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熱氣球升起來，大家都在驚呼。
但是第一個臉色大變的還是歐陽堅。
他一扯尉立錚的衣服，等到好友回過頭來，就看到了他凝重的臉龐。
“殿下，大康人太狠了……”
歐陽堅這么說道。
尉立錚納悶兒，“怎么？為什么這么說？”
“你看著就知道了。”歐陽堅嘆了一口氣，轉而又望向了飛向車師東城的熱氣球。
“你怎么說話說一半呀？趕緊的！”尉立錚追問道。
“剛才大家是不是以為，兩位殿下是出了昏招，人數少還分兵？”沒有回頭的歐陽堅問道。
“對呀！難道不是？”尉立錚莫名其妙的。
“曾經我也以為是，但卻不是。”歐陽堅幽幽的道：“你知道他們是為了什么？”
“快說！”尉立錚不耐煩了。
“他們是擔心城里的人逃跑。”
尉立錚莫名其妙的，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但歐陽堅接下來就不說話了，只是盯著熱氣球看。
實際上，絕大部分的人，都在盯著熱氣球看。
那些從來沒有見過熱氣球的車師軍隊，許多人嚇得直接在城墻上跪了下來，嘴里念念有詞。
更有甚者，直接就不停叩拜的。
穆托和桑吉斯嚇得趕緊破口大罵，叫親兵們去拉扯他們站起來。
要是這樣就被嚇住了，待會兒打仗怎么打？
但是這樣做的用處不大。
任憑誰看到這么多冒著烈火的氣球飛向了自己這邊，都會發自內心的感到恐懼。
當然也有膽子大一點的。
他們等到熱氣球到了跟前的時候，就開始搭弓射箭，想要射下這些噴火怪物。
但普通的弓箭射程根本不遠，特別是向上的時候。
熱氣球最低都在六七十米以上的空中。
在空中越高，風就越大，從而箭支就會射偏，而且力道還會被風力中和，力道更加弱。
不過從空中扔下來的木柄手雷，因為擁有足夠的重量，而且還有一個加速度，所以反而會更快的落下。
不多一會兒，第一批熱氣球就抵達了城墻周圍。
一飛躍過去，操作員便熟練的劃開了四邊綁著的牛皮囊，一股股黑色的粘稠液體，在空中揮灑了下去。
在遠處都能看到，這么一股股黑色的液體，就像是一條條線一樣，灑落在了城墻的周圍五十米空間。
“造孽啊！”
歐陽堅哀聲嘆息著道。
第一批過后，又是第二批。
八十七個熱氣球輪番的在四面城墻的四周灑落著黑色的液體。
許多士兵都被澆灌在了身上。
本來他們以為是毒液，可除了腥臭和粘稠之外，并沒有別的異處，所以他們只能是一邊拖下衣服，一邊潑口大罵。
城墻能站人的地方，地面全都是這樣的粘稠黑色液體，讓人走路都會很麻煩。
然后所有的城墻內外，都被染成了純黑色。
看上去頗有些詭異。
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的穆托和桑吉斯，紛紛叫喊自己的手下們，讓他們千萬不要下城墻，免得被敵人趁機攻上來。
這也是正常反應。
雖然這么拋灑液體顯得很詭異，但如果你全部下了城樓，就根本把城防拱手讓人。
沒有了城防，就憑借著城里的巷子防備，那算個屁啊。
他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抵擋得住斬殺了兩萬波斯精銳的大康兵。
就在這時，所有的城墻周圍的熱氣球，都從上面扔下了一個個的燃燒著的火球。
“啪！”
一個燃燒著的瓶子落在城墻上面，火焰到處濺落之下，周圍“轟”的一下燃燒了起來。
“啪啪啪啪啪……”
短時間內，上千個地獄雞尾酒扔到了城墻上面、城墻下面。
在地獄雞尾酒的助威下，火焰瘋狂的迅速蔓延著，并且籠罩著黑色的有毒煙霧，隔得遠遠的都能看到，整個車師東城像是被黑煙吞沒了一樣。
“啊啊啊……”
繁雜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不是一個人在慘叫，而是成百上千的士兵在慘叫著。
所有的士兵們，無論是在城墻上面的，還是躲在城墻下面的女墻后面的，全都被蔓延的火苗吞沒。
哪怕是行動快點逃走的，也被黑煙熏得直接倒下，漸漸的便沒有了聲息。
城外的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又是毛骨悚然不已。
吐蕃兵恐懼中又帶著點亢奮。
貴族子弟們卻渾身在發抖。
這么恐怖的攻城模式，他們從來沒有見過。
看著那濃濃的黑煙和沖天的火光，聽著里面不斷的慘叫聲，他們仿佛以為自己在看著十八層地獄。
尉立錚此時終于明白了，剛才歐陽堅說話的意思。
“他們是在防止城里的人逃跑。”
再回想著這句話，尉立錚覺得自己每根汗毛都在顫栗，都在驚恐的尖叫著。
這樣的攻擊，這樣的方式，完全不該是出現在人世間啊！
“如果以后大康用這種模式攻打城池，或者是營地，哪里有任何人能守得住？”尉立錚喃喃自語道，“真是……太殘忍了啊！”
“還好。”
歐陽堅卻這么說。
尉立錚再次驚訝了，“這樣活活燒死七八千人，你居然覺得還好？”
“對啊！”
歐陽堅點頭，“我原本以為他們要燒毀整座城池的，就像是去年在浙江文成城一把火燒死七萬多倭寇一樣！也像他們在錦州城燒死兩萬多室韋軍隊一樣！”
“嘶……”
尉立錚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是這個！原來是這樣！！”
之前聽到過這個兩個戰例，他也仔細的研究過，始終沒有想象出到底是怎么樣的模樣兒。
現在總算是能把想像和現實聯系起來了。
“所以他們只是燒城墻，沒有整個城池焚燒，也算是有點良知和底線。”歐陽堅說道：“所以這樣的人，還是值得殿下你去交往的，不用擔心他們狠起來六親不認。”
尉立錚搖搖頭，眼神中有著萬般情緒，卻說不出話來。
柳銘璟此時也在問少年，“銘淇，如果他們全部逃到城里了，我們豈不是白費了這么多的火油？”
“不會啊，這么高的溫度，石頭做成的城墻，也會被燒成泥塊垮塌掉的。”柳銘淇道：“城墻都被燒毀了，那他們還有什么能依仗的？進了城里，躲在堡壘里面，就直接扔木柄手雷和地獄雞尾酒進去，出來對戰就直接殺了他們……有什么難的？”
“倒也是哈。”
柳銘璟笑了。
總而言之，跟著柳銘淇，什么戰役都不用慌張。
他的花樣太多了，簡直是層出不窮。
誰要是當他的敵人，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霉。
大火足足燒了兩個時辰，才逐漸的熄滅。
等到煙霧徹底散開，呈獻在大家面前的，是一面全黑的城墻。
只見一陣風吹過，“嘩啦啦”的聲音過處，城墻居然垮塌了下來。
不僅僅是這一面，四面的城墻全部垮塌了，當然也沒有垮塌完畢，還剩下了三分之一左右。
但只用看這樣的場面便曉得，站在城墻周圍的人，顯然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活路。
連尸首恐怕都沒辦法留下。
貴族子弟們早已經從呆立之中回醒過來。
本來覺得恐怖萬分的他們，卻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第一便是，柳銘淇并沒有火燒整個城池，而是只燒毀了城墻，燒死了防備的軍人，沒有殃及無辜。
從這點來說，柳銘淇和柳銘璟都不是嗜殺之人。
嗯，其實他們早就曉得。
不然那俘虜的兩千多波斯軍士，早就被他們殺了，而不是賣掉。
只不過這些車師守城兵的被殺顯得太恐怖了，讓人有些不適應。
第二個更簡單，柳銘淇和柳銘璟是師出有名，人家是為了給枉死的大康商人報仇的。
別說是柳銘淇和柳銘璟，他們自己遇到這樣的事兒會怎么做？
如果在有條件的情況下，保證比柳銘淇他們做得更加過分！
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們大部分人都安靜了下來。
當然了，這些人的想法，和董飛是一點干系都沒有。
董飛現在就跪在了陣前，對著被虐殺的大康商人們的墳墓方向，雙手合十，口中不停的念著些什么。
不知不覺間，董飛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曾經的幾十個人一起出塞，想要好好做生意來賺錢養家，但現在能回去的就只有他一個人。
之后只能攜帶著朋友伙計們的骨灰回大康，他都不知道怎么去跟家鄉父老們說。
但現在卻又是一個很好的結果。
那些貪婪殘暴的車師軍隊，已經全部被兩位殿下給解決了，也算是為朋友伙計們報仇雪恨，以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柳銘淇看著董飛，對柳銘璟道：“銘璟，如果以后你有機會率兵去海上，沿途遇到了我們大康的子民在海島上生活，受到了土著的欺負，那些土著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你準備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直接送他們歸西啊！”柳銘璟笑得露出了八顆牙齒，“銘淇，咱們今天做的事情，叫做替天行道，對吧？”
“對！”
“那不就對了嗎？”柳銘璟道：“替天行道的事情，咱們應該多做，對吧？”
“對！”
少年笑了。
有著這樣的熱血青年，真是我華夏文明之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