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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珠花

  下半夜,北方夏夜沁涼如水,湖面悠悠清風,拂面醒人。

  承昀覺著這酒醉得慢了些,醒得快了些!

  顏娧輕咬唇瓣思索著道:“罵你了?”

  想想他今年二十有二了,黎承都當爹了,他婚都沒結也難怪會被鎖定了。

  古人早婚三十歲算一代,到他這代是坎坷了點!

  身為西堯皇室第四代,他出生得太早,是他的錯?也不看看正在龍椅上的堂弟多大?

  今年繼位六年了才六歲,父親攝政了十數年,若是堂弟不爭氣點,還得再多攝幾年政呢!

  “沒事兒!給別人去操心,今年冬至不陪皇祖母吃湯圓便是。”承昀被她問得酒醒了泰半。

  “為何?”顏娧覺得他應該還醉著。

  “不吃不多一歲,也不用被念叨了。”承昀攬著她驅逐冷意。

  她推了不正經男人一把,啼笑皆非說道:“你還不如說,我多吃幾顆長快點!”

  承昀忽地猛然一震,定定看著她半響,又收回目光,悵然道:“被你一說,我倒是想,你多吃個三顆就解決問題了。”

  顏娧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笑得承昀臉色沉了沉,伸手拭去眼角淚珠莞爾笑道:“如果能行,撐死我也先吃個五六十顆。”

  如果吃個湯圓能解決,她也想和閨蜜們一起到老啊!

  挺難選呢!

  承昀聽得一時氣郁,睜著迷蒙醉眼,擒著藕臂沈聲問道:“你說要吃幾顆?”

  顏娧被晃得暈了頭,才察覺一時口誤惹毛小男人,醉后意識飛耀得張狂,展現的盡是孩子被奪了玩具的不悅。

  這是連醉了都記得怎么應付她最好?

  她笑得如明月燦星般,溫柔地在他耳邊道:“好好好!你說三顆就三顆!”

  見他靜了靜,又乖巧坐回身邊,不免懷疑他真醉假醉了!

  她枕著雙膝,瞅了下兩人隨夜風飛舞的長發。

  她起了心思,各輕取幾縷發絲,綁了小麻花,撕了他倆心口各兩小段錦緞,風刃齊整斷發。

  將編發塞入他倆腰際錦袋中,遂見他又難掩歡欣露出笑靨。

  顏娧覺著醉得有點可愛啊!

  慶幸自個兒培釀的是養生竹筒酒,否則常見他醉,身體都喝差了!

  試探的輕偎在他耳畔,呵氣如蘭問道:“吃三顆什么?”

  承昀忽地動了內息,如急來驟雨般,跑都跑不了地緊緊攬住她,熱切唇舌如火燎原般襲來。

  竹韻香氣融合水安息香的深吻,迅速席卷了所有感官,急遽探索響應,探尋不到響應,便持續加深探尋,直至她怯生生回吻,身前男人才稍收了狂燥。

  她警告自個兒,不該挑戰半醉半醒的男人吶!

  兩人幾乎無法喘息,他才甘心松口,以威脅魅惑語調問道:“吃什么?”

  顏娧布滿臉上潮紅,立即掙脫箝制,立即應答:“湯圓!”

  “很好!”他促狹星眸,瞟過夜色中晶亮紅唇,拍了拍腰上錦袋,唇邊綻著止不住的淺笑道,“我收下了。”

  她胸口的錦衣結了發帶,兩人結發在他錦袋里,他的亦然。

  一直以來都是他單方豪取強奪,從未見她表達可否。

  他記得鳳鸞令剛到手時,她想盡辦法回絕時,還哭得梨花帶淚。

  兩人有了內息交流,她心思也是仍想著,他應當追尋所愛。

  感情上,她從來都是心思深沈,沉穩內斂,對于他總感覺迫于無奈接受。

  直至如今,她終于愿意與他結發?

  孔夫子所言,朝問道,夕死可矣,現下他竟有相同思維。

  她小臉又火紅,原來醉眼朦朧的男人,一直知道她在做甚。

  沒有制止,只是等著她自投羅網!

  她不是無感吶!點點滴滴的付出都有放在心上。

  如同方才說言,實際上她應該吃個幾十顆湯圓,追上閨蜜們年歲,而非與他膩在年少輕狂的情愛里。

  她想為自個兒攢足了底氣,真匹配于他,也不至被比下了。

  看著他一襲白衣隨不扎不束的黑發飄散在夜色里,瞳眸深邃燦若夜星,鼻梁如雕琢般挺直,更別說時不時勾著魅人淺笑的冷毅薄唇。

  這樣的男人一只世家婚姻能束縛?

  她向來清處本分與能力,從來不敢妄想不屬于自個兒的人事物。

  皇家身份她是沒轍了,因此致力于成為皇家不敢輕易放下的人事物,不斷努力能與他匹配。

  為他聚攏飄散的長發于身側,凝望著似醉非醉的男人,吶吶問道:“不后悔?”

  他卸下腰上錦袋,含笑將發束納入深處,從錦袋中取出了細心看顧數年的粉荷珠花遞上,悠夜中篤定回著:“不悔!”

  顏娧看著手中十分熟悉的粉荷珠花。

  這是在莫紹工房里,她親手拉絲上色的第一朵粉荷珠花,君子笑開市那天被他撿走了,便再也沒見著了。

  客人給了十萬兩銀票,她能為著一朵珠花去討要?

  立秋內外找了幾圈也沒找著,就放下了心思,雖然再拉了好幾朵,也沒了紀念心思,隨著年歲增長也慢慢淘汰了。

  怎真會在他手上?

  正常人撿了小女孩珠花,不都隨手扔了?

  這男人心思深沈的可以啊!

  承昀確認她認出珠花后,她還來不及抗議前,眼捷手快又將珠花搶回收入錦袋,連同長發緊緊束口收起。

  她吶吶眼睜睜看著,正想伸手攔下竟被他輕拍掉。

  “這是小媳婦給的定情信物,姑娘想做甚?”他傲嬌的將錦袋綁回腰際。

  聞言,顏娧又綻出了笑顏,咯咯笑問道:“我何時給你定情信物了?”

  他眼眸忽地又轉深邃回望,溫柔地道:“于你,我們的初見在君子笑門前,于我,是在上山途中,見你在包間內交待事情的模樣,那時我便猜想,裴家女兒是你了。”

  車到山前,他仍有諸多不愿,更覺得裴家怪異,為何要將撿來的女兒養在歸武山。

  一路上山,見微知著的他便知曉這座山頭不簡單,山坳閘門與橫跨兩岸的太極拱橋尤是如此!

  再看到即將落腳的客棧包間內的小女娃,明明是小娃模樣,身旁卻無一人敢輕視,必恭必敬聽候吩咐,眼里的精明連他都未必能及。

  當下心里便有了決斷,小媳婦兒何嘗不能為之?

  他也能多樂活幾年。

  “你沿路偷窺我?”顏娧哭笑不得。

  開張當日要交待的事兒可多了,本以為包間內安全,而將管事一一請來包間交待,未曾想有個眼睛能看那么仔細的,把她精明悍練自小看光光!

  莫怪小羔羊模樣在他眼前總難當得很!

  “我去看小媳婦!沒偷窺!”承昀拍拍錦袋,難得咧嘴一笑道:“你看!多好!初見面,小媳婦便給我定情信物了!”

  “誰給你信物了!那是掉的!”顏娧作勢要搶回錦袋。

  “看著我掉的,就是!”承昀把錦袋捂得嚴實,惱火道,“即便你討要,我也不會還上!”

  顏娧瞧著那被摀得嚴嚴實實的錦袋,忍不住發笑。

  或許,這便是命定吧!

  她決定!不跟醉酒之人討價還價,利落下了房檐,小男人也跟著急沖沖下來,著急問:“上哪去?”

  “睡覺!”

  這般醉態,他醒來能記得什么?

  她睡下后,承昀落坐于前廳花梨木桌前,向下人要了水醒醒神,下人送水來那驚喜意外的表情,忽地讓他不知該不該收下。

  那神情,思前想后雖感覺有異,仍又再要了第二次水備用。

  果然來的下人眼神又是驚喜意外,承昀楞了楞,他洗把臉怎么了?

  遲疑了半晌后,倏地清醒的他,再想怎么樣也晚了。

  是以,世子半夜要兩次水的事兒便在別院里傳開。

他在顏娧房里歇下,已然跌掉眾人眼珠子,故意睡在閣樓遠離人群,還要了兩次水  完了!

  她的名聲都被他踩在地上了!

  于是,一早天未亮,顏娧便在小男人騷擾下醒來。

  自知闖禍的他長指放在薄唇間,示意她莫出聲。

  顏娧睡眼惺忪還沒來得及問何事,梳洗更衣后,便被他提起內息,旋風似的飛走在屋檐離了別院,一路直到采風海十里外的小漁村才停了下來。

  天剛敞亮,小漁村內漁人們已整頓好漁網準備出航,家中漁婦人忙著打點膳食交于男人們。

  堤岸漁家三兩村婦說笑,無畏腐魚腥臭,抱補著破損漁網,兩人信步來到堤邊小販旁,喊上了兩碗鮮魚湯,落坐四方桌前。

  顏娧呵欠連連的看著來往人潮,不懂得為何清早便被喊醒帶來這兒。

  魚湯熱騰上桌,承昀遞了銀子屏退了小二,揚起淺笑勸進道:“嘗嘗!這是夜半出航清早回來的漁船帶回來的鮮魚。

  我母妃最愛這一味,一撮姜絲,一瓢小酒,便能提現食物鮮味,這個時間來正好出鍋。”

  河鮮清淺魚香,四散在鼻息間,顏娧嘗了一小口,魚肉鮮甜與湯汁鮮美便在口內綻放。

  她嘗河鮮最怕那與生俱來的土味,久久留在口中不散,不管如何精心烹調,都能嘗出些微土壤氣息。

  這道魚湯竟全然沒有!只有純粹干凈的甜鮮!

  承昀察覺她的感受,也勾起了唇線笑道:“漁家在魚上船后,便馬上宰殺,以江水清洗,船上直接開灶烹煮送回岸上,此處漁民以此法謀生,沒早到嘗不到。”

  “你有發現我從不吃魚?”顏娧覺著這男人心細如發得過份吶!

  承昀頷首笑道:“即便吃,我還是會帶你來嘗嘗,嘗過了便會眷戀。”

  顏娧凝眉淺笑道:“那也是眷戀魚,怎說得像會眷戀你呢!”

  “口腹之欲開始,讓你慢慢喜歡西堯。”承昀笑得胸有成竹。

  想騙一個有事業的媳婦更換地方落腳,有那么容易?

  當然得趁她來訪多多展示家鄉事物。

  “我對食物沒那么要求。”顏娧還真不知道他哪來的信心?

  承昀攬胸挺背問道:“那你說說,喜不喜歡魚湯?”

  顏娧察覺他身后掌柜也豎起了耳朵等著她回答,宛若她的回應事關重大。

  這般鮮甜滋味,她打從心里喜歡,從不知道河鮮可以這般處理。

  一般去味方式多以烹調掩蓋,如今能嘗到毫無土味的魚鮮原味,怎么說她也是一方掌柜,怎可能不行喜歡?

  “喜歡。”

  她的喜歡換來身后掌柜的擊拳聲,振奮說道:“各位!世子夫人喜歡!”

  接著陣陣歡呼聲由近而遠,看得她愣了愣。

  這一歡呼,顏娧也算明了來此地的原因,這里也算家業啊!

  她來巡視產業,他先帶著她巡視家業?

  “怎么我們八字都沒撇完,到處都喊夫人了?”顏娧撫著發疼額際笑問。

  “先叫著,以后才習慣。”掌柜笑得歡喜。

  采風海終于迎來第二代的夫人啦!想必不久后,也能有第三代了!

  果真承昀從懷中掏出賞銀道:“賞!”

  顏娧沒好氣的睨了承昀一眼,飲盡魚湯,洗漱后便往堤岸走去。

  采風海的山光水秀,在此地回望遠眺又是一番姿色,朝陽落在旭旸山頂,白雪被映照得晶瑩透亮,映得采風海各種奇色瑰麗動人。

  顏娧遠遠瞧見堤柳岸邊,落坐了名衣衫襤褸的老婦,待兩人腳步聲近了,才摸索四周的站起身子準備離開。

  承昀示意莫出聲,靜靜看著老婦。

  養傷這些日子,他幾乎都留在采風海,這里的住民,不能說全喊得出名字,也是能說出個大概。

  如今來了個不認識的盲眼老婦,怎能叫他人不懷疑?

  此時應當瘦弱不堪的老婦,忽地從手里拐杖中抽出細劍,移動迅速往顏娧胸前襲去,她輕松閃過攻擊,掃了老婦下盤,使老婦劈成了一字馬。

  承昀從老婦身后,輕敲老婦手肘奪走細劍迅速制服。

  “說!你是何人?”承昀將人壓制在地,已看清了老婦真盲。

  一個盲人為何要落足在采風海襲擊顏娧?

  老婦咿啞開口,她口中奮力吐出三枚修整尖尾的柳樹針,顏娧迅即側身閃過針襲,捉緊了老婦下頜湊近一看,發現沒有舌頭。

  承昀將人交給旋即感到的楚風,冷冽說道:“查清楚。”

  以為在西堯不會有人敢襲擊她,如今竟當著他面,派了又瞎又啞的老婦人來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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