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面孔平鋪在天空之上,好似從遠古蒼穹內爬出的古天神,俯視著大地。
雷聲轟隆,仿佛一萬個鐵球在洋鐵板上滾動。
巨人臉頰兩側刻著類似于人面蛛的符文,蟲肢虺形,說不出的詭異。
一雙眼睛卻如鷹隼般銳利無比。
眾人震驚的望著天空中巨大的臉頰,心臟由衷的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仿佛身體的每一處血肉部位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擠壓。
原本天空中漂亮的霜雪變成了一縷縷血氣,彌漫于四方。
與此同時,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氣血開始沸騰起來,似乎被外界的吸力一點一點的抽離。
“這是什么玩意?山海經里冒出來的?”
陳牧看向神女。
而神女蹙著秀眉,不發一言,顯然她也在疑惑之中。
“夜妖大陣!”
最先開口的是獨孤神游。
此時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滿臉不可思議,望著天空中巨大的恐怖臉龐,沉聲道:“是夜妖!”
夜妖?
眾人聽到這名字,開始議論起來。
而一些長老則是面色大變。
一旁韓東江同樣不可置信,喃喃自語道:“饑渴燒身,處處馳走,生煉獄天焰,執地獄百鬼,為夜妖!它怎么會出現?”
“夜妖是什么?”
陳牧依舊一頭霧水。
剛才為全場焦點的他,此刻卻看起來憨憨的,如小孩子一般,啥都不懂。
神女聽到這個名字后同樣陷入呆滯。
罕見的一副失態模樣。
就在這時,獨孤神游率先朝著韓夫人沖去:“秋沁,你瘋了不成,快停下!!”
韓東江也揮拳沖了過去!
那些面色變化的長老以及神女全都撲向了韓夫人。
兇猛的拳頭好似炸彈一般狠狠的轟擊向韓夫人,隨著一道沉悶的爆炸之聲,兩道余波漣漪而開。
韓東江倒飛而出,站定身體后,再次揮出拳頭。
看似秀氣的拳頭比剛才更加兇猛,而發出的雷震鳴聲如真雷響動,狂龍般襲出。
隱約之間,似有一條巨龍咆哮。
盡管神女等人出動全力,但還是晚了一步,韓夫人的周圍被層層罡氣環繞,無法近身。
即便韓東江破開了大半罡氣結界,可效果還是不大。
“斬!”
莫寒霜意識到情況不妙,一同出手。
巨大的刀刃破涌而出,四面八方猛然涌現出了巨大的環形寒冰刀氣,如有實質。
粗壯尖銳的刀刃散發著騰騰殺氣,鋪天蓋地襲向韓夫人!
韓東江和神女見狀,再次揮動靈力進行輔助。
隨著層層罡氣結界化為粉末,刀氣直接席卷了韓夫人的身體,卻并沒有給她造成傷害。
因為此刻韓夫人早已經借助夜妖大陣脫離,只殘余幻影。
“我就不陪你們玩了,從今天開始,天命谷將不復存在,明年的今日,我會考慮給你們燒點紙錢。”
韓夫人的聲音回蕩在夜幕中,帶著嘲諷與冷漠。“至于你們兩個天命女,我會讓你們乖乖就擒……”
韓夫人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眾人面色難看。
天空中那張巨大丑陋的恐怖臉頰還在靜靜漂浮著,無數血色的氣息從地面延伸到了天空,被它吸收。
能明顯察覺到,這個夜妖雖然睜著眼睛,但還沒有真正蘇醒。
待到蘇醒之時,殺戮才會真正開始。
“臭女人!”
韓東江眼神冰冷,捏出法印拍向了天空中的巨臉。
勁風漣漪席卷而開,周遭數十丈內的虛空開始扭曲,蓬蓬的盡數爆炸,帶著滔天之力。
可天空中的巨大面龐就像是一片柔性的屏幕,在任何攻擊下都只是浮動扭曲了幾下,便恢復了原狀,根本無法破開,反而彌漫出的血氣更濃郁了一些。
“如果不想死在這里,就進行合作!”
韓東江暗罵一聲,握緊了拳頭,目光掃視過周圍的人群,最后看向獨孤神游寒聲道。
“你應該清楚,一旦夜妖徹底蘇醒被放出,別說是天命谷,就是整個風華城也要遭殃!”
獨孤神游目光轉向神女:“丫頭,現在只能先合作。”
意識到事態嚴重性的神女點了點螓首。
天命谷的長老們也都運轉起全身功力,準備放手一搏。
“所有人的功力聚集到一人身上,在陣法還未徹底形成之前,將其破壞!”
韓東江冷冷道。“如果害怕有人耍手段,可以讓這位刀宗的莫掌門作為破盾之矛,將功力傳送到她的體內,你們覺得如何?”
眾人相互看了眼,都表示沒有任何意見。
達成共識后,幾人捏出法印相互列成一排,而莫寒霜站在最前面,雙手持著巨刀,眼神凜冽。
“開始!”
韓東江右手拇指按住無名指指甲處,中指又搭在拇指指甲處,釋放出一圈柔和的光。
其他人依次將自身體內的功力凝聚出來,然后傳送過去。
當莫寒霜接收到所有人的功力后,周身的氣勢瞬間暴漲了數十倍,刀身渲染出璀璨的靈芒。
狂躁的力量仿佛要撐破她的身體。
骨骼咔咔的響動,皮膚血管更是如蚯蚓般凸起,看似馬上就要爆裂。
“給我破!”
莫寒霜雙目赤紅,提刀劈向了空中巨臉。
轟鳴驚人,血芒滔天!
刀波所過,仿有殘魂凄厲,掀起尖銳呼嘯間而去!
彌漫的血色霧氣被生生撕裂開了一條數十丈長的裂縫,那張巨大的臉也開始凹陷下去。
莫寒霜嘴角溢出縷縷鮮血,雙臂開始顫抖。
刺骨的寒氣呼嘯著朝自己包裹而來,好似一團巨大的暴風雪,將自己瘋狂淹沒!
可就在巨臉即將破裂之時,忽然又反彈了回來。
反彈的刀勁比莫寒霜劈出的氣勢更甚數倍,直接將眾人震飛出去,功力遭到嚴重反噬。
韓東江和神女反應迅速,及時撤走了功力才沒有受傷。
但其他人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有幾個人當場昏迷了過去。
莫寒霜從空中跌落而下,單膝跪地,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嚇得青蘿幾女連忙上前查看。
不過老婆子并無大礙,只是用袖子擦掉鮮血,望著臉色難看的韓東江道:
“夜妖雖然還未正式蘇醒,但大陣已經啟動,似乎還有其他輔助,以我們幾人根本破不開。”
“看來……她是要以屠殺滿城百姓為代價,困住我們。”
獨孤神游苦澀道。
在場陷入了一片寂靜,每個人的情緒都變得低沉起來,不少弟子開始絕望。
“有沒有告訴我,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此時的陳牧還是懵逼狀態。
看著大伙兒如喪考批的模樣,感覺末日到了似的。
神女低聲解釋道:“世間妖物萬千,等級不一。有三流小妖,有化形大妖,也有擎天巨妖。而夜妖便屬于超強一類的擎天巨妖,自帶陣法。”
原來這是妖物!
陳牧吸了口冷氣,有些傻眼:“天命谷怎么會出現妖物呢?你們一直沒發現?”
“它一直就存在,我也只是在小時候聽云簫說起過。”
神女抿了抿紅唇,低聲說道。“據說百年之前有一妖物在風華城作亂,禍害人間,不少百姓無辜枉死。
鎮魔司出動了很多獵魔人都未能將其降服。
最后還是朝廷聯合觀山院以及天命谷,聯合諸多高手將其鎮壓,犧牲了不少人!
原本朝廷是打算把夜妖送到觀山夢凈化的,可最終因為夜妖修為太強而作罷,最后只能將其鎮壓在這座島下。
為了防止夜妖逃跑,師祖爺爺將天命谷進行了搬遷,搬到了這座島上。”
聽到這話,陳牧恍然。
他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天命谷’明明以前在山谷之內,結果卻跑到了島上,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一直以為只是傳言,沒想到是真的。”
神女表情復雜。“夜妖本身就自帶一座陣法,只要將人困住,便會汲取他的精血,活活剝奪其生命。”
感受著體內氣血被抽離的異常癥狀,陳牧皺眉:
“可為什么韓夫人能放出這么厲害的妖物,你們竟然沒有一點察覺,不覺得奇怪嗎?她有這么大的本事?”
“就是啊,你們天命谷也太遜了吧,讓人隨意這么折騰。”
青蘿也忍不住開始質疑。
以前聽說天命谷怎么怎么厲害,結果這么多人,被一個女人耍的團團轉,真夠丟臉的。
“按照當時的約定,為了防止意外,由天命負責鎮壓,而關押夜妖監牢的鑰匙則在朝廷手里。如此,誰也不可能私自放走夜妖。”
神女緩緩解釋道。
朝廷……
聽到女人的這句話,陳牧腦中不由閃現出一道亮光。
一個被自己忽視的線索緩緩冒出。
“這么說來,韓夫人是有同伙的。”陳牧輕聲道。
“肯定有同伙。”韓東江淡淡道。“以她的能力是不可能私自放出夜妖的,有人幫她做了這件事。而且這個人權力很大,大到可以犧牲滿城的百姓。”
夜妖大陣的作用,便是祭祀活人。
當大妖之所以難對付,就是因為它布下的大陣內有很多百姓修士被困中,吸干了精血。
祭祀的活人越多,它的實力就越強!
難怪……
陳牧心情復雜。
一個始終不愿承認的事實以殘酷的真相,血淋淋的擺在面前。
“我想,我知道這個同伙是誰了。”
陳牧情緒低落。
之前一些疑惑的線索,也逐漸開始明朗起來。
面對眾人的目光,他苦笑著握拳砸了砸自己的額頭,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如果我們一直被困在這里,就會死嗎?”
獨孤神游盤膝坐在地上,開始進行天命衍算。
過了片刻,他臉色凝重道:“這個大陣將整座風華城都困在里面,秋沁沒有嚇唬我們,她是真的準備祭祀滿城的百姓,來徹底釋放出夜妖!”
韓東江道:“所以,最先死去的人肯定是風華城的百姓,我們也堅持不了太久。”
“真沒法子?”
陳牧并不怕自己死去,卻害怕風華城也上演東州城的慘劇。
無論如何,滿城百姓是無辜的。
韓東江自嘲一笑:“我們這些人的修為固然厲害,可終究還是缺少一位頂級高手。夜妖大陣乃是自然形成,根本沒有任何弱點可以攻擊。”
陳牧低頭看著掌心的東皇鐘印,眼神灼灼:“加我試試!我們所有人一起破陣!”
獨孤神游嘆了口氣:“那就再試試。”
可惜陳牧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縱然加上少司命幾人,依舊沒能破開大陣結界。
連續試了幾次,每次就只差那么一點點。
“人多并不意味著可以頂替真正的高手,這可不是銀子和金子的等量換算,超級高手之所以是超級高手,是因為他的修為在另一個層次。”
韓東江望著獨孤神游,淡淡道。“如果師哥的修為恢復,或許可以破開。亦或者,有云簫那樣的絕頂高手,也很容易破開。”
韓東江的話無疑是判了所有人死刑。
獨孤神游的修為不可能瞬間恢復,而云簫也已經死去,無法復活幫忙。
現在靠不了任何人。
只能等死!
“最多一個時辰,風華城恐怕就會變成一座死城,就算朝廷及時發現也來不及了。”
一位長老唉聲嘆氣。
悲觀的情緒蔓延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里。
夜妖一旦徹底蘇醒,沒有朝廷以及觀山院這些專業捉妖高手的援助,他們連自保都難。
甚至處理不及時,其他幾座城池也會被殃及。
“也許……”陳牧看著眾人,漆黑的瞳仁里浮動著絲絲精芒。“有一位高手可以幫我們。”
現在他們雖然被困住,但至少在風華城區域內可以自由活動。
而這里正巧就有一位超級高手。
被血色霧氣縈繞的夜幕好似一片涂了詭異色調的畫卷。
當陳牧幾人離開天命谷時,上空的那張巨臉似乎始終在盯著他們,無論去哪兒。
半路上,陳牧也見到了一些百姓。
這些百姓仿佛失魂了一般,皮膚上呈現出細密的小血管,精神萎靡。
身為修士的陳牧也明顯能看出,他們頭頂有一縷縷血氣冒了出來,被天空中的巨臉給吸收。
穿過山道,陳牧帶著眾人來到了結界之地。
這里便是那神秘老者被關押的地方。
“就是那里。”
陳牧指著不遠處破敗荒涼的古井,對身邊的獨孤神游說道。“那位高手前輩就被困在井底,當年是你和云簫一同將他困住的。”
“我當年壓根就不知道云簫要對付的是誰?”
獨孤神游也是一副委屈。
當時他為了幫朋友一忙,未了解內情,便在外布置下了陣法,協助云簫對付敵人。
萬萬沒想到,云簫竟然將敵人囚禁在這里。
韓東江環視著四周,閉上眼睛似乎在感應著什么,過了許久,她睜眼說道:“不愧是云簫,將井底高人流露出的氣息全部鎖住,難怪我們一直沒發現。”
陳牧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原本他計劃是讓韓東江和韓夫人這對冤家先相斗,沒想到韓夫人的大招如此恐怖。
現在反而他和韓東江結成了同盟。
不過這同盟也只是暫時的,等危機解除,大家依舊兵戈相見。
“反正我還是覺得不靠譜。”
莫寒霜撇嘴道。“都被關押了這么多年,周圍靈氣都沒有,縱然修為再高估計也荒廢了。”
“沒關系,我們先救出來再說。”
陳牧笑道。
本打算帶著莫前輩來救人,現在倒好,神女、獨孤神游、韓東江以及其他長老全都來幫忙。
這么多高手,就不信救不出那老頭。
“獨孤掌門,當年是你協助云簫對付他的,你也肯定有辦法救他出來吧。”
陳牧扭頭看著獨孤神游問道。
獨孤神游瞇著眼睛仔細打量著四周,手指不停掐掐算算,輕聲回答道:“先別急,這里應該布下了鎖陣,我先找找看。”
“行,你先找著。”
陳牧也沒催促,跳入了井中去見神秘老頭。
來到井底,那個蓬頭垢面如乞丐版的老頭抱著上次陳牧給予的酒壺躺在角落,偶爾用舌頭舔兩下酒壺邊緣。
這模樣,看起來一副余睡未足的惺松倦態。
還未等陳牧率先開口,老頭便懶洋洋的問道:“外面陰煞彌天,發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出現了什么妖物?”
我去,大佬啊。
坐在井底都能觀天,果然厲害。
陳牧一愣,如實回答:“有人開啟了夜妖大陣,準備喚醒夜妖,將其釋放。”
老頭似乎被這個信息給震住了。
過了半響,他吸了口氣,低聲罵道:“現在的瘋子都這么多了嗎?夜妖可不是普通妖物,就算出動鎮魔司所有高手,都未必能將其鎮壓。完了,你們招惹到大麻煩了。”
“前輩,如果不趕緊破開陣法,我們都會死在這里。”
陳牧苦笑著說道。
老頭丟下酒壺,雙手枕在腦后,悠哉道:
“你們確實會被吸收精血之氣而死,但老頭我可不會死,到時候我給你們燒點紙錢吧。”
陳牧絲毫不懷疑對方說的實話。
他語氣誠懇道:“前輩,這次我救你出去,就是希望你能幫我們。”
“不可能的,這地方除了云簫之外,沒人能放我出去。”
老頭搖頭笑道。
陳牧道:“我帶來了獨孤神游。”
“獨孤神游?”
原本一副無精打采的老頭聽到這名字,瞬間瞪紅了眼睛。“那個雜毛呢?讓他來見我!老子特么今天非得把他撕成肉干下酒吃!”
見老頭情緒激動,陳牧連忙解釋:“前輩,獨孤神游當時也被云簫那個王……”
意識到自己差點對岳父大人不敬,陳牧連忙改口。“被天君大人給騙了,他也不知道是你,只是在外面布下了陣法協助。”
“有什么區別嗎?不都是幫云簫那狗賊害我?”
老頭怒聲道。
他抬手指著陳牧,惡狠狠道:“小子,今天獨孤神游就算是有本事酒老子出去,老夫也不會走!老夫就看著你們全死在這里!呸!
老夫把話放在這里,如果老夫幫你們破陣,以后我特么就是你孫子!!”
陳牧呆住了。
他沒料到對方的反應竟如此激烈。
不過想想倒也理解。
任誰被關在井底二十多年,心態也會崩的。
陳牧頭疼無比,正想著如何勸說對方時,上面傳來了莫寒霜的聲音:“臭小子,獨孤神游找到辦法了,快上來。”
我去,這么快?
岳父大人牛逼啊。
等等,我為啥要叫那老雜毛岳父大人?
想到神女還懷著孕,陳牧連忙打消了自己的不切實際念頭,畢竟他可不是老實人。
“總之前輩,我們先救你出去,到時候只要你破了陣,我親自把獨孤神游綁在你面前,你隨便殺。”
陳牧很沒義氣的把獨孤神游給出賣了。
反正他看那家伙很不順眼。
只是剛剛還在叫囂著的井底老頭,此時卻不說話了,而是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宛若僵木。
陳牧正要上去,他卻忽然開口:“剛才喊你的人是誰?”
“啊?”
陳牧愣了一下,回頭看著似乎情緒有些不對的老頭。“什么?”
“剛才——”
老頭話語剛到一半,一道人影掠入井底。
哪怕井底視線不清,但那柄明晃晃的大刀還是很晃人眼球的。
“臭小子,耳朵聾了嗎?”
莫寒霜沒好氣道。“時間有限,能不能別磨蹭了,快點上去,獨孤神游已經找到救人的辦法了。”
老婆子一邊說著,下意識看向旁邊。
這一眼,頓時讓她有點懵。
瞅了半響,小聲對陳牧說道:“小子,我們救的這家伙靠譜嗎?怎么感覺腦子不正常。”
腦子不正常?
陳牧疑惑的扭頭看去。
這一看,把他也嚇了一跳,下意識張大嘴巴。
只見剛剛還骨氣萬丈的老頭此時卻撅著屁股,縮在隱約角落里,也不知在干什么。
估計那里若有個洞,早已經鉆進去了。
“前輩?”
陳牧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聲呼喊。“前輩,您沒事吧。”
老頭不吭聲。
好奇心勾起的莫寒霜想要湊過去看,結果每次轉換角度,對方都撅著股挪移方向。
“你確定他沒病?”
莫寒霜撓著頭,愈發覺得要救的這位高手很不靠譜。
陳牧納悶無比。
這老頭到底是咋了?
怎么突然就變成癩蛤蟆趴在那里,是不是在修煉蛤蟆功?
“算了,我們先出去救人。”
莫寒霜扯住陳牧手臂。
可就在她剛準備上去時,忽然停住了腳步,臉上的表情忽然變的奇怪起來。
她慢慢的轉身,視線落在了……對方的腰間。
衣衫襤褸的老頭有幾處皮膚是難以遮掩的。
盡管露出的皮膚臟乎乎的,但對方腰間的一塊胎記,還是很清晰的顯露出來。
莫寒霜放開陳牧,緩緩走上前。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走近,老頭趕緊把放松的身體繼續縮起來,臀股撅得老高。
這樣一來,反而更清晰將腰間的一塊巴掌大的胎記顯露出來。
女人死死盯著那塊胎記。
她的身體開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內心積壓無數年的情緒忽然失控般涌上心頭。
眼眶里,隱隱含著淚花。
莫寒霜視線挪移到男人的后腦勺。
印象里記憶中的那個男人背影,與眼前邋遢的老頭漸漸重合,勾勒出心碎的回憶。
她張著嘴唇幾次想要開口,可始終吐不出寫來。
莫寒霜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眼時,目光變得銳利了許多,盡管淚珠兒開始滾落:
“你……你把頭轉過來!”
老者身子一顫,繼續裝啞巴不吭聲,甚至還下意識的用手刨了刨面前的土石。
看樣子是很想挖出一個洞來,讓自己鉆進去。
井底一片安靜。
鐵鏈拖動的嘩嘩聲顯得格外刺耳。
“轉過來!!”
莫寒霜怒吼著,淚水決堤而下。
一旁陳牧傻了。
看著完全不對勁的女人,再看看那個正在刨地洞的老頭,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出來。
不會吧。
不可能這么巧吧。
陳牧咽了口唾沫,仔細盯著那老頭,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變得豐富無比。
難怪總覺得這老頭有些熟悉。
原來——
回想起這具身體小時候的記憶,陳牧內心五味雜全,一字一頓的開口道:“原來,你就是林天葬!”
刀魔,林天葬!
“啊!!!”
忽然,莫寒霜發瘋似的舉起手中的刀朝著老頭劈去。
陳牧嚇了一跳。
想要阻止,那刀刃卻切在了鑲嵌在墻壁的鐵鏈扣環上,濺出了無數的火星。
“砰!”
“砰!”
“砰!”
一刀又一刀,濺出的火星就好像兩人往年的糾葛,愛恨情仇在這一刻全部凝聚在一起。
莫寒霜如瘋如魔,揮舞著巨刃。
眼淚沖刷著她的臉頰,沖刷著她臉上被歲月刻下的魚尾紋,沖刷著她這些年來所有的委屈和思念。
林天葬依舊把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也不動,始終不開口說話。
此刻的他真的就像是一塊雕像。
他定定的看著地上爬走的一只小螞蟻,感覺自己現在就和這螞蟻一樣。
想出去,卻出不去。
想見的人,卻不想見。
虧欠的太多,反而鑄造了懦弱的感情,不敢再面對,甚至不惜讓自己狼狽起來。
“轟隆——”
忽然,整個井底開始晃動,外面想起了劇烈的爆炸之聲。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墻壁上的那些符文開始綻放出奪目的炫彩光芒,不斷顫栗。
下一秒,又全部燃起了火光。
符篆開始化為灰燼,一點一點的掉落在地上。
而林天葬手上的鐵鏈竟也自動脫落,掉落在地上,徹底釋放出了自由。
不用猜也知道,是獨孤神游在外面解開了鎖陣!
正在奮力劈砍的莫寒霜因為巨大的爆炸波動,腳下一個不穩,踉蹌朝著旁邊的石塊栽去。
情緒恍惚的她忘了重新站穩。
任由自己倒下。
不過在她快要栽地的瞬間,身子卻被一個臂彎抱住。
莫寒霜怔怔的望著眼前這張變得有些陌生的熟悉臉龐,想要伸手去撫摸,卻不敢觸碰。
想要說無數的話語,可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
林天葬苦笑一聲,也不知道該解釋上什么。
他將女人扶起來,視線始終不敢去對視對方的眼睛,低聲道:“我先去破陣,以后再說。”
說完,他如鬼魅般掠出了古井。
看起來,更像是逃避。
莫寒霜怔怔的站著,恍然未覺。
陳牧看了她一眼想要安穩,但只是嘆了口氣,也跟著上去。
古井外的獨孤神游等人還在等陳牧,卻看到一個邋里邋遢、滿臉胡髯的老頭出來。
沒有了鎖陣,老頭周身散發出強大的威壓。
仿佛有無數條泛著紫氣的無形游龍在咆哮,環繞在他的周身,亦如上古天神!
“這是……”
感受著老者身上散發出的強大靈力,神女、韓東江幾人不由變了臉色,神情凝重。
而獨孤神游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怎么……怎么是你?林天葬!”
林!天!葬!
這三個字,宛若驚雷一般落下,炸的在場所有人腦瓜子嗡嗡作響。
韓東江目瞪口呆,半響失笑:“難怪看著眼熟。”
林天葬無視眾人,抬頭望著血霧彌漫的大陣,目露陣陣精光,沉默半響后伸出手:“拿來!”
聲如悶雷,鉆入每一個人的耳中,仿佛要把耳膜震碎了一般。
在場有幾個長老連忙捂住自己的耳朵。
感覺體內的氣血瘋狂的震動。
眾人面面相覷。
拿什么?
被震得一愣一愣的五彩蘿,瞅了眼懷里的美食,趕緊屁顛屁顛的跑過去把一塊雞腿塞到林天葬的手里。
望著手里的雞腿,林天葬嘴角抽搐了幾下,低喝道:
“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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