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文爸的初戀很漂亮,家世也不差。
這樣的女孩子,即便有男朋友,甚至結婚了,來撩撥的男人依然數不勝數,防不勝防。
有些男人,就跟狗一樣,每到一個地方,本能就抬起腿,撒一泡尿。
占個地兒再說。
管它以后還來不來,尿一下,留個記號再說。
以致在文爸老是沒時間陪初戀的時候,初戀終是抵擋不住誘惑,給他戴了一頂帽子,然后跟人跑了。
雖然后來文爸遇到了文媽,文媽比他初戀還好看,還優秀。
但人呢,就是這樣。
得不到的永遠在躁動,已擁有的不說分文不值,但也已經沒那么珍貴了。
所以,直到現在,文爸還會時不時想起跟人跑了的初戀,愛恨交織。
當然,他是不會跟老婆說這些心底的秘密的。
即便現在說了,老婆聽了大概也已經無動于衷,不會吃什么勞什子醋,他也不想說。
假如可以重來,文爸是依然會要江山,但會選擇拿更多的時間來陪初戀。
柳家的姑娘,文爸自然是見過,與顏值巔峰期的小女兒屬于同一級別。
楊帆還真有可能因為想要美人不要江山,才這么默默無聞,與世無爭。
在普通上班族看來,楊帆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不是默默無聞的普通勞動者,可以名利雙收。
但在文爸這類人眼里,楊帆的所作所為與默默無聞無異。
“之前你說楊帆給柳家兩姑娘寫歌寫劇本,讓她們幫他賺錢?”文爸問老婆。
文媽點頭:“是可以這么說。”
文爸又是一聲長嘆:“人才啊。”
其實他想說不要臉,人家是男人賺錢給女人花。
這個楊帆,不但不給女人錢花,還要女人給他賺錢,最后人和錢都是他的。
文媽忽然拿起茶幾上的手機,聲音溫柔道:“十二,幫我手機連上電視。”
下一刻,手機屏幕亮起,一個陽光少女出現,與楊帆看到的十三少女時的照片里的人一般無二。
她淘氣地眨著眼睛,俏生生道:“好的,媽媽。”
下一刻,客廳墻壁上的液晶大屏幕亮起,畫面是文媽的手機屏幕畫面。
“能換個智能精靈名字嗎?”文爸面色有一絲痛苦,說道:“音色換一個也行。”
文媽冷冷地看著文爸。
看到老婆的目光,文爸扭過頭去,不敢跟她對視。
老公逃避,文媽也不再計較,手指劃過屏幕,打出八個大字:私者一時,公者千古。
文爸沉默地看著老婆打出這八個字。
打完這八個字,文媽也不說話,放下手機,雙臂環抱。
文爸眼睛不離電視屏幕。
良久,他目不轉睛,目光依然放電視屏幕上,嘆聲問道:“楊帆送給我的?”
文媽沒正面回答:“我說了,他是個讀書人,雄才大略。”
文爸沉默。
文媽又說道:“十三說裝睡的人叫不醒,對你沒抱什么期望了。”
文爸手肘抵在膝蓋上,十指交叉,低頭看著地板。
客廳里很安靜,仿佛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似乎過了很久,文爸依舊低著頭,說道:“是我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我在努力彌補。”
文媽面無表情:“彌補的方式就是努力升官發財?”
文爸猛地抬起頭來,雙目微紅,低聲咆哮道:“我以前要是足夠優秀,老太太怎么會把希望放到五代十二和十三身上?我就是太廢物,知天命還在西蜀掙扎,達不到老太太的要求,我現在努力做政績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整個文家,我只想讓老太太不再給五代那么大的壓力!為了即使痊愈,老太太也不再為難的十三!”
文媽無動于衷。
小時候,她以為家是溫暖的港灣,家人之間是可以相互信任的,可以毫無保留付出。
但后來啊,她發現不是這樣的。
五代十二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命運,十三也在度過了一段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時光后,早早背負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使命。
而文媽,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那么信任的家人,與自己同床共枕二三十年的老公,也是參與者。
“我還可以再信任你嗎?”文媽冷笑。
文爸站起來,說道:“這八個字,你告訴十三和楊帆,我收下了。”
說完,他離開客廳,回屋去了。
文媽獨自一人坐沙發上,客廳里安安靜靜。
很久之后。
文媽忽然開口:“十二,在那里過得好嗎?”
頓時,電視屏幕上出現一道少女的身影,她穿著學生裝。
“媽媽,這里很好。”說著,她推開門,走出家,去乘坐電梯。
“這里的人都很本分,就是有點冷漠,不愛跟我說話。”下樓,十二走出電梯,像是來到了一個花園里,綠樹成蔭,鳥語花香。
十二繼續往前走,出了花園:“我幾乎每天都會去附近的公園里玩,那里人少。”
她沿著一條河道走,護欄嶄新,萬里碧道,高樓林立。
文媽的目光隨著十二的前進而移動。
“這個公園叫飛鵝嶺山頂公園,只有一條道,主體是一座山。”沒多久,十二來到一座公園入口,歡快地步入其中。
穿過地下天橋,路過紅木搭建的橋梁,爬上天階,十二回頭笑著對媽媽說道:“公園建在一個高爾夫球場里,但有護欄,公園游客進不去球場。我給這個高爾夫球場交了五十萬會員費,去打過兩次高爾夫球,但一個人玩沒意思,就再也沒有去了。”
文媽從茶幾上的紙盒里抽出兩片紙巾,擦著眼淚。
“我每次來都是從公園北入口進來的,爬上山頂,在亭子里俯瞰山腳,然后下山,從公園主入口出來,再回家。”十二的身影變得模糊,周圍場景也模糊起來,很快,畫面轉換,她來到了山的另一邊。
“有時,從家里出來,我也會沿著飛鵝嶺山頂公園的反方向散步,去天馬河,沿著河堤走。有次走得很遠,回來已經是深夜了呢。”場景繼續轉換,十二沿著一條看不到頭的河堤,一個人孤孤零零向前走。
文媽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