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形制在“蒼龍道”南北,還是發生了一點點變化,譬如彩禮中的一捧生絲,在熱帶地區,就很難搞到,反倒是香茅要多謝,海產品要多一些。
尤其是魚翅,因為是本地特產,也就成了迎親時候的彩禮之一。
原本在中央核心區,新郎官是不能登門迎親的,但因為熱帶地區騎馬不易,抬轎也不易,所以原先遷徙到這里的漢人,多是用牛車裝點。
多用紅布、花朵及各色貝殼,煞是好看,于是稱之為“花車”。
而“花車”在洛陽,卻不是正經人家的車子,多是長安平康坊等等生命周期極為頑強的娛樂會所中的道具……
最初的最初,當那些外地土鱉跑到京城,被國營企業技工的素質震撼到之后,他們買花贈美人的效率,那可比京城的老鐵們還要高。
每年得花最多的高檔娛樂會所女技師,就被稱作“花魁”,其余的,最多就是自己單位的“頭牌”。
頭牌有很多個,但花魁只有一個,一年只有一個。
而花魁不管是在朱雀街還是在春明大街,都是可以坐車溜達一圈的,皇帝老子都不反對,凌煙閣的閣老也很感興趣,那自然就人民群眾喜聞樂見了。
花魁做的車,沿途多有好事者買花相贈,一條街走下來,車內繁花似錦,自然而然的,就是成了花做的車一般。
所以,京城的“花車”,絕非什么好聽的名字,倘若有兩家人對罵,罵對方女眷將來坐“花車”,便是極為惡毒的詛咒。
在殺龍港,就是另外一種解讀,老婆跟老公吵架,一句“老娘是坐‘花車’到你家的”,此間意思,就是強調她是明媒正娶,是堂堂正正進門的夫人。
正常來說,殺龍港的女子,只要是嫁給別人做正妻,一輩子,就只會坐一次“花車”。
王角給蕭溫小姐姐準備的“花車”,是一輛馬車,兩匹棗紅色的駿馬用來拉車,這馬兒來歷倒也不簡單,是“甫里先生”幫忙弄的。
就沖嫖嫖樂老先生的實力,王角琢磨著,這位怎么地也算是半個“師公”的老先生,一輩子下來,兩萬個女子應該是睡過的。
一次睡十個,一年下來就是三千六百多個,六年就睡兩萬……
很簡單。
不過想了想,真要是這么干,估摸著嫖嫖樂老先生應該也活不到八十多。
有了嫖嫖樂老先生捐贈的兩匹棗紅色駿馬,哪怕是藍彩仕,都直接驚到了。
他左思右想,怎么地“甫里先生”跟王大郎這個爛仔,也不可能有聯系啊。
就算“獅駝嶺錢三郎”頗有名聲,可會稽錢氏,真正的話事人,可是老大錢镠,這是真正有份量的,而且是有資格入閣的那種。
這讓藍彩仕很是燒腦,一邊想著是不是糟老頭子老年癡呆了,所以隨手給了王大郎一個禮物,隨份子嘛,嫖資七十萬的老先生,隨份子給個兩匹寶馬,貌似也很合情合理。
另外一邊,藍彩仕又琢磨著,是不是“甫里先生”打算去一趟京城了,到時候,私人助理就得換換人,什么藍彩仕綠彩仕的,哪有殺龍港的“殺魚狀頭”來得有面子。
嗯,這很合理。
正因為合理,藍彩仕這時候看待王角的心情,那是相當的復雜。
萬萬沒想到啊,你小子竟然成了競爭對手?!
可轉念一想,自己已經決定在殺龍港落地,將來死了,也是在這里成盒,那王角這種“地頭蛇”,肯定是要打好關系的……
無線套娃的藍彩仕,頓時覺得這破事兒真是讓人頭疼。
迎親的隊伍,除了王角騎馬之外,還有人同樣騎馬,那就是東海征稅船團的稅警,這些騎馬稅警,手持馬銃,一身正裝,論誰見了,都是暗暗咋舌。
錢老大給自己三弟的學生幫幫忙……依然很合理。
而另外一邊,蕭家的新宅大門口,準備著送親的隊伍,也不簡單。
清一色的殺龍港警察,都是警界精英,為首的,便是出嫁的蕭溫小姐姐的表哥劉德光。
蕭家的賓客,什么樣的都有,連北蒼省行署專員沙贊,也換了便裝過來湊熱鬧,至于警察局局長劉億,教育局局長王九月,則是分作了兩撥。
如此排場,自北蒼省成立以來,都是罕見。
哪怕海賊風起云涌的時代,冒險家們動不動就集資買船出海,當時最狂的海上英豪,也沒有王角這時候的待遇。
而販夫走卒之輩,也沒有覺得這有什么不妥。
義務教育以來的第一個狀頭,娶的還是北方“豪族”的女兒,有這個排場,很正常。
朱雀大街的臨街豪宅外,王寶珠一聲錦袍,她是要做長輩的,這光景笑得合不攏嘴、眉飛色舞,一旁跟著的幾個婦人,也都是連連稱贊,只說她教導有方。
卻哪里曉得王寶珠這光景,心中也是有點害怕了。
不怕不行啊。
這世上的能人異士,她是聽說一個兩個的,可像王角這個殺魚仔,兩年發跡到這種地步,她沒聽說過。
一夜暴富的有,出海半年回來狂買萬畝良田的也有,甚至傳說中還有給自己褲襠來上一刀進宮發跡的。
可這些人,不是夠狠就是夠狠或者夠狠,要不然就是貴人扶持或者貴人扶持還有貴人扶持,類似王角這種出身低到不如乞丐的,聽都沒有聽說過的。
有些事情,王寶珠是瞞著不說,當初王角扁了李富貴救了黑金,她收留王角的時候,王角的狀況的的確確還不如乞丐。
乞丐雖說是要飯的,但有名有姓有跟腳。
而王角,屁都不是一個,一開口,王寶珠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在她看來,這種臭小子,絕對就是海上鬧騰的賊人,說不定就是哪條海賊船沉了,他這才上了岸。
結果后來發現王角殺魚技術嫻熟,尋思著白撿一個幫工也挺好,于是就這么過來了。
現在回頭望去,簡直是后怕。
王寶珠只覺得王角這個衰仔,怕不是瞞著天大的事情,要不然,什么樣的妖孽,短短時間就考上狀頭迎娶北地“豪族”的嫡長女?
開玩笑,這種故事,戲文里都不敢寫。
那些個才子公主的故事,才子哪個身份簡單?
不是“榻上蘇武”就是“貞觀耿恭”……
總之就是同一個長孫大郎,不同的番邦公主。
如今王寶珠一看,那傳說中的故事,也就那樣,還不如她王寶珠的隨手之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