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已經在桃園的桃木門外等了一日依然不見白犬前來,大抵是個怎樣的結果已經猜的出來,不免有些感傷。“不如你將它收養了,狗是最為忠誠靈性的動物。”謝景颯見白蘅抱著小東西眼巴巴的朝來路眺望,淡淡勸說道。
白蘅一聲輕嘆,看來自己真的只能接下狗媽媽的委托接納這個突然闖入的“外來者”,有些感慨難過和負疚。“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叫什么呢?”她舉著白色毛茸茸的小可愛搖了搖,扭頭看到謝景颯正面帶笑意的看自己。見白蘅突然看過來,謝景颯很是不自在的走至一旁,一副“與我何干”的冷漠模樣。
“就叫你做‘謝謝’,謝謝你的娘親救了我,也謝謝你這個小可愛以后可以一直陪著我。”白蘅得意的拍了拍謝謝的小腦袋瓜,抱著謝謝便去敲門。
“你?”謝景颯正要責問,卻見身后木門戛然而開。
“鬼王已等二位許久,請隨我來!”一位清秀少年躬身迎道。
白蘅先一步跳入門內,假客氣道:“多謝仙長,有勞前面帶路。”自顧自的跟著那少年大搖大擺的走了。
謝景颯只能默默嘆口氣,看白蘅的小狗骨碌碌亂轉的小眼睛也好像在嘲笑自己,當真哭笑不得。
過了鬼蜮便是桃園,桃林幽幽花香馥郁,好一個世外仙境。然令人驚異的事情還在后面,遠遠見一身影端坐于園中涼亭下,舉止文雅風姿卓絕。面上一道白紗蒙住眼睛,必定是被諳離仙師取去雙目的鬼王無疑。若說真與常人有什么不同,便是那一襲藍色長衫的腰間一枝梅花刺繡紅的耀眼,別有韻致。
白蘅訝異的看著鬼王,心想我原本以為所謂鬼王必定是個青面獠牙奇丑無比的怪物,凌音仙姑那樣神仙一般的人兒怎會喜歡上他。今日算是開了眼界,沒想到這人不僅性格溫潤如玉,形容相貌更是千古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可惜,真可惜,如此兩位般配的人兒竟然百年來隔江相望。唉,當真情深緣淺有緣無分,人間憾事!
“這是凌音仙姑讓我交給您的信物。”白蘅自腰間掏出一個荷包遞將過去,兩眼一眨不眨的觀察鬼王的神情變化。
只見鬼王手捧荷包慢慢撫摸沉默良久不發一語,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卻再沒了后悔藥。
“既是樂吟托付之事,本王自當竭力相助。”面上一絲苦澀滑過,轉而向二人道。
白蘅早有準備,忙將琳瑯獻出,“被冤死的鬼魂被我收伏在此,勞煩鬼王查問出他們的死因,我好替他們洗清冤情。”
伸手接過琳瑯細細把玩,半晌不發一語,面上毫無神情變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白蘅與謝景颯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難不成就連鬼王也無法查問出實情?
“并非我不愿幫你們,你的琳瑯確實曾經將那些鬼魂收伏在內,但是后來被人做了手腳在路過鬼蜮之時已經陸續逃竄無處尋去。”鬼王不無遺憾的搖頭道。
歷盡萬難卻落得這個結果,白蘅怎肯甘心。取過琳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差錯,明明自己一直時刻不離的貼身物件怎突然就被奸人使了詐?
謝景颯忙道:“鬼王閣下可否提示一二,誰有此能力放出鬼魂?”
鬼王沉吟道:“若是我猜的沒錯必定是那始作俑者,也只有他有此能力。冤魂生前為他所害已形成固化畏懼心理,死后自然不敢不聽他使喚。他只需在琳瑯上稍做手腳便可如愿,卻讓你們冒了闖過鬼蜮三重死關的危險,著實技高一籌。”
“哼,靜司山下,我就知道有詐。蘇沐我絕不會放過你!”白蘅氣的小臉通紅,恨不得即刻回去找他算賬。
謝景颯欲言又止,讓蘇沐逃脫罪行也是自己的疏忽,身為仙門首尊的謝氏懲治仙門敗類責無旁貸,心中不免生出幾分遺憾。
鬼王見此情形先就猜出大半,手托下巴憑著一雙耳朵看起了熱鬧。世外桃園固然是外人向往之處,但是人間煙火也是自己許久未見的。尤其這一對,一個看似冷冷冰冰,另一個卻又癡癡傻傻,可是湊一塊看別有趣味。
“謝謝,我們走,回去找蘇沐算賬!”白蘅抱起謝謝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原來不是謝本王啊?鬼王落得個自作多情,抬起的手順勢擺手道:“姑娘且留步,您雖未能如愿證明那個蘇沐就是兇手。但是并不代表此番冒死闖鬼蜮三關便一無所得,難道就不想聽本王說說你那位慈愛的姨娘嗎?”
白蘅身形頓住,不可思議的轉身看向鬼王。只見其一臉的真誠,決不是假意安慰敷衍的樣子。但是“姨娘”是個什么東西,自己的娘親付小煙可是付氏唯一的女兒,哪里又出來個姨娘?
“柳依小娘不惜耗盡真元祛除你體內所存‘妖氣’,實在令人感佩至極。不枉十六年前你那個千年狐妖幻化人形的娘親待她一片真心,親似姐妹。玉羅綺泉下有知大可安心,她與白展心的孩子終于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人世間。”鬼王侃侃而談好似也有萬千感慨。
白蘅愣了神,這個真相要比知道蘇沐對琳瑯做了手腳破壞她查出元兇來得更震撼更讓她無法自處。狐妖娘親,柳依小娘姨娘,白展心,她默念著這些稱謂。再將他們一一串聯,半晌方才想明白自己的身份。原來半陰山上那個石墓中便是自己的娘親玉羅綺——一只修煉千年的狐貍。蘇沐所說所做針對的都是自己,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也是因自己而起。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一時之間白蘅實在難以面對這樣的真相。
“不是如你所想,以前的事情遑論是非都不是你可以左右的。”謝景颯靜觀白蘅神情變化,忙勸解道。
“多謝謝公子!”白蘅凄然一笑,一直冷酷無情的謝景颯難得竟然會安慰人了,難道是可憐自己無父無母又是狐妖所生的妖女為世人排斥,而心生憐憫嗎?
謝景颯情知她誤會了自己,不好再解釋,卻有些失落她不懂自己的心。
“白蘅謝過鬼王殿下告知晚輩真實身份,告辭!”白蘅鄭重拜別鬼王。
鬼王淡然一笑,一個人要從認可了若干年的身份中轉換確實需要時間,況她不過十幾歲的年紀,但是該要面對的誰又能躲避呢!再輕撫掌心的荷包,樂吟的刺繡比當年越發好了。