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哲翰先說吳媽的事,吳媽在孟家老宅服務二十年,又來到h省幾年,是老工人了,有休假過節的權利,怎么能夠這樣對待她,又不是沒有家室的孤寡,大年節總得給人放假,讓她回京與家人團聚。
孟紹安聞言,頓了頓,笑著說道:“這個應該的,是我疏忽了。可是現在回去,也趕不及大飯了,還不如就在這里跟我們過年,等到初三、初四再……”
“趕不及大飯,至少能在當晚見到家人。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來安排她回京。”孟哲翰道。
孟紹安見大侄子跟往常不一樣,從進了書房門就始終繃著個臉,見到自己這個叔叔也不像以前那樣,熱情周到問寒問暖,倒先關心起保姆來,孟紹安以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也不多問,就點頭答應讓大侄子安排吳媽回京。
孟哲翰拿起桌上話筒,撥打了兩個電話,又寫了張字條,然后告訴孟紹安等會他還回來談事情。就下了樓,去安排吳媽坐上他剛坐過來的小汽車,那車會直接送吳媽去機場。
本來那個直升機位置還是留給孟哲翰的,他讓給吳媽了,并告訴吳媽,年后如果不想再來h省,他會安排她留在京城工作。
吳媽歡歡喜喜地坐車走了。
金燕燕看著孟哲翰這一頓操作,追著問他怎么回事?也沒得到回應,不禁納悶,心里又有些生氣:這大侄子真沒禮貌,跑到她家來指手劃腳,當她這個主婦是擺設么?她還是他的長輩呢,也太目中無人了!
孟文藍、孟文馨見大哥竟然把她們家保姆放走,那她們吃什么喝什么?這大冷天的,沒人洗衣做飯怎么行?還讓不讓人好好過年了?
但是孟哲翰壓根不理會兩人的抗議,孟文藍這會兒不認為大哥拽拽的好帥了,嚷嚷道:
“大哥,你來到我們家,要做什么都不說一聲,也不跟我媽打商量,你這是官僚、霸權主義!我要打電話回京城,向爺爺奶奶告你一狀!”
說著真的就拿起茶幾上的話筒,孟哲翰瞥她一眼,板著臉上樓去了。
孟文藍朝金燕燕喊:“媽!你看大哥!我真的要打了?”
金燕燕想了想,說道:“別鬧,大過年的,別一點小事就招你爺爺奶奶生氣了,說不定,這事是你爸同意的。”
“這怎么是小事?我爸不可能同意的!家里都沒保姆了,我們大飯吃啥?”
孟文馨也嘟囔:“這么冷的天,我可不要洗碗洗菜,我也不要洗衣裳、刷鞋子……我天天都要換床單的,不然睡不著;早上起來,吳媽都給我把衣裳準備好,這下可怎么辦哪?”
金燕燕頭痛扶額:“這兩天就艱苦一下吧,初三我打電話,叫小彭提前回來。大飯,還有明天的菜式,吳媽都已經準備好了,蒸籠里蒸著呢,呆會上桌就能吃。”
孟文藍生氣罵道:“這個吳媽,叛徒、走狗!在我們家做事,我們給她發工錢,她卻向大哥搖尾乞憐!等她再回來,媽你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金燕燕:“行了別說了,吳媽在孟宅干活很多年,是老太太派她跟著我們的,你以為說收拾就能收拾?打狗看主人,老太太臉面不要啦?學著點!”
孟文藍哼了一聲:“反正不能讓她這么輕松過去,至少扣她工錢!”
“我知道怎么做,你們啊,也別在這躺著了,快去換身衣服,正式點的。大哥在呢,一會要擺大飯,你倆也來幫忙。”
“不要!我怎么可能干這個?”孟文藍直接拒絕。
孟文馨也撒嬌:“媽媽,廚房油膩膩的,我不想進去。爸爸說過,我的手要保護好,我還要彈鋼琴的!”
金燕燕:“……”
看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尤其是丈夫特別偏愛的小女兒,她只有認命地搖頭笑。
樓上書房,孟哲翰和孟紹安隔著書桌,相對而坐,孟紹安原本還笑著跟大侄子問話,但見他一直神情冷肅,便也收了笑容,臉色板正起來:
“你小時候,心中有了疑惑,總要來找二叔談,讓二叔幫你解決問題。這次,大年三十地跑來,又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嗎?說吧,只要二叔能辦到,一定幫你。”
孟哲翰揚唇冷笑:“其實,你哪一次都沒有真正幫過我,說的話似是而非,根本經不起推敲。我只是,對你有好感,盲目信任,沒有較真、不去質疑罷了。”
“……”孟紹安睜大眼睛審視孟哲翰:“這不像是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能,這樣說二叔?”
“因為我看清了你,你不再是我心目中那個二叔了,空長著一副清正端方模樣,其實你是個偽君子。”
這句話就重了,孟紹安生氣起來:“你倒說說看,我怎么成偽君子了?”
“還記不記得紅松鎮木材廠,和第七伐木隊?”
孟紹安倒也鎮定,這些地名,他給孩子們講故事的時候,曾經提到過:“當然。”
“那么關秀芝、孟勝利、何蓮、狗蛋呢?”
孟紹安呆了一下,眼神變得銳利:“誰跟你說這些的?我知道你……你們有時候閑得無聊,全國各地到處瞎跑著玩,是不是,遇到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孟哲翰呵呵:“如果我說是,你會怎么樣?”
孟紹安默然片刻,輕吁口氣:“是她嗎?關秀芝可還好?”
孟哲翰冷冷地看著他:“不好,她已經化為一坯黃土。就在你離開紅松鎮的第二年春天,她死了。因為她的死,何蓮、狗蛋也相繼死去,歸結起來,他們都是因你而死。”
孟紹安震驚,張著嘴,臉色煞白:“你、你在胡說什么!”
“我還遇到了一個女孩兒,她生在春天,即將滿二十歲,她長得像極了咱們老宅里,我奶奶的肖像,那副少女像,簡直一模一樣。這女孩兒是關秀芝生的,早產,所以關秀芝是難產而死。”
孟哲翰看著孟紹安臉色由煞白轉灰白,額頭冒出汗滴,匯聚成串滴落,壓在他心口那股悶氣莫名消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