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煥似笑非笑的眸光瞅著一時手足無措的男人,清楚他當了一輩子清官,兩袖連清風都兜不住,怎么幫忙處理棺槨?
瞧瞧那捉襟見肘的無助,不開他一點玩笑,那真是對不起自己!
“聽說數年前大人為南楚那些無辜染病喪命的兵士,費盡心思籌集了大筆入棺槨的費用,問得那么清楚,難道是想再幫一回?”
傅惟:……
他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還需要在這兒當一方父母官?
一萬口棺槨,他當一輩子地方官還不見得能供得起呢!
不對!他越想越不對勁兒,棺槨關他什么事?
怎么說到要他負責棺槨了?他只是想知道那一萬多人上哪了啊!
晁煥看著遠方營地已燃起炊煙,松了口氣地示意傅惟跟上腳步,兩人并肩走在走下城樓,悠閑地走在不見煩憂的南市大街上。
不得不說,傅惟給足了城里的百姓安全感,即便大軍駐扎在不遠處,百姓們仍能安居樂業,過著幸福的日子。
他在東越看過許多食不果腹的可憐百姓,在此處流浪街頭的小乞兒都鮮少見到,冀州城如此富庶和諧,別說小師妹,連他也愿意盡一份心力,維持這份得來不易的安穩。
“傅大人放心吧!那些失蹤的軍士不會出現在冀州城的地界,而且楚軍大營今早生了幾起疫病,病得起不來的,加上逃命的,估計恭順帝也焦頭爛額了。”路經香味四溢的包子攤,晁煥放下幾枚銅幣,將幾個包子拋給一旁幾個圍著傅惟笑鬧著的孩子們。
“病了?”傅惟錯愕的包子差點落地,難怪一見著炊煙升起,他就離開了城樓,篤定南楚定不會發動攻勢?
能病得這么巧?水土不服嗎?
本以為來一個承昀已經是天可憐見,如今又多來了個晁煥,若說這幾人之間沒幾條糾葛牽連,那他才是真的傻!
能夠恰巧路經此地幫助冀州城嗎?傅惟看著吃得歡快的孩子,唇線也不由得綻出笑顏,南楚駐軍病了不少人是吧?
“楚越兩國近年來本就動作頻頻,即便有了新帝登基也處于觀望態度,小師妹這份大禮贈與喜歡作壁上觀東越正好。”晁煥意有所指地一笑。
黃雀有這么好當嗎?隨著漕運興盛而富庶的冀州城,誰不想獨攬大權?
尤其下一任的同知,已決定由東越派任,南楚再多蹲守城外幾日,借道一事借還是不借?借了又還不還呢?
這些都是東越按兵不動的原因之一,待到小師妹安排的大禮送達東越,只怕新帝得跳腳啊!
不得不佩服這一系列的安排,光是想到憑空消失的一萬人,即將出現在東越領地,晁煥心里就有說不出的愉快。
“小師妹?”傅惟終于聽到關鍵詞了,這些人果真有關系!
就不能老實巴交的給他一個痛快?非得要靠自個兒抽絲剝繭不停猜測?
晁煥不經意地笑了笑,沒有打算多做解釋,逕自朝著熱鬧的街道走去,能說的都說了,其余的還得靠師妹婿來說啊!
過了今晚,他得 接這趟看不見的鑣回東越去了,天性喜歡超度念經的舒師兄,正在蒼藍江與閩江交匯處等著呢!
峪興山,露寒霜凍無月夜。
潛伏在山巒樹陰里的數縷墨色身影,追著淺淺冷翠飛快地穿梭在山野小路,林葉間不似風動起落,也不似冰霜擦肩邂后,只留下風過意未盡的蒼涼,速度快得令人懷疑是否路經什么?
數隊人馬悄然來到楚軍駐扎地,靜默無聲地取代了原有兵士,悄悄混入各個傷兵營里,驀然失去一萬兵力,已使得南楚軍中士氣凋零。
誰能想身經蟲蠱百煉的南楚兵勇,竟會惹上不知名且病氣深重的蠱蟲,半天之間已有大半軍士染了病癥,已經沒剩幾個人有氣力戍守軍帳,更別說對不遠處的冀州城發動攻勢。
整日下來,逃離的,病倒的不計其數,那還有出征當時意氣風發的傲然?
服過解藥的風堯軍混入其中,主動承擔起看顧染病兵勇的責任,被那無畏遭染病氣所染的精神感召,那些患病的兵勇個個感激涕零,恨不得將心掏出來表達感激之情。
到了下半夜,原本慘痛哀嚎的傷兵營漸漸和緩下來,被吵得夜不能寐的恭順帝本以為總算熬過了這個坎,豈料天方大白,那些不適的哀嚎又開始充斥整個駐地,染病的人數甚至比前日更多。
亂了!
夜晚的營地暫時平靜下來,白日里卻又是一片哀嚎,南楚的軍隊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接連幾日下來,恭順帝終于坐不住主帳,當意識到此事不單純時,尋來嫻熟蠱毒巫卜的軍醫詢問時,為時已晚更是無力回天。
原本一場看似有十足把握的勝仗敗在蠱毒之禍,恭順帝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敗在用兵不當也就認了,前鋒軍一夜消失,每隔一夜倒下的兵勇更勝前日,這樣的,眼下連敗在何處都不知道啊!
難不成冀州城真有神靈看顧不成?
他可是一朝天子!怎可能相信此等無稽之談?
因此,他將一切的失敗,歸咎在許后丟失百烈蠱母之上,將她列為陷害南楚失去了護國國祚的罪人,將她脫去朝服壓到陣前,打算以她的頭顱鮮血祭旗。
因此,遠在南楚后宮里的許后,被內監們押送到冀州城外來,一身血污的許后跪在兩丈高的刑臺上,早已沒了原有的嫻雅高貴,破損的衣裳更是被人恣意踐踏的結果。
她那與生俱來的傲氣,沒有因為眼前的劫難而落了下風,反而挺直了腰肢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最是無情帝王家,她比誰都還要清楚,寧可挺起胸膛接受接下來的刑罰,全然不愿低聲下氣去央求恭順帝。
當初將交出百烈早已預知今日的下場,只不過來的時間比她預想的早了些,不過,沒關系……
她已經充分利用了那些多出來的時間,為兒子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了啊!
是的!在來此地之前她已經預知,往后再也無法照顧孩子們了,為此她必須妥協,放下身段與曹太后妥協。
都說虎毒不食子,何況還是還沒長成孫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