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起義?你瘋啦相公,這話可不能亂說。”
蕭溫頓時就急了,之前沒名沒姓的礦老板鉆出來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現在看來,果然不對勁。
“我想了想,去京城肯定還是要去的,但是現在,去京城我感覺沒什么意義。”王角說罷,對蕭溫道,“你去京城吧,我就不去了。”
要不是眼前這貨的的確確是自己丈夫,蕭溫差點以為是自己那些沒出息的弟弟,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去京城干什么?!是你要去洛陽女子大學!不是我!”
雙手因為抓狂而揮舞起來的蕭溫,難得地失態了,“你這樣有一出是一出的,你得想好將來,想好這個家啊。我們……我們是一家人啊,是夫妻啊,我……”
“別激動別激動……老婆,你聽說我。”
拍了拍蕭溫的胳膊,安撫著她的情緒,王角將蕭溫摁回了床沿上,然后面帶微笑看著她,“我在殺龍港的時候,就想著混口飯吃;混上飯吃了呢,就想著是不是出頭人地,畢竟活得沒必要那么累;出人頭地了呢,又想著能不能安安穩穩地把小日子過下去,人之常情……”
“你……”
“聽我說。”
王角的眼神很溫柔,看著蕭溫,眼睛中倒影出來的,只有蕭溫一個人,“聽我說,老婆,這個世道……我已經一次次調低了它的下限,甚至,我已經想過了只要能夠‘茍活’下去,這一世,也就罷了。但是,不行。”
搖了搖頭,王角像是回憶著什么,“我讀書那會兒啊,心態也就是這樣,能活著就行,累不累其實都是次要的。總計還是不錯的,奔頭還是有的。但是現在……這里。”
王角跺了跺腳,像是指著腳下的這片土地,然后很鄭重的說道:“不行!”
“怎么就……不行?”
神情痛苦,眼神糾結的蕭溫咬著嘴唇,她一向都是艱難地過著日子,跟著王角,她也不覺得有什么累的。
和以前辛苦持家比起來,現在其實已經挺好了,將來去了京城,丈夫只要大學畢業,肯定是能夠做一方清貴的官。
就是現在,操持一些俗務,也是輕輕松松,各種頭銜不要錢一樣地往頭上戴,丈夫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正宗的士大夫,完美的君子。
而她,是君子之婦。
“不行就是不行,沒有為什么。”
王角笑了笑,蹲下來握著蕭溫的手,溫柔地看著她,“我呢,其實也沒什么志向。要說智力呢,讀書其實也還行,其余的,也就是個‘差不多先生’,什么都是差不多,大差不差地過日子,也就到此為止。但是現在呢,真不行了。在殺龍港和在廣州,其實沒區別。”
聽到丈夫這么說,蕭溫驚愕地抬頭看著他。
“廣州呢,跟韶州也沒區別,韶州跟郴州同樣是沒區別。我不期待了,沒什么好期待的,什么‘中央核心區’,什么東海南海西北海,都一樣。”
“你也別擔心我真是要去搞什么起義,至少現在,我是不會去搞的。既然江湖上朋友多,那就多走走看看,朋友們給面子自然是最好,不給面子,我還有兩條腿嘛。”
“你們都去京城吧,我會寫幾封信。原北蒼省行署專員沙贊,會去教育部任職,他會幫忙的。畢竟,他要是萬花樓的老鴇,我他媽就是萬花樓的頭牌!”
王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鏗鏘有力,但就是讓人哭笑不得。
被金飛山抱在懷中的鐘瑕光,縮了縮腦袋,湊到了王角身旁,攥著他的衣角,然后期盼地看著他。
失語之后,也就只有跟著王角,才有安全感,才能偶爾說一兩個聲兒出來。
現在要是王角不走,她是真的有點害怕。
“小丫頭片子,好好跟著你金大姐。”
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王角對金飛山道,“具體怎么安排,再說。但是有沙贊幫忙,京城是穩的。再有糟老頭子也有一些門路,萬事不決就找他,他神通廣大的。”
言罷,王角也是感慨萬千,“我他媽怎么就在殺龍港碰上這么個老妖呢?”
也不知道該說“否極泰來”呢……還是“罪無可恕”。
錢老漢帶給他不少便利,但同樣的,挖得坑那也是恐怖至極。
“相公,你……你不是真要去跟挖礦的起義造反?”
“說笑呢,我人生地不熟的,我造什么反?起什么義?別人認識我還是我認識別人啊?”
王角說罷,又摩挲著蕭溫的手背,“我真的就是有點累……心累啊,不是身體累,心累。”
干咳一聲,王角繼續道,“我準備就先轉轉,反正現在去京城也是白搭,我就當采風了。再一個,肥仔現在也不好說下場如何,倘若真的到了彈盡糧絕、山窮水盡,我得撈他。”
“他那是……”
“我是他大佬!”
王角提高了音量,抬頭直直地看著蕭溫,“我之前可以不認,但是現在不行,做人呢,不能太畜生。我要真是個畜生,你還會嫁給我王角嗎?”
“放心吧,我就是轉轉看看,到時候,四姨夫會跟著,‘茶南四哥’寶刀未老,我沒問題的。”
深吸一口氣,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雙手拍了拍臉,王角這才起身,“小金金,照顧好阿溫。”
“官人妾身是弱女子噻害怕……”金飛山眼珠子一轉,湊了過來,“讓我跟到起噻”
“滾尼瑪的,你年齡最大,照顧好她們!”
黑著臉的金飛山,頓時氣得跺著腳,“照顧啥子照顧,老子一路有啥子風險?老子要不是擔心你娃兒,跟你兩個擺?!媽賣批你娃兒不看到起,一個轉身又按個妹兒爽到起!咋子?你啥子眼神哦!看老子咋子嘛,老子說錯了嘜?”
憤憤然的金飛山比劃了一個收拾,然后瞪了一眼王角,“老子咒你一次十秒鐘!”
房間內一時無語,金飛山嘴毒歸嘴毒,但卻并沒有纏著要跟王角走。
便是彭彥苒心中也在吐槽: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