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擾了陳牧許久的案情迷霧,終于在此刻撥開。
先前穆香兒一案中所有的矛盾疑點就像是串聯的炮仗,依次炸開,露出了深藏在內的真相。
“你說穆香兒騙了我們,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時諸葛鳳雛三人的心緒就像是被貓爪狠撓一般,癢的厲害。
恨不得砸開這家伙的腦袋。
把所知的信息挖出來翻看。
陳牧笑著坐回椅子,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借著烈酒在腹中燃起的暢快勁說道:“案子總體來說其實是沒問題的,但我們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
“什么錯誤?”
文明仁忙問道。
陳牧并未回答,而是反問:“之前你說妖物與人換魂之后,人會死對嗎?”
“沒錯。”
文明仁點了點頭。
陳牧又問:“那如果反過來呢。”
文明仁愣住了。
離開酒館,已經是深夜。
月光傾灑滿地,銀輝如霜。遠近高低的花草樹木,在月輝燈火之下搖曳如影。
“好冷。”
陳牧搓了搓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跟在陳牧身后的三人神情復雜,皆是沉默不語。
回味著案情真相。
良久,云芷月才抬頭看著他,問道:“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陳牧搖頭:“不知道,但我需要繼續調查來證明我的猜想。至于最后要如何,再看吧。”
“就不能給我透露一點點信息?至少讓我們知道妖物到底是誰吧。”
云芷月有些氣惱。
剛才這家伙在酒館里只是一味的從他們嘴里套信息,但對于妖物行蹤卻含含糊糊的。
雖然他們三人大致明白了案情真相,也震驚了好久。
但依舊不能從陳牧嘴里撬出想要的答案。
真是個混蛋!
陳牧很不好意思的攤了攤手:“不好意思,我不認為你們是好人,但我可以確定,這妖物與蛇妖絕對沒有半毛錢的關系,你們找錯對象了。”
“呵,你還真打算做個爛好人啊。”
云芷月譏諷道。
好人?
陳牧深呼了口氣,抬頭望著皎潔的月光,喃喃道:“這世上,有誰敢說自己是真正的好人呢。”
第二天,陳牧一大早便拜訪了鞠春樓。
到中午才出來。
進去時精神煥發,神采奕奕。
出來時卻是腰酸腿疲,一副身體被嚴重掏空了的模樣,連走路都得喘幾口氣。
“陳捕頭?”
正巧路過的孟言卿看到陳牧扶著腰從鞠春樓出來,滿臉怪異之色。
“別多想,我是來辦案的。”
陳牧揮了揮手中的一大疊的筆錄,解釋道。
孟言卿顯然有些不信:“你不是已經被革職了嗎?還辦什么案子?怕不是在姑娘身上辦案子?”
陳牧小聲嘀咕了一句,笑著說道:“雖然革職了,但之前穆香兒的案子還有些問題。”
“可我聽小偉說,那案子已經結了啊。”
孟言卿目光詫異。
陳牧嘆了口氣:“沒錯,案子基本是結了,我就是隨便問點什么。對了,阿偉呢?”
“陪小蕁姑娘出去逛街了。”
孟言卿臉上浮現出幾分無奈,“這臭小子,有了媳婦忘了娘親,都不搭理我了。”
陳牧笑道:“這不挺好嗎?你很快就能抱孫子了。”
抱孫子……
聽到陳牧調侃之語,孟言卿神情有些恍惚。
有期待,也有一絲失落。
摸著自己白凈如玉的臉頰,苦笑著喃喃自語:“原來我也是要抱孫子的人了。”
“走吧,正好我找張阿偉有事,就順便去你家蹭頓飯,運動半天肚子都餓了。”
陳牧說道。
孟言卿回過神來,俏白了一眼:“你倒是挺不見外的。”
陳牧確實不見外。
硬拉著美婦去買了一只雞和兩斤牛肉,又去買了兩壺酒,顯然是打算在對方家里好好的吃喝一頓。
對此孟言卿也是無可奈何。
不過美婦的內心深處,卻隱隱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
直到下午三點,張阿偉和小蕁才回到了家里。
“班頭。”
看到陳牧后,張阿偉打了聲招呼。
望著兩人大包小包買來的一堆東西,陳牧咂舌道:“好家伙,你們這是打劫去了?”
跟在張阿偉后面的小蕁臉蛋微紅。
還是如上次見面那般羞怯。
張阿偉撓著頭傻笑道:“主要是一些衣服和日用品。”
“不錯,不錯,愿意陪女人逛街買東西的好男人已經不多了,看來這喜酒是喝定了。”
陳牧伸出大拇指,由衷贊嘆。
面對陳牧的調侃,小蕁臉蛋更紅了,捏著裙角低頭不語。
張阿偉雖然臉上笑容燦爛,但嘴上卻否認:“班頭你就別開玩笑了,我和小蕁姑娘只是朋友。”
“行,你們是很純潔的朋友。”
陳牧呵呵一笑,端起酒壺倒了三杯酒,示意兩人坐下,“先陪我喝兩杯,慶祝我被革職。”
張阿偉臉上笑容一僵。
見對方只是一副玩笑表情,松了口氣,端起酒杯說道:“班頭,你一定會恢復原職的。”
“你這不是廢話嘛,我這塊金子誰敢埋在土里?”
陳牧不滿道。
小蕁被陳牧的厚臉皮自信給逗樂了,撲哧一笑,又忙低下頭,紅著臉不說話。
張阿偉聽到這話,才徹底放下心來。
知道陳牧并未因為被革職而消沉。
“來,喝一杯。”
陳牧抬起酒杯,“今天咱們不醉不休。”
張阿偉也不墨跡,仰頭一飲而盡。
小蕁有些猶豫。
但看到陳牧笑吟吟的盯著他,只好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卻嗆的咳嗽起來。
俏臉泛起好看的淡紅。
張阿偉見狀想要拍她的背,但手剛抬起又覺得有些唐突佳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傻小子。”
陳牧搖了搖頭,頗為無語。
好在小蕁很快便恢復了正常,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陳大哥,我……我沒喝過酒。”
“鞠春樓出來的,沒沾過酒可難得啊。”
陳牧笑道。
張阿偉眉頭一皺,一時不知道陳牧這話是幾層意思。
不過他也明白陳牧不會故意諷刺對方,并未放在心上,對女孩關切道:“小蕁,要不你喝茶吧。”
“沒事,習慣就好。”
小蕁雙手端起酒杯,揚起修長白皙的脖頸,將剩余的酒慢慢喝下。
雖然眉頭蹙的極深,比剛才卻好了很多。
陳牧又給二人添上酒水,淡淡道:“咱們也不是外人,我就有話直說了,那穆二河確實我殺的。”
張阿偉愣住了。
雖然這件事衙門的人心里都有數,但聽到陳牧親口承認,內心還是有些復雜。
小蕁聽到對方殺人,臉色稍稍有些蒼白。
陳牧飲下酒水,感慨道:“我為什么要殺穆二河,無非就是不希望這人渣逃脫律法的制裁。
人家小姑娘才十二歲啊,而且還是他的侄女,這畜生就因為媳婦給他戴綠帽為了發泄怨氣,糟蹋了那小姑娘!
你說這種人渣如果活著,這世上還有什么公道可言!
可能有些人覺得我傻,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小姑娘而搭上自己的前程甚至是命。
但我并不后悔!
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殺了他!而且如果條件允許,我會慢慢的折磨死這畜生!!”
張阿偉重重放下酒杯,沉聲道:
“班頭,或許我和其他弟兄們沒有您這樣的魄力。但相信我,我也恨不得宰了那畜生!
這件事情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穆二河這王八蛋就是畏罪自殺,即便是西廠的人剝了我的皮,我也這樣說!”
陳牧擺手:“我知道你小子不會出賣我,我就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
“我明白。”
張阿偉心情沉重。
他們這些衙役其實真正殺過人的并沒有,陳牧也是第一次,自然心里會有些陰影。
估計也是今天來找他的原因。
有個人傾訴終歸是好的。
而且也足以說明,在陳牧的心目中,他是值得信任的兄弟。
“說來說去,最可憐的還是那個穆香兒,哪怕完成了復仇,最終還是死在了妖物手中。”
陳牧氣憤道。“這妖物真特么不是個好東西!”
“是啊。”
張阿偉點了點頭,表示同情。
陳牧看向小蕁,緩緩問道:“小蕁姑娘,如果你是妖物,你會忍心去欺騙一個想要尋求自由的女孩嗎?”
“妖……妖物?”
顯然,這個詞對于少女有些陌生。
眼中充滿了迷茫。
“這個世界有妖物嗎?”少女怯怯的詢問道。
張阿偉此時才意識到身邊還坐著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忙說道:“我跟班頭開玩笑呢。”
“哦。”
小蕁眨了眨眼,小臉依舊帶著幾分懷疑。
而陳牧也沒再說什么,與張阿偉一邊喝酒一邊聊起了其他事。
過了一會兒,小蕁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陳大哥,我……我今天逛了一天街,身上出了不少汗,我……”
“沒事,你去吧。等伯母把飯菜做好了讓阿偉去叫你,今天挺豐富的。”
陳牧語氣溫和。
小蕁點了點螓首,便起身離開去了后院。
陳牧又喝了幾杯酒,忽然皺眉道:“這酒不給力啊,阿偉,你去東街富春酒樓重新買兩壺酒來。”
“去東街那里買酒?”
張阿偉有些傻眼。
那挺遠的。
一來一回估計都得半柱香時間。
陳牧沒好氣的踢了他一腳:“趕緊去吧,別磨蹭了,今兒個必須跟你小子一醉方休!”
“行,那我去買了。”
張阿偉無奈,只好跑去買酒。
待張阿偉離開后,陳牧趴在桌子上,腦袋抵著冰涼的桌面,一敲一敲,內心似在掙扎著什么。
最終,他猛地站起身來。
走向后院。
后院的屋子也就那么幾間,很快陳牧便找到了小蕁的房間。
站在門外,能聽到里面有水流動的聲音。
對方在洗澡。
陳牧在門外站立良久,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屏風之后,置著一只橢圓形狀的大木桶。
那蒸騰得濃濃白霧之中,陳牧能隱約看到一道嬌小動人的身軀,十分誘人。
他腳步很輕。
走到浴桶前,雙手擱在浴桶邊緣。
注視著正倚著桶緣向后仰、秀目微闔擦拭著自己身子的小蕁。
后者似有察覺,慢慢睜開眼睛。
當看到浴桶前竟然站著一個大男人,少女腦袋仿佛宕機了一半,足足愣了十幾秒才發出了尖叫聲。
嘩啦’濺起大片水花。
陳牧只是看著她,并未有任何行動。
望著驚慌失措的少女,他微微一笑:“別叫了,張阿偉已經出去了,伯母和李嬸在廚房,聽不到的。”
“陳大哥……你……你……”
少女秀頰慘白一片,嘴唇哆嗦的說不出話來。
陳牧沉默了片刻,笑著說道:
“洗澡還是不關門啊,上次是想引誘你的叔父穆二河,現在又在引誘誰?穆香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