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了一下周翠梅,三個人又互相埋怨,余敏周翠梅不該尖叫,更不該猛跑,你還能跑得過野豬?
周翠梅罵她:“不跑等著讓野豬撞死嗎?不讓我喊,那你怎么又喊?”
“你先喊,我逼不得也跟著喊,喊就喊了,你突然就跑,嚇著野豬了!”
周翠梅:“是野豬嚇我,我敢嚇它?”
孟桃余敏:“驚嚇野豬的是你,誰叫你朝它扔木柴?你以為那是你家養的豬啊,扔根木柴它就走了?以后不能這樣,碰到野豬,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驚動它,趕緊找棵大樹爬上去老實躲著!”
著著,三人想想剛才的慌張狼狽,又都大笑起來,大難不死,撿回一條命的感覺,還是挺好的。看‘毛.線、中.文、網 而被孟桃扔出柴刀扎中腦袋的“笨野豬”,在撲下土坎之后意外撞中一個大樹樁,然后翻下旁邊一個坑窩里,也暈了一會,被趕過來的男人們再補了兩刀,死翹翹了。
有經驗的老社員估計,大野豬起碼得五六百斤重,非常難得,這年代山上打到的大型野獸,都屬于公家,這頭野豬自然也算是生產隊的,全村家家戶戶都有份,今拖下山,就可以宰殺分肉了。
包順風安排下,木頭今就不扛了,眾人合力拖野豬下山,到險要的路段還得把野豬抬起來走,這操作比扛木頭還累幾倍,但是想想馬上就有豬肉吃了,每個人都精神抖擻,絲毫感覺不到辛苦。
能打到這頭野豬,孟桃功勞最大,那一柴刀的威力,那個準頭,把一群男人都鎮住,也鎮服了,紛紛朝她吹起彩虹屁,一路盡聽好話了,連帶著余敏和周翠梅也沾光,她們的野山楂野梨子都有人幫忙背下山。
周翠梅被野豬嚇掉了魂,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余敏也沒力氣聊了,笑容卻還是有的。
孟桃心里挺高興,瞎貓打到野豬,還采到了藥材——剛才趁著大伙兒圍成一堆捆抬野豬,兩個姑娘忙著修補布袋和編藤草網兜之際,她就要去方便一下,趕緊跑回頭,把荊棘叢下那一窩野生麻盡數采收了。
麻,可是挺貴的藥材,她又收獲一筆錢錢。
當野豬抬回臨水村,全村都沸騰了,男女老全跑到村大隊曬谷場,圍著野豬笑逐顏開,有的口水都要滴落下來,也沒人笑話見怪,一年到頭難得吃一回肉,眼看著今晚能吃上野豬肉了,還不讓人先饞一饞。wap.kanmaoxian
得知打到野豬,孟桃花的功勞最大,村里老太太、大媽大嬸們又把孟桃圍住,一頓猛夸,好話了幾籮筐。
周翠玲下班回來,也跑到曬場上,找到孟桃,二話不照她屁股上就是一巴掌:“你不要命啦?敢去打野豬!”
孟桃忙著躲閃:“我哪敢去打野豬,是野豬自己找上我的。”
“你不會跑?”
“誰跑得過野豬?我想爬樹來著,可是野豬已經沖過來了,當時那個急啊,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柴刀用力扔過去,剛好扎中野豬腦袋,野豬又跑得猛,有沖勁兒,柴刀就扎得挺深的,然后它又剛好沖下一個坑里,就起不來了,等隊長他們趕到,再補幾刀,這才死掉的。”
孟桃描述那個場景,周翠玲和旁邊大媽大嬸媳婦們聽得緊張極了,嘖嘖連聲,七嘴八舌:“太嚇人了,老保佑啊!”
“就是啊,也虧得桃花機靈,還有股子力氣。”
“幸虧帶著柴刀跟后,不然就完了。”
“運氣好,是桃花命好!”
周翠玲問:“那么多人上山,怎么野豬專門沖你來了?就你一個女的?”
孟桃回答:“今不光我一個女的,還有你堂姐周翠梅,余敏也在旁邊,我們離開大伙,想去摘點山楂,就碰到野豬了。”
“那她們兩個呢?”
“都沒事。”
大媽大嬸們再次為她們慶幸:“哎呀,真是命大呢。”
“是啊是啊,逃過一難,還能讓我們全村人吃上野豬肉,有福了有福了!”
又告誡孟桃:“以后不要這樣了,在山林子里就得跟緊男人們,可不能一個人亂走!”
孟桃笑著點頭表示受教。
野豬被滾水燙皮刮毛,然后把肉分割成一塊一塊,用秤子稱個大概,一邊曬場被打掃干凈,一份份的野豬肉整齊擺放在那里,每家每戶去會計那里打個勾,就可以領走一份肉。
這頭野豬夠大,有史以來分的肉最多,每家每戶能分到三斤半肉。
今在山上見證了打野豬并把野豬抬下山的人,能多分點肉,還能額外分到野豬頭和大骨、排骨、豬蹄。
本來要把整個野豬頭給孟桃的,孟桃不會弄,推辭不要,于是就分給她多些排骨和肉,得了五斤排骨,一根大骨,二十斤野豬肉,孟桃滿足了,畢竟她也只扔了把柴刀,真正出力氣的是那些個青壯年們,把一頭五六百斤的野豬弄下山,可辛苦了。
家家戶戶都分到了野豬肉,整個臨水村喜氣洋洋,跟過年似的。
田家自然也有一份野豬肉,是田保山去領的,會計本來還以為他們沒臉要呢,最后還是來了。
田保山拎著豬肉回到家,他兩個閨女早就等在院門口,一看見肉,眼睛都亮了,哭鬧著要吃肉肉,田保山哄著孩子走進院子。
趙六蓮坐在屋檐下,兩手捂著肚子,臉色蒼白蓬頭散發,兩眼緊緊盯住田保山提著的那掛肉,吞了吞口水,問道:
“當家的,隊里真的分肉啊?分了多少?”
田保山顯擺地把野豬肉拿到他媳婦跟前,讓她看仔細:“我還能騙你不成?我去挑水,在井臺那里看到的,一個個提著肉回家,就問了前頭羅家子,才知道,是那些上山扛木頭的,從山上打來的野豬!先前會計敲鑼在村里喊過了,通知領肉,媽從外頭回來的,她應該知道這回事,可她沒去領,知道為啥?這野豬還是桃花參加打到的!”
趙六蓮眼睛更亮了:“那意思是,媽不稀的吃這肉?那可太好了,他們不吃我們吃!當家的你趕緊把肉去煮,喝糊糊吃青菜,沒點油水,雞蛋也沒有一個,可憐了孩子們,我這頭暈眼花的,身上總是好不了……”
田保山低頭看看嗷嗷哭的兩個閨女,嘆口氣,叫趙六蓮回屋躺著去:“我馬上燒火煮肉,一會熟了,端咱屋里去,你和孩子們吃一頓飽的!”
“當家的,要燒大火煮,熟快些,省得一會……”
正好今家里這些人,有的去了公社,有的上山砍柴,等他們回來,看見肉哪有不搶的?那可就不夠吃了。
田保山會意:“我懂,馬上就能吃!”
東屋門吱扭一聲打開,王水鳳走出來,臉色陰沉沉的:“吃什么吃?大白啥活也不干,就想吃肉?生產隊分肉是全家人的,哪能讓你們幾口子吃獨食?把肉給我!”
田保山:“媽,你也知道這野豬是桃花打到的,整個村里都傳遍了,都桃花命好有福氣,力氣大又能干,一柴刀砸中野豬頭,她分到的肉更多,二十斤呢,還有半扇排骨!媽你們不是恨桃花嗎?硬要把桃花趕出去了,就為娶個城里婆娘,這下可好,桃花打的野豬你們沒份兒,家里家外沒人干活,你們舒服了吧?這點野豬肉,你們肯定是不想吃的,所以你明明聽見要分肉,也不去領,那我領,就該是我們吃!”
王水鳳瞪著大兒子,嘴唇抖索,咬牙切齒:“我是恨那賤皮子,恨不得把她抽筋剝皮吃肉喝血!可這野豬肉進了我家門,我為什么不吃?你給我放下,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來當!”
田保山也不廢話,把野豬肉放到砧板上,一菜刀割成兩半,看著王水鳳道:
“原來你們不是不想吃肉,是不肯舍了臉皮去領!我的臉就不是臉了嗎?我領回來的,就該我做主!你抓著家里的錢,不給吃不給喝的,一煮些沒油水飯菜,把我媳婦閨女瘦成什么樣?你是媽,我也不能怎么著,這野豬肉分你一半,我屋里四口人一半,就這樣了!”
王水鳳被自己大兒子氣得臉色發青,一個踉蹌險些倒地:她抓著家里的錢?家里哪還有什么錢讓她抓著?
老三現在每月只有二十八塊工資,要養著個精貴城里媳婦,根本巴望不上他,一分錢都不往家寄了;
不久前得的石大頭兩百塊“彩禮錢”,辦婚宴酒席得買酒肉糖果花生瓜籽兒,用掉三十塊,老四拿走三十塊是走關系找工作;香蘭借走二十塊,要上糖廠看看梁鐵柱老不老實;雅蘭心情不好成鬧,為了哄她,狠狠心給她三十塊放身上做體己錢,再花三十塊買件城里時興的呢子外套,還要給買些零零碎碎玩藝兒……剩下五十塊錢,家里老的老的,還有老頭子要死不活躺在那兒,不得留個防備嗎?
她這都是為了誰啊?沒良心的東西,虧他還是家里的長子!
王水鳳捂著胸口,心臟病都快要氣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