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雪顯然對和柳銘淇討論怎么干實事感興趣。
她轉而就岔開了這個尷尬的問題,“你剛才說要花一百年來初步改變貴州,你倒是詳細的講講看,讓我聽一下,順便幫你參考一番唄?”
蘇小雪雖然是江西人,可從小就生長在江南,所以說話一口吳儂軟語的味道,聽起來柔柔的,很悅耳。
吳儂軟語的確是柔美得很。
同樣的話,她們說得好聽,你要找我們川渝的女娃子來說,那就嚇死你個仙人板板。
當然了,喜歡小辣椒的又是另外一說。
柳銘淇博士研究生的時候,又有一個同門師兄,交往的就是川渝小辣椒,天天被虐得要死不活的,但又甘之如飴,每天是湊著上去挨罵被虐。
這樣的變態心思,真是很讓人難以理解。
但人家偏偏最后還甜甜蜜蜜的結婚了,第二年川渝小辣椒就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小日子過得別提多幸福了。
所以單身狗就是單身狗,享受不了情侶之間的那種樂趣。
少年也是太單純,見識太少。
原本以為前世那些里面都是假的,結果有一次去春香樓的時候,他就聽到有個姑娘嬌滴滴的喊“粑粑”。
嘖嘖!
古代人玩得也是夠開放啊!
咳咳!
回到眼前來。
柳銘淇還沒有說話,旁邊的蘇小雪就下意識的退后了一步,“喂,你在想什么?笑得好猥瑣!!”
她的心思還真敏銳,這都發現了?
少年趕緊的收斂了心神,義正言辭的道:“蘇小雪同志,你這是什么心思?完全就是顛倒黑白嘛!我正在認真的考慮問題,你卻說我猥瑣,那咱們就沒辦法交流了!”
看到他要走,蘇小雪連忙拉住了少年的衣服,俏聲喊道:“你別走”
好巧不巧的,此時不知道為什么,景和帝帶著幾個大臣,正好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走向這邊。
蘇小雪的聲音不小心又大了那么一點,正好被他們聽到。
“哦,走錯了!”
景和帝對著他們笑了笑,轉身就往回走,順帶著道:“你們兩個好好交流啊,不過回家后再親熱更好!”
蘇小雪閃電般的松開了手的同時,又不停的低頭翻白眼。
那嬌俏可愛的樣子,和她的相貌真是百分之百的搭配,看得柳銘淇都一瞬間的心動。
比起小姐姐來,這個小妹妹也挺好的呀!
當然了,尷尬也就是那么一會兒。
等到他們旁邊的人都趕緊走開,讓他們兩人盡可能的獨處,蘇小雪又重新的望向了少年,微紅著臉蛋兒的道:“說吧我不會誤會你啦!”
柳銘淇也收斂了心神,緩緩的說道:“有句話叫做要想富,先修路。這個話很適合貴州,同樣適合四川。只要他們的交通發達便利了,那么許多的商品流通就會增加,大家就會更多的賣出自己的收獲,然后便宜的買到自己想要買的商品。
你從江南就可以知道,越是交流越頻繁,商品的價格就會越便宜,而民眾們的生活也就過得更好,這個地方也會越來越繁華。”
“才不是呢!”
蘇小雪反駁道:“江南也有很多人很辛苦,錢都是被那些大商家給賺走了,通常小老百姓只能混得溫飽。”
“這就已經不錯了。”柳銘淇道,“你比一比貴州,你覺得怎么樣?”
這下子蘇小雪不說話了。
“當然了,江南也涉及到了許多問題。”柳銘淇繼續說道:“比如說怎么保障老百姓的最低權益;怎么限制這些大商人的無序發展,以至于壟斷市場,肆意哄抬價格;怎么對于這些大富豪們施以重稅,以此來減少社會財富分配的不公平……這些都是在江南可以做的。”
說到了這兒,少年不顧蘇小雪期盼放光的眼神,強行把話題轉回到了貴州這邊:“別覺得修路簡單。想要在貴州修路,那可就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完成的事兒!
你看看京城這邊,到處都是平地,修繕道路都還要花費那么大的功夫呢!貴州到處都是山路,想要修合適的道路出來,人手增加一倍,時間再增加一倍,都根本達不到。
修路只是一種致富的方式,但真正歸根結底的,還是要他們能有自己謀生的手段。像是打獵、采摘山珍、砍伐樹木等等,我就不用說了,就剛才你哥哥過來提及的,種植紅薯,也是重要的一環。”
“嗯,這一點我也曉得。”蘇小雪認真點頭,“紅薯只要能達到這里的三千斤,那么一切都不是問題!”
“可沒有那么簡單喲。”少年笑著道,“怎么發下種子,怎么教導他們種植,怎么教導他們肥沃土壤,怎么教導他們掌握各種種植技巧,這都需要很多人去教,手把手的教……以現在貴州那種分散的居住方式,那種土人部落自我封閉的方式,你覺得可能性有多大?”
“所以呢?”
蘇小雪又不笨,直接道:“這樣不正好符合你的意思嗎?之前有蜂窩煤工坊吸引他們下山,現在又有紅薯可以吸引他們下山種植,這不是挺好的改土歸流好辦法嗎?”
“對!小雪你真聰明!”
柳銘淇笑著說:“你可以去當你哥哥的狗頭軍師了!完全能勝任。”
本來蘇小雪是很高興的,可聽到了后面一半,直接就白了柳銘淇一眼。
少年也沒有繼續調戲姑娘,而是繼續說:“貴州雖然八山一水一田,可正因為他們的山多,所以樹林也多,這樣各種中藥材數不勝數,采摘出來烘干送到京城和江南,必然是不錯的價格。
也因為他們的山脈多,所以煤礦資源相當豐厚,如果發展得好,可以大批量的生產蜂窩煤,直接供應廣西、湖南和云……咳咳!
這樣數十個煤礦一起開挖,雖然辛苦危險了一點,但只要能有經濟利益,能讓民眾們從中得到好處,那一定是非常有搞頭的。”
“煤礦?”
蘇小雪緊蹙黛眉,“你剛說你不知道人間疾苦,結果你卻不知道煤礦有多么的黑?”
我不知道煤礦有多么的黑?
呵呵!
哪怕是到了現代,許多私人煤礦仍舊是喪盡天良,我怎么可能不曉得?
連現代都是如此了,古代是什么樣子,不用看那些三五十年代的照片,柳銘淇都了然于心。
“這個問題不容易根本解決,但是慢慢的進步是可以的。”柳銘淇道,“現在可以所有的私人小煤礦全部關停,然后發展大煤礦,分成四部分,一部分內務府、一部分朝廷、一部分地方官府、一部分地方士紳。
大家互相權力有交錯,都會對對方有警惕之心,這樣自然而然就能避免某個派系的人獨掌大權,產生巨大的腐敗,甚至是虐待那些可憐的煤工們。
另外當然也少不了監督,恰好貴州是葛相最為刻骨銘心的地方,我們告訴那些掌管煤礦的管理者,我們會挑選上百個鄉老,讓他們有對葛相有密報之權,你說他們會不會老實一點?”
蘇小雪越聽越有精神,眼睛也越來越亮。
此時此刻,她望向柳銘淇的眼神也變了。
眼前的少年雖然長得平凡了一點,可真的是太有才了!
講得如此詳細,如此的深入,蘇小雪絕對不相信他是剛剛才想到的。
一定是之前做了許多功課,翻了很多的書,了解了很多的實際情況,才能有這樣的想法和計謀。
比起他來,那些在貴州的官員們,還有朝廷諸公,簡直是弱得不得了。
你看最后的一條,讓那些老百姓們有權力直接給葛相寫信,那誰還敢在煤礦上面肆意妄為?
煤礦主壓迫那些土人和民眾們,讓他們像是奴隸一樣累死累活,還得不到幾斤米的報酬的事情,難道還能頻繁的發生?
那些累死了幾個人、直接拿席子一裹就扔進了林子里埋起來的事情,還敢肆無忌憚的發生?
他們面對的可將是大康副相葛松道的怒火!
葛松道在貴州的威嚴,那就算是深山老林里面的土人也清楚的。
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說句玩笑話,葛松道想要在貴州抓什么人,都不用他直接出手,只要他放話出去,那人就得乖乖的上門自首。
否則抄家滅門都絕對不是鬧著玩兒的!
所以一旦考慮到了葛松道的反應和怒火,任憑當地怎么兇狠的士紳和官僚,都必須夾緊了尾巴做人。
而又因為葛松道在朝廷中樞做實權副相,帝國朝廷里面數一數二的人物,哪怕是你在朝廷有人,難道還能大得過他?
哪怕是你關系走到曹儀那里了,曹儀肯為了這么一點事情跟葛松道翻臉?
做夢呢吧!
所以你看!
這么一條簡單的計謀一出來,不敢說完全遏制住了慘絕人寰的猖狂煤礦挖掘,但至少能讓那些工人們活得像個人,付出艱辛之后有一個不錯的收入,那是基本上可以期待的。
在柳銘淇身上,蘇小雪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國士無雙!
是的!
真的稱得上是 國士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