還有幾個平日里伺候她的婢女，她們給予了小姑娘一些安慰感覺。
也幸好柳銘淇沒有像是她想象中那樣，直接撲上來做些什么，這才讓她稍微安心了一點。
別看李素姬是琴棋書畫樣樣都懂，人也聰明，可她的膽子就是小。
天生的，沒辦法。
但恰好就是這種膽小的性格，配上了她清麗脫俗的相貌，就更會讓人憐惜。
柳銘淇看著她拿著茶杯都不動，而且坐在椅子上也沒有動彈，自然曉得她很緊張。
李素姬的感受柳銘淇自然體會得到。
想想這個小丫頭也挺可憐的，就為了一個不算很牢靠的生意紐帶，便被送了出來。
柳銘淇其實對她并沒有什么一看見就想占有的心思，但來到這個時代，就要學會這個時代的規矩。
人家送出來的大禮你不要，這就不是什么謙虛了，而是在羞辱人家。
不但有可能的合作會出問題，連帶著李素姬的命運都會不好。
所以他沒有拒絕的爽快收下了這份大禮。
瞧著小姑娘這么緊張而不知所措，柳銘淇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和她有著同樣名字的高麗姑娘。
這個姑娘是柳銘淇在短視頻上面看到的，主要是聽她唱的歌。
恰好有一首她翻唱的歌曲，是柳銘淇小時候有一陣子幾乎每天都要聽到的歌，連帶著柳銘淇就在那個時候學會了這首歌的韓文版本。
百濟話和前世的高麗話一樣，沒有什么改變。
因此興致來了之后，柳銘淇就對李素姬道：“我給你唱首歌吧，你看好聽不？”
李素姬的眸兒略帶驚訝的望著他。
她當然懂大康話。
不過卻聽不懂柳銘淇話中的意思。
大康的太子……他要唱歌給我聽？
聽說了他是天才少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圣人，可沒聽說他會唱歌呀。
況且唱歌這樣的事情，不該是一些很底層的人才做的事情嗎？
小姑娘頓時誤會了。
他以為柳銘淇是為了安撫自己，才特意自降身份為自己唱歌的。
一時間，她對柳銘淇的好感大增。
這也怪不得李素姬太容易感動，而是在這個時代，絕大部分男人根本就不會刻意討好女人，他們都認為女人是男人的附屬品而已。
特別是在百濟。
百濟這方面的習俗，簡直和后世的高麗一樣，絕對的大男子主義，女人的地位很低的。
哪怕是李素姬自己受到很好的保護和尊重，她在平日里的生活中，也見慣了太多的男尊女卑。
連普通的百濟人都如此，可人家堂堂天下第一大國的、天朝上國的大康國皇太子殿下，居然能為了我一個小女人唱歌！？
這樣的感覺，別提多微妙了。
心情不一樣了，那么表現自然不一樣。
李素姬沒有說話，但水靈靈的眸兒就盯著了柳銘淇，想要聽聽他要唱什么。
小姑娘自己在心中嘀咕，無論待會兒太子殿下唱得怎么樣，自己只能表現出陶醉，不能失禮。
被這么一位姑娘如此看著，柳銘淇自然是精神振奮了起來。
“嗚啦啦……咳咳！”
他起調子起高了一點，趕緊的停下，稍微調整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唱了出來。
“嗚啦啦，嗚啦啦，阿魯啦……”
略帶滄桑卻又充滿感情的歌曲，從他嘴里唱了出來。
沒錯。
這便是曾經火爆全亞洲乃至全世界的《大長今》的主題曲。
柳銘淇唱的還是原版。
“伊人欲來，何時歸來。”
“伊人欲去，何時離去。”
“我欲乘風飛翔，卻尋不著伊人蹤影。”
“伊人何在，留我獨自失落。”
李素姬一開始是當成蹩腳的不專業唱歌來聽的。
但一聽之下，她立刻就沉迷了進去，眼中不斷的閃爍起了光芒。
這首歌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找尋不到自己喜愛的姑娘，發出的感慨。
這首歌里面帶著滄桑感，也帶著一絲期盼，最重要是旋律和歌詞都非常非常的好。
比起李素姬聽到的任何一首歌都要好。
好聽。
然后又有點觸景傷情。
她倒不是離開了自己的情郎，小姑娘注定是被作為最尊貴的禮物送出去的，怎么可能讓她去接觸男孩子？
李素姬是在感傷自己離開的父母、兄弟姐妹們、還有一群一起長大的小伙伴們。
聽著聽著，她不覺癡了。
連柳銘淇什么時候離開船艙的都不知道。
“殿下！”
柳銘淇到了旁邊的房間，大柱、樊山和索玄正在聊天說話。
在柳銘淇沒有睡覺之前，他們是不會休息的。
裕王妃曾經叮囑過，即便是柳銘淇和女人睡覺，護衛都必須要有一個人在房門口。
這就讓柳銘淇有些尷尬。
我八寸長的銀槍浴血奮戰的時候，讓別人聽到是不是不太好？
“殿下！”
見到柳銘淇進來，三人紛紛打著招呼。
“殿下，這個百濟小妞帶回去，王妃娘娘不會說你嗎？”大柱心直口快，直接就問道。
“她漂亮嗎？”柳銘淇不答反問。
“漂亮！”
這一次是三個人一起點頭。
大康的風氣并不保守，女人也經常在街上閑逛，不會像是海青天那樣，女兒被人碰了一下，就要求女兒絕食而死。
所以剛才李素姬也沒有蒙面，三人護送過來的時候，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就對了嘛！”
柳銘淇攤開雙手道：“我娘老覺得我們老柳家的人長得丑，想要有漂亮媳婦兒來中和一下，提升一下下一代的相貌，這姑娘就挺符合她的審美觀。”
索玄猜測道：“那她會不會是間諜？”
“肯定是有一些使命在身上的，但說間諜的話，她也沒有那么大的能力。”柳銘淇笑著坐在旁邊，喝了一口茶：“我看人眼光還是很準，這個小丫頭被培養得像是一朵白蓮花一樣單純。”
“呵呵，他們肯定還不知道吧，殿下您根本不是太子爺，所以花費巨大代價送來這個姑娘，結果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豈不是好笑？”大柱忍不住笑了起來。
少年搖搖頭：“你也把他們看得太簡單了！李如玄披上皮毛就是一只千年老狐貍，怎么可能不探查清楚我的身份？特別是他身在局外，一定知道的。”
“那他們還送大美女？”索玄這就不懂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柳銘淇沒好氣的道：“我好歹也是翩翩少年，家財萬貫，還有那么多的產業。他百濟想要發展，想要靠商業貿易賺錢，找我是挺對的呀！”
索玄聳聳肩，不去回答。
“說起來，這百濟人還真不是好東西。”柳銘淇談性來了，說道：“之前倭寇不是從咱們江蘇的黃沙鎮登陸嗎？之前負責騷擾我們北方艦隊的，混淆他們視聽的，就有外面的這群蒼龍軍海盜。”
“啊！？”
大柱驀的一驚，就想找自己的熟鐵大棍。
“不要緊張，他們只是想要渾水摸魚而已。”柳銘淇搖手說，“這些人就希望我們和東瀛人打得你死我活，正好可以方便他們發展。”
說到這里柳銘淇又道：“你們還不知道另一個事兒！不是之前銘璟、寶哥和張哥他們三個率領羽林衛，從丹東那邊登陸，直接捅了室韋聯軍的屁股嗎？
他們坐船回來的途中，遇到了倭寇船只的襲擊，結果我們和倭寇大戰的時候，倭寇身后又有神秘力量沖過來捅了他們的屁股，讓倭寇大敗而歸。這群人，也是蒼龍軍！”
“啊！？”
這一次一直沒有參與討論、只是靜靜的聽著的樊山，也忍不住瞠目結舌：“怎么這么復雜？”
蒼龍軍幫著倭寇打大康，緊接著調轉槍頭幫著大康打倭寇……如此瘋狂的身份和位置轉換，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復雜的東西多了去了！”
柳銘淇說了一句，想了想，又沒有多說。
他們不用知道得太多，到時候反而更加腦袋一片混亂。
比如說，室韋也沒有干人事兒。
為了讓大康更加集中精力對付倭寇，他們當時在錦州城和寧遠城城下足足停了十天沒有動。
這就使得大康的增援軍隊可以直撲江南，去和倭寇廝殺。
等到剛剛把倭寇趕下海，室韋也就積極的行動了起來。
乞顏更不是東西。
挑起戰爭是他們的主意，結果剛剛打了一仗就停下來看戲，坑苦了剩下的幾家人。
最過分的是，他們打大同長城防線用的三萬人，全是他們攻破的小部落的敢死隊。
這么一趟下來基本上自己沒有什么損失，就坐著看戲了。
真踏馬的是高手啊！
大柱的心思不多，他想到就說：“殿下，按照你這么說，那你還過來跟他們談什么談啊？這不是養一個狼崽子嗎？”
“狼崽子固然可惡，但它旁邊卻還有一頭猛虎啊！”柳銘淇苦笑了起來，“室韋是這個天下最可怕的敵人，比西羌和回鶻加起來還要厲害！如果我們不早點想辦法對付他們，那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再次席卷中原，踏碎我們的山河！”
“還用得著百濟？”索玄跟著柳銘淇打了這么多仗，生死都經歷了幾回，心氣兒也足了：“咱們存好了木柄手雷和地獄雞尾酒之后，再帶上成千上萬個熱氣球，一路平推過去，保準把他們的中京城給轟沒了！”
“你說得倒是簡單。”柳銘淇曬然一笑，“皇帝和元首都先后敗在了莫斯科的寒冬之下，咱們要是一路往北啊，指不定會出多少事兒呢！”
幾個人面面相窺，都不知道柳銘淇又在胡說八道什么。
這個時代的東北，比起后世來要冷多了。
特別是柳銘淇聽人說過，現在就是八月底，室韋的國內許多地方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位于最北邊那一段兒地方，早就已經大雪漫過了大腿。
你說這樣的地方，你去打來干什么？
給自己增加無窮的負擔嗎？
這就好比一九四五年的菲利賓，倭寇投降二戰結束之后，歡天喜地的舉國歡慶，慶祝自己馬上就要成為美利堅的第五十一個州了。
結果呢？
人家不要你！
又窮又落后又是累贅！
現成的都不要！
這就跟柳銘淇現在對于室韋的感覺一樣，不值得花大工夫去折騰。
況且這些游牧部落，還能躲到更遠的地方去，比如說后世的共青城那些地方，你總不可能一路追殺過去吧？
他們就相當于是小強一樣，哪兒都能生存。
然后等到你這邊中原王朝衰弱了，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又冒出來，又開始搞事兒！
柳銘淇想的很實在。
我先花個二三十年，徹底的把大康發展好了，至少能保證每一個老百姓都有吃的，都不用生下女兒養不起就溺了，都不用老人生了病沒辦法醫治就躺著等死了……有了這樣的環境條件之后，我再慢慢的討論周邊的問題。
如果我不行，那就交給下一代，或者是再下一代。
等到機械化時代一旦來臨，那么什么問題都不是問題。
倘若你非要現在就文成武德，一統天下……相信我，一切的麻煩都比你想象的更加麻煩。
思緒過處，柳銘淇忽然又加了一句，“不過倭寇是一定要盡快解決掉的！多讓他們活一天，就是對我慘死軍民的不敬！”
“嗯！”
大柱他們三個連連點頭。
見到了倭人在福建和江南造的那些孽，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不會憤怒。
但他們自然不會明白，柳銘淇這里說的“慘死軍民”，可不僅僅是這些人！
小爺我和倭寇的仇恨，那是比山高、比海深，只有滅絕了他們，才能讓我心氣兒平和啊！！
畢竟……
一把寫滿了三千多萬個名字的折扇，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合上成為一把空白扇子的。
你說對吧？
舔桑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