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的官府除了紅色就是藍色,陸巡的品階是大紅的!
陸巡討厭挑選衣服,所以向來兩套官服走天下!
今日穿著一身青菖蒲暗紋的圓領長袍,是愛臭美的蕭逸塵提供的意見,沉穩的顏色襯托得他人比玉潤,彬彬有禮,正是長輩和女孩子喜歡的樣子。
陸巡聽了錢錦棠的恭維,頓時心情愉悅起來,還以為她沒看見,原來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不好說。
他又開始反思自己。
丫頭是個小姑娘,姑娘自然比小子金貴,大晚上的不應該出來見人,如果他是錢守業有這么可愛的女兒孫女也不會放出來。
將心比心,易地而處,果然人間就沒有矛盾!
他臉上帶著幾不可查的笑意道:“不是你有話跟我說嗎?”
“你先說!”
陸巡不喜歡墨跡:“我來之前你們在說什么?找兇手嗎?找到了嗎?”
錢錦棠猶豫一下,還是決定告訴陸巡:“不是,說我的身世,我不是二夫人的親生女兒,是誰我還不確定!”
祖父說是大家閨秀,她也有懷疑!
陸巡心中一動,笑道:“我來找你是我想起來一件事,我發現你像一個人!”
錢錦棠大驚失色,陸巡已經看出來她曾經是狗?所以終于發現她現在是人了!
“您發現了什么?”會不會放火燒死她?錢錦棠心虛的問道。
陸巡道:“你長得像譽王!”
啥?!
像一個人!
不是像個人啊!
錢錦棠反應過來倏然抬起頭;“我像誰?!小叔叔,我可是沒娘的孩子,我還要找我娘!”
那是不是祖父和何氏都在撒謊?!
“我像誰?!”
陸巡對上她焦急的眸子,覺得這事有點天方夜譚,他語氣平靜勸慰她道:“應該不是你想的那樣,譽王后院一直沒有兒女出生,直到今年才喜得麟兒,如果你是他的女兒生你的人早把你供起來交給譽王,怎么可能還留在錢家呢?但是確實你長得像譽王,我之前就看著眼熟沒想起來!”
回去后祖父讓他去譽王府送東西,他見了譽王一下子就愣住了,那眼睛和上庭就是像譽王,也像當今萬歲,所以他看著才會覺得眼熟。
不過那兩個都是男人,所以他一時間對不上!
是啊,怎么可能跟譽王有關,人家譽王是下一任皇帝。
譽王成親年多,譽王妃和眾多通房侍妾都沒有孩子,到了三十多歲抬了泥瓦匠李偉的女兒李金鳳進門,李金鳳是天生的貴人命,進門一年多就生下一個小王子,譽王這才算是有了后人。
而譽王本人老實懦弱脾氣好,上輩子那些不著調的大臣揶揄他是小蜜蜂,給他取名嗡嗡!
嗡嗡也算是個好皇帝,他最重視的大臣就是梁云,恰好,祖父的死對頭!
這次祖父入獄,就是有人為了巴結梁云故意的。
確實不會有關系的,如果有關系上輩子祖父死算什么呢?
可是錢錦棠突然想到上輩子錢淵是怎么為一家人脫身的,他沒有走輔臣的路子,而是結交了皇親國戚,那這個皇親國戚是誰?又為什么會幫錢家?
這么一個大謎團就值得她去追查真相了。
“小叔叔!”錢錦棠咬了咬嘴唇,難以啟齒道:“您能不能帶我見一見譽王?!”
問完她就想咬舌頭,人家陸巡是什么人?譽王又是什么人,陸巡怎么可能帶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侍郎府的小丫頭去見皇子!
而且還是前侍郎!
陸巡一甩頭:“那就走啊!”
現在?!
錢錦棠猛然抬起頭,看看外面的星光,嘴角抽了抽,小叔叔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辰啊?
更知不知道對方是譽王啊?!
陸巡看出了錢錦棠的顧慮,不以為意道:“譽王現在不會睡覺的,白天你也不見得能見到他,他說不定在哪里玩樂!”
譽王做皇帝和做人都聽好的,就是有點好色。
上輩子也是死在這上面。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這么不把皇子當回事啊,上輩子陸家倒臺就在譽王執政時候,雖然譽王跟陸家本身沒有什么仇恨,都是朝廷大臣為了所謂的大局才讓陸家死的,可但凡譽王給陸家說情,陸家也不至于滿門被清算的地步,說到底,陸家人太狂了!
這輩子除了要讓陸家避開嚴家這個坑,還得讓陸家和譽王打好關系才行!
“還是改日吧!”錢錦棠道:“而且咱們也不能這么冒失的就去見譽王啊,還是找個比較妥當的機會才好!”
陸巡點頭:“我來安排!”
反正她長的可愛他拒絕不了,那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錢錦棠看陸巡答應了,心下不由得雀躍期待起來,恨不得立即見到譽王,看看他們像不像,再問問譽王知不知道她母親……
但是現在肯定是見不到的。
錢錦棠又想和陸巡說那兩萬兩銀子的事,突然上房傳來嘈亂的腳步聲,有人道:“二奎招供了!”
錢錦棠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陸巡笑道:“我知道是誰,是你家二夫人!不過你祖父因為挑嘴沒吃,真是福大命大!”
錢錦棠詫異的看著陸巡:“沒吃?!”
祖父坐牢多苦啊,竟然都不吃,不是祖父警惕性太高,就是何氏太小氣準備的吃食太差了,真想撬開何氏腦袋看她是怎么想的。
現在想撬開何氏腦袋看看的不止錢錦棠,還有錢淵。
二奎已經招供,說是桂嬤嬤給了他銀子,讓他給錢守業送晚餐去!
而桂嬤嬤不可能擅作主張做這種事,只能是何氏主使的。
人證物證具在,錢淵想不相信都不成。
看錢守業面上一直嚴肅不肯正眼看他,錢淵又是委屈又是難過,妻子雖然是他的,可是他也沒有讓妻子去毒死老爹!
“她都是因為棠姐才這么做的!”錢淵自己說不出來是什么心情說這句話的,并不是為何氏開脫,可是也不知道要把何氏怎么辦!
錢守業本來清冷的眸子倏然瞪大,厲聲呵斥道:“所以就能弒殺公爹?!這件事沒有什么好解釋的,也沒有任何借口,我早就跟你說過,何家的女兒沾不得,你卻聽信她的讒言娶她也不相信我給你找的人!”
但是安慶公主出事,錢守業想過辦法的,不是非何氏不可,可是錢淵當時嚇壞了,只相信那個表妹,再加上他母親的嘮叨,他頂不住壓力,就娶了何氏。
錢淵現在也后悔至極,一個心像是提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那兒子要怎么做?!”
錢守業看他這立不起來的樣子恨不得把床板敲碎:“還能怎么辦?為了掩人耳目,給她送到莊子上去!”
先找個生病的由頭圈禁起來,然后就真的“病死”好了!
在大哥的鄙視和嘆息中,錢淵連滾帶爬出去了!
他人走后,錢澤討好的坐在老爹面前,心疼的問道:“爹,老二能處理老二家的嗎?我老懸,那個毒婦敢害你,我們應該把她弄死,不然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錢守業倏然睜開眼,看著錢澤認真的道:“萬一你弟弟不成,你敢不敢幫爹把何氏弄死?”
錢澤:“……”
“那也不是我老婆,我怎么發落?”
是吧,自己的老婆都管不好,怎么去管別人的老婆?
錢守業不想看兒子了,兩個都是沒出息的,還不如孫女。
他也不能這么悲觀,興許小兒子這次能雄起一把,就收拾了何氏呢?
何氏還不知道錢淵馬上就來了!
天黑了起風了,她屋子里開著窗,燭火被吹動了兩下,晃的人心一跳一跳的。
她已經醒了,著急的在屋子里走動。
錢美宜抱怨何氏還不帶她走,但是總是聽不見何氏搭話,她叫道:“娘,您是不是擔心二奎會說出您啊?!”
給錢守業下毒,何氏瞞著錢美宜了,但是錢美宜聰明,一想就懂。
何氏現在也管不了女兒知不知道,她確實擔心二奎供她出來,因為供出來之后……
想了想,她坐下來整理思路!
其實她根本不用怕啊!
就算二奎說了實話,她還有最后一把好刀就是錢淵,錢淵就算明知道是她干的,但是為了家宅安寧,為了錢美宜,他也不會把她怎么樣。
那是個優柔寡斷的男人!
不愿意對人好,但是只要你逼著他,他就會不得不對你好!
或者他想親近誰,只要你纏著他,他也會不親近那個人!
這樣一個人,主動成為她的棋子,一生都給她奉獻。
何氏正想著,突然門簾子一掀,錢淵俊美的臉出現在門外,他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何氏道:“是自請下堂還是去家廟,你自己選吧!”
錢美宜震驚的站起來叫爹!
何氏目光慌亂,一下子就哭了,抱上錢淵道:“相公,你怎么又趕我走!”
錢淵一巴掌把她打到在地:“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下毒要毒死我爹,二奎已經說實話了,就是你指使的!”
原來他這么快就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
何氏發現自己一點都沒有害怕。
捂著臉坐起來,心里滿是酸澀,到底是父子啊,比他們夫妻感情好,到了真章這個人還是選擇了他爹不選她。
何氏放下手,心里已經沒有方才那么恨了,她整理好了心情,仰著頭看著錢淵,平靜的冷笑道:“然后呢?你想怎么樣?!我告訴你,你殺不死我的,逼急了我,只能讓我跟你魚死網破!”
“你想怎么樣?”錢淵沒想到何氏能說出這樣的話,這還是何氏,是他認識的小表妹嗎?
何氏道:“我就會告訴別人,你誘拐安慶公主,把你當年做的丑事都給你說出去!”
錢淵:“……”
“識相的就當什么都不知道的讓開!”何氏呵斥一聲,再沒有往日對丈夫的溫柔和關心。
“我……”錢淵。
不算明亮的燈光下,錢淵看著這個原形畢露的女人,慢慢垂下肩膀,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