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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九章 懷柔

  這是場單方面的屠戮,沒有人敢開口制止,只能眼睜睜地受屠戮,明黃的龍袍上沾滿了血漬,綿錦劍再次襲往一個在夜風中顫抖的身影,頓時血光飛濺,凄愴的哀鳴與呼喊聲回蕩在殿閣內。

  底下老老少少的求饒聲,令相汯擰緊了長眉,小妹兒要他救的還是個人嗎?原本該是意氣風發的朝堂老臣,還有倍受寵愛的后宮貴卷,眼下全都猶如鉆板上的魚肉般任人宰割。

  “圣上息怒啊!”

  一眾臣子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老淚縱橫地看著散落一地的“女兒”,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嘴里只有一口一個圣上息怒。

  倏地,相汯隨手掰下一小片琉璃瓦,提氣打在正瘋狂揮劍的厲煊頸背上,一陣茫然的厲煊踉蹌地回身,在失去意識前看到了飛檐上俊逸的男人,長劍一指就砰的一聲倒臥在一片狼藉里。

  在飛檐上猶豫地選了良久,相汯終于挑到一處沒有血漬的欄柱,如救世主般飄然落下,瞟過那一地顫抖的男人,不由喝聲道:“還不趁現在趕緊走!”

  僅剩的幾個男人愣了下,相視了一眼,就算跑了此時,他們還能逃得了城外的大軍?雖然…雖然…南國的統帥投降可以免死,但是現在出得了城嗎?……

  “人長腳是為了走出活路來的,你們的腳打算跪在這?”相汯差點沒被這群腦殼里裝豆腐的老男人給氣死,打算死磕在這了?

  “我會好好安置圣上,你們盡管做該做的事兒。”看著趴在血泊中的男人,不由揚起一聲嘆息,連逃命都不敢?到底怎么嚇的人?

  一席話反倒讓幾個男人愣了下,再次相視了許久,真的可以逃?回望周身數不清的斷肢,試著抬起顫顫畏畏的腳步,離開滿室血腥的殿閣。

  待踏出以為再也看不見的宮墻,幾個老人牽著幸存的女兒,邁著仍打著擺子的步伐,三步并兩步地離開宮廷。

  他們要回家收拾行囊,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要到哪兒去?對!就往北去!誰說北雍積弱不振?

  如今還不是國力強盛到能與東越一戰,而且戰都沒能來一場,東越就已經被搞垮了,還有什么能與他國比拼的?

  厲煊在狹小的馬車內醒來已是后半夜了,身上沾滿血腥的衣物已被隨侍的內監換了下來,此時正無聲地抹著淚。

  他是自愿陪著上車的,梁王照應了他一輩子,如今他卻無法陪著主子待在皇城直到生命的盡頭……

  厲煊沒有子嗣,因此東越算是徹底亡了,如今大軍壓境,皇帝發狂后潛逃,這一刻開始也就沒有東越了……

  另一輛馬車上隨著夜風不停傳來飽含驚懼的哭泣聲,那是卓后不甘心淪落至此的哀鳴與不平,不敢相信她的本該輝煌的人生,竟落得這般下場……

  厲煊召集了所有的妃嬪,獨獨沒有對她動手,唯一如她所愿的是,再也沒有人可以跟她爭寵了,從此以后厲煊只屬于她一人。

  代價卻是,她再也不是人人稱頌的皇后了……

  他們出城之時,南境的大軍正緩緩入城,見到他們的馬車到來時,竟立即開道讓路,讓馬車在大軍簇擁下離開了越城。

  相汯本來也不想這么大張旗鼓的走,只是小丫頭幾個師兄,追著他的后腳進了皇城,看到那血腥恐怖的場面也不由搖頭。

  幾個男人決定讓定局更加定局,大軍開拔進城的同時,夾道送走東越帝后,叫他們永遠存在百姓的緬懷里。

  沒有皇家的車騎護送,只有寒酸得連坐都無法伸直身軀的馬車,在靜默的注視中送走帝后二人。

  相汯也沒那個打算跟厲煊來什么懷柔政策,還是把人打暈直接帶走來得干脆利落,一個沒有理智的人拿什么跟他談論人生大道理?

  拿他的命?嘁——當他傻嗎?

  況且,小妹兒也沒說帶走,打算怎么帶走?只要能達到目的就行了!

  離開越城沒多久,厲煊就醒來了,褪去嗜血的瘋狂,而是呆滯地翻開車簾望著緩緩移動的景物。

  “圣上?”老內監見久久不動的男人,拿出羊皮水袋遞上了水。

  厲煊收回眸光,看著眼前跟著父王多年的內監,頓時覺得人生一片茫然,連問也沒問馬車打算將他送往哪兒去?

  瘋了一整天在被敲暈之后,現在完全清醒了,回想他造下那些恐怖荒唐的血腥,心里也不由得驚恐地震了震……

  母親不惜犧牲換命給他,他都做了什么?

  接過老內監遞來的水袋,隨意地啜了一口,吶吶問道:“你不怕朕?”

  老內監抹了把淚,滿是欣慰地說道:“回稟圣上,老奴雖然是個無根之人,卻也仍是個知恩圖報之人,這輩子幸得王爺賞識,能跟在他老人家身邊那么久,托大了說您就是老奴的孫兒,誰會去計較孫兒犯的錯?”

  厲煊從沒想到,最后還能有一個忠心的仆人陪在身邊,還以為皇城那場殺戮之后,已經沒有將來可言,再醒來仍有山間清風與樸華的月色相伴,心里已滿是知足。

  或許,從頭到尾他都不該坐上那個位置,迷失了自我也再次失去了母親……

  思及此,凝望闃暗山色的眼眸,勐地泛起一陣熱意,木然地看著那雙沾滿殺戮的大掌。

  “圣上,您別再想那些糟心事兒,有朝一日您一定可以卷土重來的。”老內監如同安慰孩子般地整了整厲煊睡皺了的衣袍。

  厲煊默然的一笑,對老者的安慰沒有上心,還有機會卷土重來?

  沒有,因為他丟失了唯一能夠倚仗的蕭家鐵騎,原本得以守住東越太平盛世的蕭家鐵騎,累癱在長途跋涉里,更因此戰死在南國的入侵。

  什么都沒有如何東山再起?

  再次掀開車簾,瞟向一直跟在馬車旁的男人,眸光不由得一暗,沉聲問道:“深夜趕路究竟要將朕帶往何處?”

  相汯眼底噙著戲謔的笑意,感受沁涼的秋夜里飽含著澹澹的水氣,突然明白小妹兒要他盡早將送上島的原因。

  長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他,怎會不知道那炙人的背山風與這空氣里的水氣代表著什么?

  不遠的明珠城定然已經被狂風暴雨包圍了,得加快前進的腳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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